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人不備發動突然襲擊,即便不懂軍事的人,都應該清楚這一點。
七月十五日,這個特殊地日子,神劍宗的所有經歷都集中在“羣英大會”之上,如果無影老人能夠在這個時候發動突然襲擊,神劍宗防不勝防,這難道不是最佳的偷襲時機。
寧鴻遠想不明白,這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對於寧鴻遠的不理解,寧義武眉目舒展,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我對這老傢伙的瞭解,他除了喜歡搞不宣而戰之外,還喜歡施展攻心戰,所以我這一次舉辦的這個盛會,正中他的下懷,戰爭是分很多步驟的,第一步,就是攻心戰,既然這無影老人是一名合格的軍事指揮官,他自然清楚這一點,所以我舉辦這一次大會,對他來說就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如果在這一次測試大會之中,他能夠派一名強者,將你擊敗,你想想,那是什麼後果?”
說完之後,他望着門外的夜景,臉色無比凝重。
其實寧義武厭惡戰爭,但凡偉大的軍事家,都厭惡戰爭,正如孫子一樣。
寧鴻遠略加思索,頓時恍然大悟:“戰者,氣也,如果在這個時候他再發動突然奇襲,我們神劍宗因爲父親的戰敗而喪失鬥志,原本可以抵擋的進攻,也會因爲士氣低落而失敗。”
寧義武欣然點頭道:“所以七月十五日同樣也是戰爭的開端,只是方式有所不同罷了,他無影老人不會搞突然襲擊,卻會以這種方式拉開戰爭的序幕,七月十五日,他會派遣一些殺手前來生事,而後等到七月十七日那一天,他說不定纔會發動戰爭。”
寧鴻遠稽首拜道:“父親所言的確很有道理,請父親做好佈局。”
寧義武道:“這是當然,雖然我認爲戰爭的爆發不在七月十五日,但我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現在,他無影老人單單只是推翻了白眉老人而已,還沒有肅清白眉老人勢力,換一句話說,他還沒有將各個軍團的人換成自己的人,也或者說服他們成爲他自己的人。政變,這無影老人只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來他還需要辦的事情,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聽到我舉辦這個盛會之後,想盡一切辦法將我在大會上擊敗。”
寧鴻遠若有所思,忽然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凝色道:“父親的的意思是說他準備在這盛會上搗亂?”
寧義武點了點頭,但是對於寧鴻遠反應遲鈍,有些不滿,批評道:“你怎麼才反應過來,這不像是你的作風。”
寧鴻遠苦笑,“我剛纔和那老傢伙喝了點葡萄酒,思維有一點慢。”
寧義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笑道:“這一次事出有因,我就原諒你一次,你是我寧義武的兒子,思維能力必須超過常人數倍,許多事情我即便不說,你也要根據你的知識整理出合理的判斷。”
寧鴻遠點了點頭,接受責備。
這樣的責備雖然苛刻,但是卻十分必要。
現在,寧鴻遠能夠知曉的是,七月十五日本應該爆發的戰爭,應該要推遲了。
當然,也或許只有兩日的時間。
寧義武道:“七月十五日會出現一些變局,這一件事先放一邊,先來說說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寧鴻遠疑惑地追問道。
寧義武道:“據“暗影”最新傳回來的情報,這老傢伙與那些長老不和,這些長老支持他發動政變,無非是想要從他這裡得到屬於自己利益,所以,他們在之前應該達成了某一種利益協議,例如將萬劍宗的某些壟斷權益交給這些家族,可是據我瞭解的無影老人,與他們無法達成一致。”
寧鴻遠道:“可是我們依舊不能掉以輕心!”
寧義武點了點頭,目光變得炯炯有神,“不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論權謀與僞裝,這些長老絕不是無影老人的對手,想必不久之後,這些家族就會從萬劍宗人間蒸發。”
“人間蒸發?”寧鴻遠眉目之間略感詫異,不過對於這些政變之事也並不陌生。
政變這種事情之所以非常令老百姓厭惡,政治秩序就彷彿那堤壩,而政變就彷彿在這堤壩撕開一道缺口,一旦堵不住,缺口就會越變越大,直至整個政治經濟秩序面臨完全崩潰。
這就是所有精明的社會精英,甚至是智明的老百姓極爲厭惡政變的原因,一提起政變兩個字,但凡稍微懂點歷史的聰明人,態度絕對不是好奇,而是極度痛惡。
寧義武道:“這些年暗影傳回來的情報,無影老人和曾經的我一樣,雖然被白眉老人軟禁,但是卻暗地裡培養了不少親信,更何況那些萬劍宗長老的個人武境實力,豈是無影老人的對手。”
寧鴻遠思維追隨着父親的言辭,飛速旋轉,思索了一會兒,目光變得更加凝重起來,正色道:“父親的意思是說在整個萬劍宗,無論是個人武境實力,還是軍中威望,這些長老絕對不是無影老人的對手,所以,他們這些長老才支持無影老人發動這一次政變,而不是由他們自己來發動政變。”
對於這些讓他頭痛的事情,寧鴻遠一點兒也沒有興趣。
可是他卻不得不去了解。
這究竟是一種悲哀,還是一種無奈?
