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義武朝着夏侯婉身後走去,揹着夏侯婉緩緩說道:“你父親的做法,我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們家族之間要進行一次長久的合作,雙方的確是需要一些考驗和手段的,但是我寧義武更加喜歡以誠待人!”
以誠待人,四個字一出,夏侯婉心中有了底了,終於鼓起勇氣,朗聲說道:“晚輩一切聽從寧老前輩的安排!”
寧義武見她如此恭敬,臉上徹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走上前來,拍了拍夏侯婉的肩膀,道:“今天我們寧家親自做東,爲你們這夏侯的才女們接風洗塵!”
“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現在,事情就這樣以寧義武所期待的方式結束,也以夏侯公所期待的方式圓場。
寧義武吩咐他的妻子白夫人親自主廚,爲這夏侯家族的勝利接風喝彩。
宗主的妻子下廚,這是一種極高的禮遇,夏侯九姐妹爲此更是感激不已。
在盛宴上,寧義武大談當年北伐蠻夷之時,也大談當年他與夏侯公的深切交情,對於之前夏侯公不願意借給他秘方,致使他失去了許多愛將的事情隻字不提。
寧義武也隻字不提夏侯婉擊敗了寧無缺,而讓寧無缺名聲掃地的事情,只是論及當年與他父親交情,以及回顧當年少年英雄往事風雲。
這一番做法,更是讓夏侯婉心中認定了父親的選擇並沒有錯,再加上寧義武說話總是讓人感覺非常舒服,聽這樣的人物說話,猶如身臨高山之巔聽那世外知音,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衆人歡聲笑語,場面甚是和諧。
談到興起的時候,寧義武發自肺腑地爽朗大笑起來,忽地從尊座上站起,面朝坐在對面的夏侯月,緩緩說道:“遙想當年,我北伐蠻夷的時候,缺少丹藥,當時正值盛夏,毒蟲肆掠,那蠻夷又擅使毒技,一時間疾病橫行,軍心不穩,可是當時我必須趕到敵人回救之前破掉龍城,這軍機不可失!時間只有短短三天,情況萬分危急,我便飛影傳信與你們父親,講述了這一切,當時你父親收到了我的信件,疾行一日一夜,來到我軍營之中,然後僅僅花了三個時辰,便爲我軍將士解除了此毒!當時,全軍皆驚訝,所有士兵這才感到,練藥師對於軍隊的重要性,這也才讓我那幾千北伐軍重新煥發了戰鬥力,最後才大破那蠻夷的龍城,讓那蠻夷不敢小瞧我天域之威!哈哈哈!這一切,正是你們父親的功勞啊!”
寧義武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感慨,每一句話更是說得非常感激。
夏侯家族也曾聽聞過他們父親與寧義武之間的這番交情,皆是在座恭目傾聽,就連那平日裡極爲厭倦繁瑣禮儀的夏侯小妹,這一刻也恭恭敬敬地坐直了身子,靜靜地聽訴那英雄前輩們的輝煌事蹟。
她們目光凝重地望着寧義武,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寧義武身上散發出來的英雄氣概所折服。
寧義武這一席話說完之後,只見夏侯月雙手合十,舉起酒杯,面朝寧義武恭恭敬敬地說道:“父親與寧老前輩精誠合作,讓那敵人不敢輕易南下,如今那蠻夷又在蠢蠢欲動,想要乘着我天域大亂顛覆我天域社稷,還望寧老前輩能夠重拾當年英雄氣概,有機會揮師北上,讓那蠻夷之輩永遠斷了南下之念!”
寧義武點了點頭,隨後撫須而笑,笑道:“你的提議甚好,不過,現在我們天域正值多事之秋,天下分崩離析,再難以聚集當年的人心,而且現在我們神劍宗內憂外患,縱然我有這等豪情壯志,恐怕是天意難違啊!”
這時候,坐在夏侯月旁邊的夏侯婉,聽出了寧義武的話外之音,雙手合十道:“寧老前輩莫非是擔心那無影老人果真率兵西征?擔心這一戰無法勝過無影老人?”
這一句話一出,所有都有些微微驚愕,原先喜慶的氣氛驟然之間便的嚴肅起來,誰都知曉這是一個極爲敏感的話題。
寧義武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坦率道:“我心中正有此憂慮,論威望,當年我北伐之時,他無影老人也在我們天域之南抵禦海妖作亂,所以說這威望二字,我只能與他平起平坐,論率兵之謀略,我也只能與他平起平坐,可是論人力財力,我神劍宗皆不如他萬劍宗,唯一能夠指望地就是我這神劍宗的山川之險!天時地利人和,我只能夠佔據地利,如果他們萬劍宗真要對我們神劍宗下手,我神劍宗恐是難以取勝!”
寧義武說完這一句話,所有人都不吭聲了,無不目光有些驚愕地望着寧義武,心中頓時七上八下。
他們不知道這究竟是寧義武謙遜,還是事實。
“這女子居然在這時候提起這樣的問題,倒也有些膽量!”寧鴻遠態度端正地坐在一旁,內心這般思慮道。
寧鴻遠一旁的秦玉雪目光打量着夏侯婉,心中也覺着這名叫夏侯婉果然有些氣度不凡,之前心中對這女子的一些排斥感也拋擲九霄雲外,心道:“我倒要瞧一瞧這女子究竟有何能耐,看她如何紙上談兵!”
