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司儀再次微微彎腰,稽首相拜,微微一笑,眼中秋波盪漾,臉色從容地回答道:“少主初來乍到,對我們這紫霞宗的形勢還不甚明瞭,我們的城主,雖然是依靠着自己的智慧和鮮血,坐得了這紫雲城主的位置,但是這一切的成就,也是仰仗於我們的老宗主慧眼識人,這就好比千司儀現在能有機會與少主這樣的少年英雄交談,同樣也是依仗於我的城主慧眼識人,而我們的老宗主性格多疑,在這樣一個年代,他老人家之所以讓一個異姓子弟成爲紫霞宗的城主,幫助我們城主建立自己的勢力,自然是希望我們城主能夠幫他震懾住那一羣吳姓城主,少主比司儀聰明百倍,一定知道我們老宗主這樣做的深意吧。”
寧鴻遠點了點頭,“吳老前輩也是一位不容易的老人啊,天命之年(一百八十歲),卻遭致如此不幸之事,晚輩也爲他深感不幸。”
這周圍沒有外人,寧鴻遠自然也不忌諱。
原本,寧鴻遠是非常忌諱在他人背後輕易評價別人的,但是,既然這千司儀如此誠意,他自然也願意改變一些爲人的原則。
千雪之所以敢於如此勇敢,在老宗主背後論述他的目的,原因在於這周圍並沒有老宗主派來的鷹眼,而她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家城主的誠意。
背後輕易談論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其實也並非千雪的想法,也違揹她做人的原則,但這都是徐廣益精心安排的。
徐廣益的目的,就是向寧鴻遠展示自我的誠意。
千雪每一句話都說得非常尊敬,一提起老宗主三個字,她的目光就變得凝重起來,她也很明白,沒有老宗主的慧眼識人,也不會有他城主的慧眼識人,她現在也不可能有機會與寧鴻遠這等少年英雄並肩而行。
千司儀稽首再拜,語氣忽地變得嚴肅起來,“少主所言甚是,俗話說王權面前,沒有親情可言,我們的老宗主天命非常不幸,在他邁入天命的那一年,本應該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然而卻遭致他幾個不肖子孫的徹底背叛,所以,他老人家對這血緣關係看得極爲淡薄,但是在這樣的時代下,他老人家又不能不讓那幾位不肖子孫的兒子接替其父母的地位。在那一次政變之後,老宗主便不再徹底信任自家人,於是開始培養了我的城主,讓我城主成爲一城之主,進而制衡那一羣吳姓城主,讓他們不敢效仿他們的父母,暗中發動政變。既然是制衡,那就不是單方面的,而如果我們城主如同少主所說,將這些吳姓城主派來的棋子一網打盡,豈不是說我們城主已經下定決心,選擇公然對抗那些吳姓城主嗎?豈非對外宣佈我們城主有取而代之的狼子野心?所以,爲了維護老宗主的顏面,我們城主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我們這紫霞宗可不比少主的神劍宗,少主的神劍宗團結一致是出了名的,寧義武前輩的雄才大略也是出了名的,神劍宗六大主城都是寧義武前輩的學生,並非世襲,而我們這裡,各大主城早已習慣了勾心鬥角,這一切,想必少主來之前一定打聽過,而千司儀,那也只不過這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千雪最後幾句話說得極爲坦然,她對自己的命運相當清楚,自己只不過是這亂世當中棋子的棋子而已,但是能夠遇到徐廣益這樣溫柔的執棋手,那也是一件極爲幸福的事情。
千雪由於姿色過人,自然是那些好色的吳姓城主的狩獵目標,其中某一位吳姓城主甚至妄想將她佔爲己有,當作性弩,而當時徐廣益憑藉非凡的智慧和手段,讓那好色的吳姓城主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被老宗主下令斬殺。
這也是千雪願意跟隨徐廣益的重要原因。
千雪很清楚自己的能耐有多大,即便自己再奮鬥個幾十年,也登不上廣寒仙子那樣的地位,從棋子變爲執棋手。
從前,她的幾位姐妹遭受命運的摧殘,暗暗發誓,決心成爲廣寒仙子那樣的人物,她們被徐廣益從夜店裡救助之後,卻選擇離開紫雲城,加入那廣寒宮,竟然妄想繼承廣寒仙子的衣鉢,結果廣寒仙子一眼就識破了她們的狼子野心,幾句話便讓她們原形畢露,隨後安排她們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現在早已香消玉殞了。
千雪引以爲戒,深知背叛所帶來的下場。她很明白,這個世界的執棋手,是不可能認同憑白無故就從敵對陣營前來相投的人,除非是其主子是如同白眉老人那樣的存在,剛愎自用,自大妄爲。
而現在,自己的主子徐廣益威名遠揚,她想要保住如今的社會地位,今後還能有機會與寧鴻遠並肩而行,就只能盡忠,沒有別的出路。
寧鴻遠沒有想到這千雪竟然如此坦誠,猜想這必定是徐廣益的安排。
寧鴻遠乘勢反問道:“既然如此,你們城主就不怕這紫雲城的關鍵情報被這些棋子所知?”
