季蔚然認真的看着他,“你指的是哪種?如果是兄妹之情,我想還是有點的,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是養在家裡的阿貓阿狗,時間長了,都會有點感情吧?”
屈少原憋了半晌,才悻悻的道,“季變態,你丫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毒舌這毛病,能不能改改?”織雨於他,竟然就只是阿貓阿狗一般?他想起秦織雨從N市回來,哭得梨花帶雨的來魅色找他,說她有多麼多麼的傷心,多麼多麼的絕望,因爲季蔚然說在他心裡,她連一隻山雞都不如。
屈少原當時氣得就差點要飛去N市找季蔚然算賬。還是秦織雨拉住了他,說不想因爲她傷害了他們兄弟的情分。她越這樣說,他就越心疼她。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的灌着自己,他恨不得代替她去承受這種痛苦和難受。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安慰着她,儘管他知道,這些安慰,她未必能聽得進去。
“你知道她當時哭得有多傷心嗎?”屈少原坐在沙發上,揉了揉臉頰,眸光黯淡,笑容慘淡,“她拉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訴說着對你的情意,說你真的把她的心傷透了,她對人世,都生無可戀了。我以爲她只是說氣話而已,所以也就只是安慰安慰她。但沒想到……”
季蔚然默然。
屈少原深吸了一口氣,“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的酒,我從來沒有見她喝成那樣,也從來沒有見她哭成那樣。我不想讓她再喝,可我越阻止,她喝得越猛,到最後哇哇的吐,一邊吐,一邊叫着你的名字……”說到這裡,屈少原紅了眼,“蔚然,她喜歡十年,十年啊你知道嗎?你知不知道,當年她失望之下遠走德國,過的是什麼生不如死的日子?她酗酒,泡吧,還得了嚴重的精神抑鬱症,要不是有她媽媽秦夫人一直在身邊陪着,她很有可能就已經墮落了。她是爲了你才這樣的,你就忍心,這樣傷害她?”
季蔚然還是沉默。屈少原說的這些,他確實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屈少原,需要一個宣泄的對象,他說的這些,何嘗不是在說自己?秦織雨喜歡了他多少年,屈少原就喜歡了她多少年。他心裡的苦悶,他懂。
他嘆了口氣,遞給他一杯酒。
屈少原接過,一飲而盡。
他揉了揉自己的臉,神色疲倦的樣子,“蔚然,我知道,你不愛她。我也深知,強扭的瓜不甜。可是,”他擡起頭,看他的眸光裡已隱隱帶了幾許懇求,“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對她好一點?不要再傷她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簡清吟,但也沒有必要爲了她,這樣一再的貶低和羞辱一個喜歡了你十年的女孩子吧?你明知道,她是多麼要強的女孩子,你的那一句話,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季蔚然淡淡道,“這隻能說明,她的心理素質太脆弱了。溫室裡的花朵,一點點打擊就要死覓活的,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同情。少原,如果你聽到了我媽是怎樣當着我的面尖酸刻薄的羞辱簡清吟的,那麼你就會明白,你所謂貶低和傷害,是多麼的不值一提。”
屈少原愣了愣,不甘的道,“那你也沒有必要對她這麼冷酷絕情啊,你做手術,她巴巴的跟着你媽跑去看你,照顧你,她可是我們大院裡的公主,從小就被捧在手心裡呵護着的,什麼時候幹過伺候人的活?可她爲了你,愣是忙來忙去的一點怨言都沒有。可你呢?你不領情倒也罷了,也沒有必要對她這麼冷漠吧?她滿懷希望的去,又滿懷絕望的回來,你不覺得,你這樣很殘忍嗎?”
“少原,”季蔚然認真的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在爲她打抱不平,你覺得我這麼做,是冷酷無情,辜負了她一番情意。那麼我請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這事兒放在你的身上,你會怎麼做?”