寧義武微微一笑:“對於這些支持政變老傢伙,我又何嘗不知道他們的心思,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政變這東西更是如此,這些家族長老推選白眉老人作爲新任宗主,認爲他們可以鬆一口氣了,殊不知他們趕走了一頭猛虎,卻迎來了一頭野狼。”
“父親爲什麼這麼說呢?”寧鴻遠疑惑地追問道。
寧義武緩緩說道:“無影老人這種人,其實骨子裡和白眉老人相差無幾,甚至比白眉老人野心還要大,一旦他大權在握,怎麼可能與這些長老達成協議,將經濟壟斷權益交給這些長老?壟斷,這其中所帶來的絕對利益,超乎任何人的想象,這才促使了許多家族勢力發動各種各樣的政變。
寧鴻遠聽到這裡,對於這壟斷二字,心中也深深明白,微微一笑,“我想這其中道理,無非是無影老人對這些支持者根本不放心,我猜無影老人他心中必定會這樣想,‘這些老謀深算的老賊今天因爲不瞞白眉老人,而推翻白眉老人,明天會不會因爲不滿我,而推翻我?’,他們一定會這樣想的!”
此時天邊傳來一陣雞鳴,拂曉已至。
寧義武哈哈大笑,豪放的笑聲迴盪在整個練劍士之中,“小心眼的人都會這樣想。”
“如果是父親,會怎麼做呢?”
寧義武笑而不答,但寧鴻遠已經從父親臉上看到了一種自信,這種自信絕不是白眉老人臉上能夠擁有的。
寧義武接着剛纔的話說道:“想要戰勝敵人,首先必須得了解敵人是一個怎麼樣的,我想無影老人不是一個不感恩的人,如果他是一個沒有恩義之心的人,從前白眉老人拉他入夥,反抗前任宗主,他沒有答應,這樣算下來,他應該是一個有一絲講求恩義的人,所以他對這些支持他發動政變的人,一定還是很感激的,但是,感激絕不等於屈從!事情一定有一些變化,和我之前的預料有一定的出入。”
寧鴻遠沉默不言,繼續聆聽。
“這一件事,暫且不說了,我心裡已經有數,其實告訴你一句實話,整個萬劍宗我只在意一個人!”
“莫非是萬劍宗的青龍使者?”寧鴻遠這般追問道。
寧義武慎重地點了點頭,“是否能夠得到此人相助,今後對於我神劍宗接手萬劍宗的爛攤子,起着無人可以替代的作用。”
“那麼這被父親如此器重的人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寧鴻遠這般追問道。
提起柳誠逸,寧義武的語氣立即變得凝重起來,慷慨激昂地說道:“這些年,如果不是這青龍聖使權衡上下,恐怕萬劍宗早就亂作一團了,你柳叔叔這個人的家族勢力龐大,威名地位皆重於一時,連你趙叔叔都十分仰慕其才華,更別說我了,但他爲人挺講求仁義法度。”
“如何個講求?”寧鴻遠稽首相拜,這般追問道。
寧義武揮了揮衣袖,大步流星地來回走了幾步,隨後再度拍了拍寧鴻遠的肩膀,侃侃而談道:“與其他長老不同,柳誠逸這個人骨子裡親民,曾經萬劍宗遭遇天災,數萬人流離失所,還是他號召各個地方的同族之人收留這些難民,他在萬劍宗完全可以說是古今第一人,不但懂得如何改善民生,而且懂得權衡上下,這種人才,可比之前我遇到那個青龍宗的誇誇其談的小夥子,厲害多了!在這個亂世,還講求仁義法度這些的上層社會人物,已經寥寥無幾!”
寧鴻遠聽得此言,心中暗暗稱奇:“想不到這萬劍宗還有如此了不起的人物!看來還是我寧鴻遠見識短淺了!”
寧義武見他臉色疑慮,問道:“你在想什麼?”
寧鴻遠稽首拜道:“孩兒慚愧,孩兒原以爲這天底下了不起的人物不歸父親,便歸清音谷,想不到還有這等人物,是孩兒目光淺短了!”
