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越沿着放生池過來,大軍已經摺返正在歧元寺外安營紮寨,甯越也不知道該不該來卻還是來到了這個歧元寺。這裡的記憶始終給他的印象是一點迷亂,放生池畔的雪梅樹現在即便清楚的映在眼前,然而那深冬的陽光下的一片殷紅,仍然讓他恍疑自己不過是處在兒時的一場夢幻裡。
再見到蘇長寧時她已收了畫理清了面容恢復了常態,不知怎的抽出的劍也還了鞘,甯越一瞥那劍上“驚鴻”二字便打趣道:“你收了別人訂情信物,也該學着有個女人樣子了。”
“師兄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管起我的事情來了?信不信我一劍殺了你?”蘇長寧有些悔意,如此不着調那日在城牆上就該一劍斬了他。甯越抱着貓卻看了看雪梅,似乎看着看着風景心情也開朗起來,道“這話從小到大,我都聽了不下幾百遍,你覺得對我還有威懾性嗎?”
蘇長寧終於注意到甯越懷裡的那隻貓,一驚之後又是乍然一喜,“這貓怎麼會在你這裡?”全然忘了剛纔還要殺了甯越這會兒趕着湊上去抱過貓來“桃桃桃桃”的叫,那貓卻不給面子掙扎的厲害,似是幾世的仇人相見那爪子撓個不停叫個不停。
“讓你逃,讓你撓,讓你叫……”蘇長寧‘狠狠’瞪着它又‘狠狠’給了它一個‘巴掌’,那貓被打之後叫得更是慘烈了。
“你這是在虐待它。”甯越忍不住道。
“我又不是虐待你,你管得着麼?”蘇長寧想了想自己是怎麼收養這隻貓的,就在蘇宅的大門口大半夜的有人用布裹着丟那了,當時還小半長不短的毛,高雅的絨毛尾巴緩緩甩着,用一雙熾熱的黑色眼瞳巴巴望著蘇長寧。蘇長寧想一定是當時被它的眼神騙了纔會養只貓,自己天天對它好,給吃給睡還巴結它,它不高興照樣不理睬你!
喵的一聲似是對蘇長寧報怨的迴應,桃桃又一次逃了。
就在歧元寺裡用過素齋,蘇長寧讓甯越陪着去了趟瀾滄城,她望着瀾滄城的厚重像是自己也變得厚重起來,原本飽受戰爭催殘的城裡已經開始慢慢恢復生機,吳孃家裡依舊空空蕩蕩怕是連最後告別的機會都不會再有,她在瀾滄城的大街上溜馬跑了幾圈,眼看就要走了她心裡卻反覆徘徊,想起自己在這裡的點滴想起蘇家一直堅守的信念,心裡這麼一傷感手裡的繮繩一時便鬆了,她看着步子已慢下來的馬兒足下面臨的岔路口,心裡一團亂麻似的迷亂起來。真的要走了嗎?真的要走了嗎?
“長寧,你恨我嗎?”甯越的聲音柔軟,如此一句話似是心中有所困又似心中有所悟。
“無心大師說過,萬般執着皆是苦,放下一切,心靜澄明。”蘇長寧沒有直接回答,兜兜轉轉甯越卻是讀懂了她的心思,也明白了她的處世之道卻又無可耐何。無心大師常說他們修習之道所傷就在一個“執”字上,所成也就在這一個“執”字之上。他們終究是放不下這個“執”字,也就意味着終還是有愛,還是有恨,世間五味皆是棄之不得。
“我想見一見我的妹妹。”蘇長寧突然說。
“她已經跟着池晏回康豐了。”
“哦。”蘇長寧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再也無話.
“長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甯越說着揮鞭便向着落鳳谷奔去,長寧猶豫了一下也隨即跟上,半個時辰後再往前就到了人腸道,甯越放緩了馬兒步子等着長寧過來慢慢並行。這人腸道上四周枯黃枯黃的還沉浸在冬天裡,絲毫沒有嗅到一絲兒春天快來的氣息,只有一排兒柳樹遠遠的隔着距離在路旁招揚着。
這裡的天空也有些泛黃,像是那一抹洗得發舊的黃布頭,甯越棄了馬在前面摸着山壁走,不一會就聽他道:“到了。”
甯越所說的到了,其實是到了一處山洞,這個山洞長寧卻沒有見過,雖然她對這瀾滄城內外的一景一物都是熟悉的。這個山洞很淺只能容下二三十個人,洞口的野草被人嚴重踐踏過,東倒西歪的卻還是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草叢中還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子。進入洞裡深處還有一個冢,不大不小圓圓整整,但看起來又是如此孤孤獨獨的。
“這裡……”長寧指了指那冢,有些疑惑卻又不知該如何發問。
“長寧,我記得我們小時候來這裡玩,這裡堆了一堆大石塊,石縫間還長滿了野草,儼然跟這山溶爲了一體。”甯越隨着長寧緩緩進入山洞,原本這裡的血腥之氣這會兒已經淡了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