屈少原怔了怔。他會怎麼做?他沒想過。因爲這事兒也沒發生在他身上。
季蔚然攤了攤手,“打個比方,如果這個時候,有個女孩子明明知道你喜歡的是秦織雨,卻還要對你窮追不捨死纏爛打,你心裡是什麼感受?甚至到了你非秦織雨不娶的地步,她還要對你以死相逼,你又該怎麼辦?是一時的憐憫同情,給她一點希望,讓她對你更加死心塌地甚至走火入魔,還是快刀斬亂麻,毫不留情的斬斷她對你的情絲,讓三個人都解脫?”
屈少原徹底的怔住了。
良久,才苦澀的道,“你對簡清吟,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了?”
季蔚然毫不隱瞞,“是。我想娶她,而且,她父親也同意了。”
屈少原嘆了口氣,“這麼說,織雨半點希望都沒有了?”
季蔚然淡淡一笑,“我從來就沒有給過她希望啊。是她自己走不出來而已。”
屈少原沉默半響,才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指責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我也知道,愛情這東西,是很難說得清孰對孰錯的。我自己心裡,其實也很矛盾。作爲朋友,我應該支持你,可……”
季蔚然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他爲秦織雨叫屈,不過是因爲他喜歡了她那麼多年而已。他其實,何嘗不是在爲自己叫屈?
“罷了罷了,”屈少原喃喃的道,“你們的事,我不管了。秦織雨也好,簡清吟也罷,這些都是你季蔚然的情債,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打了個酒嗝,酒勁上頭,只覺得頭暈乎乎的,視線似乎也模糊起來。“跟我有什麼關係呢?”他再度呢喃了一句,然後頭一歪,身子倒在了沙發裡,很快,鼾聲便微微的響起。
季蔚然啞然,半響,才苦笑一聲。
包間裡的空調開得很足,他扯了一條薄毯給他蓋上,然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沉思了片刻,拿起手機打了兩個很重要的電話。
……
簡清吟決定重新找工作。
顧商陸的公司那日後她便沒有再去上班了,顧商陸的電話她也沒有再接,而他好似也知曉她意已決,竟然沒有再來找過她。這倒讓她鬆了一口氣。
但是,顧商陸不找她,並不代表顧夫人也不找她。
這天,她剛從一家公司面試出來,就接到了顧夫人的電話。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阿姨。”
“清吟啊,”顧夫人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異常的親切,“最近過得怎麼樣啊?怎麼也不給阿姨打個電話啊?阿姨可是很想你呢。”
簡清吟硬着頭皮,“阿姨,我……”構思了許久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出口。
顧夫人嘆了口氣,“你和商陸的事,我都知道了。商陸這孩子,着實是太心急了一些,可是清吟,他是喜歡你的,可能,是他的表達方式嚇到了你,讓你連班都不願去上了。清吟,你難道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我是真的很希望你成爲我們顧家的兒媳婦的。”
簡清吟沉默良久,才終於道,“對不起阿姨。”
那邊,顧夫人也沉默了片刻,道,“好吧,阿姨知道,感情的事不可強求,但不管怎樣,阿姨跟你,還是挺有緣分的,以後,就算你成不了阿姨的兒媳婦,就得阿姨的閨女吧好不好?有空,過來看看阿姨,阿姨挺想你的……”
顧夫人說得很傷感,簡清吟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好的阿姨,有機會我一定去青城看望您。”
掛了電話,簡清吟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她和顧夫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兩面之緣而已,但她打心眼底喜歡這位毫無架子親切柔和的貴夫人。她跟自己接觸到的那些上流社會的闊太太們完全不一樣,有時候,她在想,如果季蔚然的母親是顧夫人,那該多好啊。
可惜,世間沒有那麼多的可是。
她出神的想着,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輛軍用轎車已停到了她的身邊。一個身材高大穿着軍裝的青年推門下車,走到她面前,“啪”的行了個軍禮,嚇了她好大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