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去多遠陸逖的追兵已至,雖然偷偷摸摸謹謹慎慎的但還是被匈奴兵發覺,自是大開殺戒,蘇長寧一行並未被直接帶去見匈奴將領只是被關押在一室內,外有重兵看守,但也能聽到外面殺得極爲慘烈,大概這會兒晨光頂上該是屍橫遍野了吧。蘇長寧從那室的窗戶往外瞧了瞧,正見一匈奴兵手起刀落一顆北燕兵的人頭落地,長寧忽然心中有點感慨:此刻的晨光頂和後山腳下都是一場撕殺吧,難道——難道真的要爲了北燕這皇宮天子之爭,自己就一定要如此陰險地陷純陽王之於萬劫之中嗎?他也畢竟是北燕的子民且是皇室的一員。
龐即雖年少但也心細,知是蘇長寧心中感嘆可他也無力勸解,只道:“蘇姐姐你別想那麼多了,如此亂世,又哪能分得清對錯,這話不是你說的麼。”
大家皆被綁着,這室內也是暈暗又悶又熱的,大家也漸漸不再說些什麼,蘇長寧看了看龐即自從在瀾滄城建川道上一戰至今多有交觸,也算熟絡了,兩人都是年輕人拿感情開玩笑倒也弄得她惱也不是怒也不是,不過至少龐即敢於表達,不像有人就是什麼也不說讓你猜啊猜啊的,猜來猜去有的也變成沒的了。蘇長寧閉上眼不知怎麼心裡就跳出兩個三四歲的小小人兒,可以肆意歡笑肆意玩耍手拉着手懶懶的憨憨的小模樣,她的脣角就不由一笑。
外面聲息漸弱,倒是室外腳步聲繁多似是有朝裡張望之意,幾人全無睡意就這樣到了天亮,方纔有人喚了她們過去。外面仍在下雨,不大淅淅瀝瀝的。伯碩也在但也不好說話只是隨大流的時不時躥幾腳西王。
他們被推進了營帳一擡首,就見正中的帥位上坐了一人,那人見了他們微微一笑道:“等你們很久了。”
這人居然會這一帶語言而且聲音清脆如是瓷器彬彬有禮的碰撞。二十七八歲,長得雄偉氣質卻是高貴爾雅,光從表面來看這是名令任何人一見之下都會生出好感的王侯公子。然而蘇長寧和龐即見了這人卻是一驚,這不是那日於營中救走蒙面女子的匈奴人麼? 後面的兵卒嘰裡呱啦說了些什麼,上來就是幾腳想要躥得他們跪下,然而幾人還是挺立着無有要下跪的跡象,那人也就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蘇長寧……想不到你會自投羅網……”那人笑得有些高傲。
一般的匈奴人都有一股子野性的味道然而這人身上沒有,而且語言清晰順暢定是在這七國自小生活過的,開口就能叫出她蘇長寧的名字,難道是南陵國人?再一細看就覺有幾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你就別猜我是誰了,小王我實話告訴你,我從十歲起就在你們蘇府幹活負責馬廄,如此一呆便是八年。”
“你是馮程?”蘇長寧有幾絲記得那個馬廄中的小男孩,那人臉上有一塊很大的青於怎的現在沒有了?
那人笑得聲音頗高也是豪邁,“你的記性的確不錯,按理說我們只有見過幾次面吧,不過,我不叫馮程,我叫顏苓。”
蘇長寧倒是聽說過顏苓的名號作戰驍勇異常,不由有些驚訝忙問道:“原來你是匈奴王的兒子,只是不知如此高貴的身份絳身於蘇府馬廄是所謂何意?”
“這個你到了地府有的是時間慢慢猜,我無法奉告,我所能說的就是告訴你你命不久矣……”顏苓見蘇長寧清麗柔豔,此外還有種一般女子少見的英氣與勇氣,這種人留於世也是個禍害。
“你難道不怕山下我們的大軍?”龐即道。
“大軍?”顏苓哈哈大笑,“大軍是有大軍,但恐怕不是你們的吧。那個陸逖雖然嘴硬但他手下卻是什麼都招了,反正就這幾天,也就看誰能沉得住氣了。”
“若知你此等身份,那日舍了我的命也定要將你擒了。”龐即恨恨的說道,心念裡卻想那麼原先預想的一套方法就得全盤推翻全無用處了,幾人相互間使了一個眼色,趟這趟混水乾脆趟得越渾越好。蘇長寧會意隨意扯了個話題,他們現在必須堅持到午時,等圖它和郅都的軍隊上來。
“顏將軍,如果我猜得沒錯你與這朝中灃良灃大人關係非淺吧。”顏苓微微一驚,蘇長寧這話幾乎已經明確告訴他,你是爲了灃良爲了北燕皇族勢力基礎的重構而來的。灃良內援力量不夠只得把勢力的支撐點轉移到了你們匈奴的身上。
顏苓這一微小的神色變化並沒有逃過蘇長寧的眼神,她繼續說道;“其實這也不難猜,這陰山是輔國公的老窩卻被你端了想來你與他不是一夥的,朝中三股勢力那就還剩下池壁與灃良,池壁老將軍忠貞愛國一生,我與他交戰過幾次我相信他的爲人,現在雖然老了即便是爲了皇位也不至於會做出此等事情,那麼也就只有灃良了。”
“你的確很聰明,但你知道這些又如何?你的命就要終結在今日在我手裡,不要再浪費這些口舌。”如此四千騎就想上這陰山破山上山下七八萬大軍,顏苓有些佩服這女子膽色,不由話也軟道,“我本不想與你相見,但想想你也算是高傲算是個英雄,如此讓你不明不白死去好像也太對不起你,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即於此了。”
蘇長寧見這顏苓似無再說話之意,而邊上西王與龐即一口罵話也無法挑起顏苓胃口,她連忙耍起賴來,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了,捂着肚子道,“顏將軍,你也算是個好人,能管我們一頓飯不?就看在你說的英雄兩字,好歹也得讓我們做個飽死鬼。”
“也好。”顏苓想了想一聲令下,雖然飯也無多菜也不是好菜但時間上足夠捱過午時,大家慢吞吞的吃着心不在焉的嚼着半響蘇長寧忽笑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