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邊兒上,依舊翠意盎然,美不勝收。
還未到夜晚,夕陽眷戀着人間,掛在山頭搖搖欲墜。碧翠的湖水被蒙上了一層金色的衣裳,一直蔓延至那邊的山腳下,方纔能看到盡頭。岸邊遍植翠柳,只需要微風輕輕吹過,便猶如美貌的少女撥弄着自己的一頭秀髮,引人駐足觀看欣賞少女那曼妙多情的身姿。
一大片荷花從湖邊的碼頭延伸出去,像鋪陳了一條花瓣和綠葉的通道。荷葉出水亭亭玉立,嬌羞的低着頭。只有當作爲護花使者站在一朵朵美麗的荷花旁,纔會昂首挺胸。還是荷花的時節,若再擱上一兩個月,這滿目的荷花可都要枯萎了,只剩下湖面下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一隻只肥碩像雪梨一樣香甜的蓮藕。
湖邊上飄蕩着幾艘小船,有捕魚的漁家,有摘蓮蓬的小姑娘,還有一艘艘妝點的分外妖嬈的畫舫。
碼頭旁邊停着一艘頗爲華麗的畫舫,三層小樓,未見絲絹裹身,只有那古樸的木頭,彷彿還散發着木質特有的馨香。畫舫上有人來來回回的忙活着,似乎是打掃着,也好像是準備在迎接着什麼人。
在臨安,還不曾見到過有這樣華美的畫舫,路過的人不禁停下腳步,看着畫舫上那些精美的木質雕花。一層似乎是用作玩樂,能看得到通透的船艙,寬大的窗戶,以及腥紅的地毯和一些精巧的傢俱。二層門窗緊閉,偶有一扇敞開的窗子隱約能出是一間臥房,但仔細看卻是看不大真切了。而三樓則更加引人注目,只是加上了高高的圍欄,以及頂棚而已,四周掛着輕薄的珠簾和輕紗,風舞動,而那紗簾也在隨之起舞。
這樣的畫舫絕對不會是屬於哪家花樓的,人們不禁猜測這是否是城中哪位新來的權貴。
正當人們紛紛臆測時,一輛馬車正緩緩駛向這裡。馬車寬大卻不沉重,由四匹棗紅色駿馬架勢,車窗雖是敞着,但還隔着一層車簾呢!
馬車在碼頭上停下,那邊的畫舫立即就有了動靜。一名管事一般的中年男人從舢板上跑了下來,恭敬的來到馬車前,等待着。
將要離開的人們停下了腳步,悄悄注意着馬車上會走下什麼人物。是哪家的高官?還是哪家的公子,也或許是哪家嬌羞的小姐……
車門被緩緩打開,自煙色的車簾後,探出一隻纖長細白的手來。那隻手好看極了,似乎是不曾勞作過,只適合提着精緻的玉杆狼毫,在素娟上寫下一首首美麗的詩詞。那無疑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因爲除了高貴還充滿着力量。
即便只是一隻手,也讓人們對那馬車裡的人產生了好奇。
然而,當那人從馬車中走出來,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抹素白,本是一個難等大雅之堂的顏色,也是一個不大極力的顏色。只走出馬車的男子,卻極好的將這個顏色演繹成了一種不屬於人間的高貴優美。素白的袍服僅在衣領衣袖處以銀線勾勒出了細緻的花紋,身上罩着一件同色素白紗衣,長髮以白玉發冠束起,沒有絲毫的凌亂。他的容貌俊美令人忘言,一對英武斜飛入鬢的劍眉,一對微微上挑帶着幾分不羈的鳳眸,高挺的鼻樑,紅潤的脣。人們甚至會想,這莫不是哪家的小姐扮作男子出行不成?因爲這男子的容貌,比美貌女子還要姣好幾分。只是,這定是一名男子,因爲他周身沒有半點兒女兒家的嬌柔之氣,身形也瘦高逼人。
男子佈下馬車後,竟是未向那畫舫走去,而是伸出手,目光溫柔,對那車廂內似乎是誘哄道:“曉曉,已經到了,該下車了。”聲音溫柔似小溪流淌過,舒服極了。
那馬車內的定然是一名女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這樣的一名男子露出那樣深情,又寵溺的表情。
裡面沒有動靜,半晌才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我不想去了……好累。”聲音清脆,帶着些許的睡意,添了幾分慵懶,卻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人們又將視線看向男子,見他臉上並無任何不耐煩之色,不禁表示訝異。這是哪家的女子,竟然會如此的大膽,拒絕之語說的毫無愧疚,不知道她面對着的是一名如此優秀的男兒嗎?