千司儀捂嘴一笑,“少主客氣了,如果我們城主連這種眼光都沒有,看不出一個人究竟是忠於紫雲城的,還是敵對勢力派過來的,那麼我們城主憑藉什麼與那六大城主抗衡呢?少主所擔憂的自然不無道理,可是我們城主自有應對之策!”
聽得這千司儀語氣之中已有牴觸之意,寧鴻遠見好就收,不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開始詢問第二個問題,“聽說你們這紫雲城有三大經濟支柱,其中之一便是這聞名四海的“真元感知系統”,不知道主管這一方面的人物究竟是誰?我能否見她一面?”
千司儀早就料到這寧義武派來的寧少主會有此問,對此早有防備,捂嘴清雅一笑,“少主,這不是千司儀能夠知曉的機密,我與那一位姐姐也只見過一次面,她究竟在哪裡,千司儀也是不知道的!”
“千姑娘,我寧鴻遠誠心相問,爲何用這樣的話來搪塞我呢?”寧鴻遠語氣開始略微變得激動起來,甚至已經有了逼問的口吻。
這是寧鴻遠必須要追問的事情,即便他深知最終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千司儀是何等聰明的女人,面對寧鴻遠的逼問,她也只是稽首相拜,微微彎腰,以示歉意,一番動作行雲流水,竟是讓寧鴻遠也覺着自己是否多嘴了。
千司儀眼見寧鴻遠的目光不再那麼冷厲,這才語氣平緩地回答道:“少主,我們城主同樣也是誠心迎接少主,否則,剛纔千司儀就不會說那些關於我們紫雲城形勢的機密了,也不會坦言我們爲什麼能夠在這亂世安身的原因!更不會說出在背後說出,我們老宗主制衡的心理,這一些可都是絕密之事,外人根本不能隨意打聽的,少主難道還要認爲我們誠意不足嗎?所以,少主所提出的問題,千司儀是真的不知道,少主可以想一想,千司儀如果是知道了,不知道要招致多少殺身之禍呢!這黑道白道都知道我那姐姐的天賦,想要得到她幫助,甚至想要得到她整個人的人,可不止少主你一個哦!”
聽得這一番理直氣壯的回答,寧鴻遠竟是沒有言語回答。
這一下,寧鴻遠算是棋逢對手。
這千雪果然非比尋常。
正如龍影之前所說,這涉及到紫雲城的最高政治機密,絕不是寧鴻遠能夠如此輕鬆地從千雪這裡套出來的。
千雪見寧鴻遠臉色晴轉多雲,再次微微彎腰,莞爾一笑,“少主,如果你需要千司儀別的什麼服務,儘管開口,即便是需要司儀近身服侍少主,千司儀也會欣然答應,而這一件事,還請少主不要再動心思,這關乎到我們和我們城主能否在這亂世之中安身立命,更關乎到我們整個紫雲城幾百萬百姓的安危,而千司儀素來知曉寧少主的父親,寧義武老前輩一向以蒼生立命,以拯救我們天域百姓爲己任,難道會讓我們紫雲城幾百萬同胞面臨滅頂之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