寧義武微微一笑,一手後負,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你是非常之人,需要懂得一些非常之理,擅於治國的超世之傑,永遠比擅於打仗的人更爲難得,甚至難得百倍,‘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固然是世間真理,但是比一將更難求的,則是如同你諸葛龍叔叔這樣擅於治民理國的社稷偉臣!當年萬劍宗,在柳誠逸的帶領下,實行“七月新政”,融通了資本,打擊了舊貴族,喚醒了民衆的能動性,讓萬劍宗經濟得以迅速恢復,以至於五年之間,我每日每夜都在爲其提心吊膽!”
寧鴻遠追問道:“爲什麼當時萬劍宗能夠實施新政,而父親卻不能呢?”
原來,寧鴻遠腦海裡一直有一個疑問,爲何當年萬劍宗能夠實行“七月新政”,而父親那個時候卻不行?難道是父親錯過了時機嗎?還是說父親心中還是頗爲保守,想要通過觀其後效來制定策略?
寧義武畢竟叱吒風雲五十年,當然比寧鴻遠懂得道理多得多,聽得寧鴻遠此問,哈哈大笑,隨後狼說回答道:“這道理還不簡單,凡事需要機緣,政治更需要機緣,你過去不懂政治,現在父親教你幾招吧,政治只可循序漸進,不可一味急求,他比軍事戰爭更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當時我本也和你一樣,眼見萬劍宗實行了七月新政,經濟騰飛,也決心改革,可是你諸葛龍叔叔卻阻止了我,現在我才知道這是爲什麼,就是因爲當時沒有天時地利讓我進行新政,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足夠的資本和人心,來實行新政!你知道老百姓最怕的是什麼嗎?”
寧鴻遠稽首拜道:“孩兒雖懂一些,但是必定不如父親全面,還是聽父親訓言。”
寧義武欣然點頭道:“他們怕五點,“老無所依”,“病無所治”,“後無所教”,“食不果腹”,“夜無居所”,至於其他七七八八的,那都是僅次於這五點的事情,可老百姓不懂政治,他不懂要達到這五點,對於我們這些亂世執政者來說,是多麼的困難,所以一旦搞不好,他們就要罵我們,他們越罵,這社會秩序也就越亂,而在這時候,你需要做到的就是等他們那一股罵勁過去之後,依法治國,堅決打擊動亂分子,然後再作打算!而要達到這五點,就必須擁有強大的融通資本實力,而當時我神劍宗外交乏困,別人都罵我們神劍宗人是窮山溝裡出來的,一個外交乏困的‘國家’,是沒有資格和膽量進行改革的,所以當時我們神劍宗不具備改革的時機,只有現將外交事業做好了,纔有資本進行融通,別人纔會願意來幫你,這就是爲什麼我十年前多次親自到各地進行外交活動的原因,所以當時你諸葛龍叔叔對我說,寧願花錢搞外交,外交無小事啊!你可要記牢了!”
寧鴻遠稽首再拜,語氣更爲謙遜:“孩兒一定牢記,可是爲什麼當時萬劍宗可以實行“七月新政”呢?”
寧義武道:“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無月之夜猶有餘輝,當年萬劍宗雖說經濟秩序紊亂,但是別人畢竟資源充沛,且地理優勢明顯,更加當年萬劍宗那開宗之主仁德蓋世,四海傾德,所以,這樣的萬劍宗仍舊能夠發揮餘熱,這也是爲什麼那白眉老人五年來固執己見,不顧民生,萬劍宗仍舊具備發動對我神劍宗戰爭的實力!而當時我神劍宗人困馬乏,百姓愚昧,若是那時候實行新政,其一,必定被白眉老人藉機生事,其二,我當時位子都沒有坐穩,反對我寧義武的人大有人在,其三,百姓民智不比神劍宗開朗,他們更加願意接受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明白了嗎?”
寧鴻遠再度恍然,一時間又學到了更多,稽首再拜:“父親高明,孩兒定當自勉!”
寧義武眼見寧鴻遠面露驚訝之色,伸出雙手,摸了摸他的後背,隨後微微一笑,“誇誇其談者未必就不能用,好了,這些事情,我們父子就交流到這裡,你心裡有一個數就可以了,既然剛纔你說那老傢伙給了你一封信,他的意思是讓這一支空襲部隊作爲內應嗎?”
寧鴻遠點了點頭,“他的意思是這樣,他說這些馴獸師都是由他親自培養,如果白眉老人想要強行控制這一支部隊,只有下藥或者設置生死符咒,所以我才請父親讓我帶領我們神劍宗最出色的醫師去拯救他們,再憑藉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