不過,秦玉雪向來大小姐脾氣,心裡倒是希望這夏侯婉當衆出醜。
夏侯婉終歸聰慧,也自知這是寧老前輩的考驗,心中琢磨稍許,道:“寧老前輩何必憂慮?雖然我們在來往的途中,大抵也已經知曉萬劍宗即將對神劍宗動武,打算不宣而戰。”
寧義武打斷了她的話,微微驚異道:“哦?你如何知曉他們萬劍宗打算不宣而戰?這無影老人可是一等一的軍事指揮家,他指揮打仗很有一套,兵法雲,上將者擅於隱而發,發而勝,怎會讓你們這些路過的客人,察覺出他打算對我神劍宗不宣而戰呢?”
寧義武提出的這個問題,的確非常切中要害,這世上可沒有無緣無故的判斷,任何判斷都必須是有理有據的,更何況是在他寧義武面前。
在寧義武看來,“紙上談兵”與“運籌帷幄”最大的區別就是判斷事情是否具備依據,是否能夠依照當時的形勢進行合理的判斷。
所以,寧義武這一番追問,自然就是想要瞧一瞧這被夏侯公器重的少女,究竟是否言過其實,是否只是一位紙上談兵之輩。
而區別一位年輕人是否只會紙上談兵的最好辦法,那就是讓他說出這一番判斷的理論依據,如果他說不出來,或者說得支支吾吾,也或者動不動就用那書中所言來加以論證,那就徹底證明此人言過其實,斷斷不可大用。
與之相反,如果這年輕人能夠說出這一番判斷的依據所在,將其說得神色自若,有條不紊,且說出的理由能夠讓衆人信服,那就證明這女子的確有些本事。
寧義武通過這樣的辦法不知判斷了多少年輕人,自然是屢試不爽。
現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寧義武這也算是對夏侯婉一種莫大的考驗。在座的這些人,那可都不是泛泛之輩,他們心中對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斷,而夏侯婉想要在這一羣面社會精英面前,將方纔她所做出的判斷一一說清楚,而且還要說得神色自若,讓衆人聽了爲之信服,這可比當時她在神劍壇之上挑戰寧無缺困難多了。
夏侯婉心中領會了寧義武的心意,站起來面朝寧義武行了尊禮,這才緩緩道:“晚輩們們路過萬劍宗的時候,瞧見來往商旅面露難色,邊關重鎮也被完全戒嚴,就連我們也不能入內,竟是必須走山野之道才能夠來神劍宗,發生這樣的事情,除了是那無影老人在秘密集結軍隊,打算不宣而戰,還會是什麼呢?更何況,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歷史上真正能夠達到奇襲效果的,無非是被襲擊的一方的統帥毫無防範而已,秘密集結軍隊這種事情怎可瞞得過寧老前輩呢?而且這期間他們萬劍宗的丹藥價格急劇上漲,這就表明一場戰亂在所難免!不滿寧老前輩,我們夏侯家族也是煉藥世家,這丹藥對於軍隊戰鬥力的提升,我們從小就耳目共睹,可是這幾天我們從萬劍宗進口的丹藥價格翻了一倍,便知那無影老人打算通過提高價錢來減少丹藥對外出口,打算將這些丹藥用以軍隊之中了!”
寧義武聽了她這一席長言判斷,滿目欣然地點了點頭,微微笑道:“你的眼光的確很獨到,分析也合乎情理,難怪你父親能夠委以你重任,不過,這政變才發生不久,他無影老人就可以聚集軍隊於邊關,雖說早已被我探子所知,但是我卻難以知曉他的虛實,可見他在軍隊之中的威望極高,萬劍宗內願意爲他拼命死戰的人必定也不少!這無影老人能夠在萬劍宗成功發動政變,可見他還是有一定人心的,那麼,你認爲我神劍宗該如何取勝呢?”
寧義武一直保持着微笑,他的笑聲雖然低沉,但卻非常富有感染力。
這一句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感到有些驚詫萬分,當年北伐蠻夷的英雄,如今竟然以這等口吻來問及一位從未參加過戰爭的晚輩,而且還是一介女流。
就算是爲了展示寧家平易近人風度,這種做法是不是顯得有些過了?
寧鴻遠心中突然感到如若夢幻般不可思議,心道:“父親就算以誠待人,就算想要考驗這夏侯婉,但是這也太過了吧,父親曾經北伐異族,將那蠻夷打得心驚膽戰,如今這女子區區二十七歲,又未曾有過軍旅的經歷,父親卻向她詢問這樣的問題,豈不是太有失身份!這女子在我神劍宗寸功未立,父親不但將她敬如上賓,而且。。。”
寧鴻遠心中想起這些,終於還是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說道:“父親,這!”
寧義武知曉這兒子的心思,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寧鴻遠不要插嘴,寧鴻遠心中無奈,只得望向大哥,卻見大哥衝着他微微一笑。
寧鴻遠瞧見他大哥都這般放得下個人榮辱,也只好默默不語,心中嘆了口氣之後,琢磨道:“大哥被這女子當着數萬人的面擊敗,然而此時卻依舊錶現得這般風度,我在這裡幹着什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