湖岸邊的不少少女們都有些蠢蠢欲動,似乎只要等到那男子臉上露出任何一點兒的傷心或是委屈,她們便上前將自己溫柔的懷抱袒露,幫助男子重新展開笑顏。
“不是說好了讓醉香樓的廚子準備全魚宴,還有煙火的嗎?曉曉若是想釣魚的話,爲夫也會陪着曉曉的。”
男子這話如在衆人心頭投下一塊巨石,他竟然成親了嗎?但似乎也是,這樣年紀的男子應該早已成家,說不準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爹了。人們等待着,想看那名不知道好歹的女子會如何應答。
而這時,男子又說話了。“曉曉,爲夫可是精心準備了這些呢,難道曉曉要傷了爲夫的心嗎?”即使車廂內的女子看不到,但他仍舊露出了一臉傷心委屈的表情。
公子到我們這裡來,你還有我們啊!一衆少女們在心中狂吼起來,周圍的男人們感覺到身後有灼灼的視線緊緊盯着他們的後背,讓他們不由的向一旁躲去,離這些危險遠一些。
車廂內的女子不語,她可能是在猶豫或者也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而這時,一隻小手終於從車簾後探了出來。男子一把抓住,憐惜的撫摸着那隻並不美麗的手,輕輕將女子從車簾後扯了出來。
人羣一看到女子露面的那一刻,都不禁大失所望。那並不是一名美麗的女子,甚至有些平凡。容貌普通,眉宇間有些畏縮,穿着一襲華服似乎也沒有與之相襯的氣質,好在那件衣裙極襯她的膚色,倒是讓她多了幾絲不同的清麗之感。
女子一下車就感覺到了這麼多的視線,彎彎的眉輕顰了下,就要甩開男子的手臂,再度回去那車廂。但男子早已經覺察,怎麼容她。在女子還未有所行動時,一雙大手已經握住女子的腰肢,將她從馬車上輕輕抱了下來。
一衆少女們看的是臉色緋紅,目光癡迷,恨不得那被抱着的就是她們自己。
沒有人覺察到男子的手指在女子腰肢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他們只看到女子似乎是腳步不穩,便一頭栽入了男子的懷中,嬌不自勝的模樣,倒是惹人憐愛。
男子果真道:“曉曉,怎麼會如此不小心?”
女子擡眸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那一眼飽含憤怒質疑還有怪怨。但奇怪的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表情卻瞬間令她生動了起來。被那樣的目光看着,竟感覺身上麻酥酥的,有種奇怪的舒適感。
女子輕輕推開男子的胸膛和手臂,自己站好後,便不做聲了。而臉上的表情也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派淡然,讓人恍惚方纔的表情是否是眼花了以至產生的錯覺。
感覺到衆人的目光都盯在女子的臉上,男子的眼底閃過一絲薄怒,輕輕牽着女子的小手,一副不容她拒絕的模樣。
這時,那名管事男子走上前來,對二人道:“公子夫人,都已經準備好了,請二位上船吧。”
有耳朵機敏的也只聽到這個聲音,好像並沒有聽到那兩人的回答,就看到一行人已經上了舢板。
兩人上船後,便先上了二樓。二樓門窗緊閉,看到裡面的情景,而那船也漸漸駛離了碼頭。
人們看不到,不禁有些失望,尤其是一羣少女們,似乎已經想着要去哪裡打聽一下,看這位公子到底是誰,住在何處。
元小珍進入房間後,才得以甩開顏越澤的手臂。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紅的手腕,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意在屋子裡找了個凳子便坐下了。
也不知道她是哪裡鬼迷心竅了,竟然要同這個男人遊湖。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危險,若是自己不小心掉入她的陷阱,估計連塊完整的骨頭都不能留下。
“說罷,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或者說有什麼陰謀?”元小珍從未覺得自己聰明,但就在馬車上兩人不說話的當空兒,她忽然想到了些什麼。顏越澤從不曾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樣美好的笑容,便是因爲這一個微笑令自己恍惚了下,結果就中招了。現在向來,這其中定然有些她所不知道的陰謀詭計!
顏越澤努力想要改變自己在元小珍心中的印象,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得到的。甫一見面時,元小珍只當他是名尋花問柳的探花客。第二次見面,以爲是兇狠惡毒的狂客。第三次則將他的威脅和狠毒記在心裡,只能虛以委蛇,小心應對。而在被逼迫成親,乃至於洞房那日發生的情景,更令元小珍猜測他可能是擁有雙重人格。覺得擁有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思想的元小珍,自然是想到了逃跑。無論是這裡的婚姻,還是愛情她都不想接受。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她這樣平凡的女人,竟然會被這樣優秀的男人喜歡着。
只是一時間的沉迷,想通後,就覺得自己像個笑話或者傻瓜一樣。膽怯和不確定讓元小珍決定了遠離,而且她可能對顏越澤有些好感,到哪絕對不會是愛情。愛情或許就是這樣的奇妙,美麗的女人會愛上一個不帥,沒有錢,甚至不優秀的男人。但男人,卻絕對不會愛上一個優秀,但不美麗的女人。就是這樣的差異,讓元小珍再次在心中認定了顏越澤只是一時的迷茫。他從小都是被人捧着的,第一次見到一個與衆不同,甚至不在乎他容貌的女人,便誤將好奇當作了是喜歡。
似乎是煙花綻放的那一刻,美好的讓人注目。但只是一瞬,那朵美麗的花就會從天空中消失,查無蹤跡。
煙花尚有一瞬間的芳華,而她卻什麼都沒有,甚至不曾燦爛過。元小珍討厭她的心中出現這種覆面的情緒,她該是淡然的,從來不會將任何事情看重的。她只有一個人,卻仍舊可以快樂的生活。
“陰謀?”顏越澤微微一笑,看着元小珍好似一個正在鬧脾氣的小孩。“曉曉,你怎麼會這樣認爲呢?”
元小珍不語,只上前輕輕推開了那扇窗子。湖面上的風,吹了進來,吹動着她的鬢髮。她回眸,勾起耳邊的碎髮,輕笑道:“開玩笑的,你怎麼會當真呢!”
顏越澤一愣,第一次感覺到心臟跳動的節奏竟然如此的劇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