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晨光之下，覺得整個人彷彿都被淨化了一樣，從裡到外都是舒適的。
但有人似乎並不這麼認爲。畢竟，任誰把一個還沒有睡醒的人拖出他溫暖的被窩，都是一種折磨。
畫舫緩慢的在湖面上行駛，而柳若溪也是哈欠連天。身邊的婢女們又是爲他整理衣袍，又是擔憂的攙扶着，儼然是一個重病患者的模樣。
“子瀾，你的身體不要緊嗎？”剛說完，柳若溪又打了個哈欠。實在是太困了，昨天擔心子瀾沒有睡好，結果天剛亮就被叫了起來，說要去遊湖。但問他原因，他又不說，真是讓人好奇。
賀子瀾今日換了一襲杏色長衫，頭戴文士綸巾，清秀的容顏，似一名普通的學子一般。看着柳若溪睏倦的模樣，他勾脣一笑，道：“若溪若總是這般，遲早有一日會被慕容陌打敗的。我可是聽人說，他一向都是天還未亮便起牀去打拳了。”
“就他？”柳若溪一臉不屑，“看他那渾身沒有二兩肉的模樣，哪裡會打拳。”
賀子瀾搖了搖頭，說：“是若溪不曾注意過罷了。我可是見過，他一拳就將一名彪形大漢打趴下。你也好久未曾注意練武了，這般疏忽武藝，終是不行。若說我最佩服慕容陌的一點，就是他爲人堅強，堪稱男子楷模。”
聽到自己的好友竟誇獎自己的敵人，柳若溪頓時不滿道：“你可是我的好友，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並非如此。我只是讓你好好像慕容陌學習一番，如若不是你和他之間的那段孽緣，你們二人或許能成爲不錯的朋友。”
“切！”柳若溪擺了擺手，不贊同的說：“就算沒有那個關係，我們之間也絕對不可能！一個像娘們兒似的傢伙，我纔不和他做朋友呢！”
聽到此話，賀子瀾噗呲一聲笑了。“說到娘們兒，若溪你的容貌也是不差呢！”
柳若溪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狠狠瞪了賀子瀾一眼，不再說話。
賀子瀾笑而不語，在京城中若溪的容貌可是件令大家嘖嘖稱讚的呢！京城中乃是人口聚集的地方，自然是不缺容貌俊俏的。只是，這若是俊俏家世也有的一拼的，也就寥寥無幾了。據那些閒在閨中的少女們推選出了一個所謂的美男子排行榜，若溪可是名列在榜首呢！而那慕容陌，因爲性格清冷，又不時常在人前露面，這才得了個第五。倘若以他來看，慕容陌同若溪的容貌可是不相伯仲。該不愧是同一父親的骨血，所以在容貌上都爲上乘嗎？
前方是一片荷葉連天的景緻，賀子瀾的眼睛忽然一亮，緊盯着荷花深處的某一個地方。
柳若溪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便向那裡看去。
此時正值深秋伊始，湖面上的荷花已經結了大大的蓮蓬。採一顆蓮子剝開投入嘴巴，頓時就是一片清甜。若在等一些時日，等到蓮子成熟便老了，只能炒來吃。而在安平湖上，便時常能見到採蓮的小船，頗有幾分情調。
天色尚早，不過剛剛清晨罷了。那荷葉之中，已經停泊了一艘小舟。穿上有三名年輕的女子，正嘰嘰喳喳的說着鬧着，看船上已經放了幾隻剛採下的蓮蓬了。
柳若溪若有所思，難道子瀾看的是這三女中的其中一個？
早起吃的是富有江南特色的膳食，尤其是一碟桂花糖藕，尤其美味。若不是桃紅擔憂她吃的太多會積食，她肯定要把那一碟吃乾淨了。
北方的天氣裡，是見不到新鮮剛出水的蓮藕的。超市裡買到的，都是經過長途運輸，已經失去了一些水分的藕，吃在嘴巴里，味道也不大好。因此，元小珍在曾經吃過一道所謂的涼拌藕片後，對蓮藕可就沒有了好感。但今天的桂花糖藕讓她大爲改觀，有桂花的清甜，蓮藕的軟綿，還有藕心裡軟糯的糯米。且這藕的資質是絕佳的，沒有渣，口感很是舒服。
問清楚了才知道，這蓮藕便是今晨附近的漁民採上來的，自然是新鮮。
元小珍忽然想起在上船前，她好像是看到一片荷花，不禁來了採蓮的興致。
桃紅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有些訝異，心中暗道夫人真是小孩兒心性。但還是找人去安排了小舟，叫上柳翠三人划着便向這裡駛來。而畫舫則在不遠處守着，以防萬一。
見元小珍看到大片大片的荷花竟發出了驚呼，桃花不禁猜測：難道夫人是北地人，是以不曾見過這般景緻嗎？
荷花元小珍自然是不陌生的，公園裡經常可見。但那些花兒，哪裡和這裡的一樣。雖然說花朵就應該好好待在枝頭上，讓他們綻放供人欣賞。但在她看來，若是享受不到摘花的樂趣。有些花倒也沒有了存在的理由。每次看到那些美麗的荷花和飽滿的蓮蓬，她都想摘來看看。後來在超市裡也是買過蓮蓬來吃，只是終究少了採摘的樂趣。
“夫人，您慢些。”眼見元小珍大半個身子都探出水去了，桃紅連忙道。
元小珍幾乎已經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還從未感到這樣激動呢！親手採摘的感覺真的是好極了，而且體會到了新鮮蓮子的香甜怕是不會忘記的。剛從枝頭摘下的蓮蓬，取一枚蓮子剝開送入口中，體會到的一種屬於植物的清甜，像是小時候吃到新鮮的生瓜子的味道。剛從葵花花盤上摘下的還未全部熟透的葵花籽，也是這樣的味道。
小時候只有在鄉下才能吃到，現在感受到了同樣的滋味，令元小珍懷念不已。
見元小珍竟剝開蓮子就往嘴巴里送去，桃紅驚得忙向四周看去，見沒有任何人這才鬆了口氣。“夫人，這樣不合禮儀。”女子吃東西時，要低頭輕掩動作，吃相更要文雅，不能發出咀嚼的聲音來。而夫人這種，在外面就進食，非女子所爲啊！
元小珍這時已經開心的像個孩子了，她又沒有朋友，身邊能有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子，便當作是尋常對待別的好友一般相處。當下剝開了一顆，遞到桃紅面前，笑眯眯的說道：“吃一顆，很甜的！”
桃紅硬着頭皮無奈接過，入口果真是香甜無比，令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長大後這麼做的機會就少了，尤其是當她進入無顏山莊後。“夫人若是喜歡，日後在山莊中也是可以的。”想到自己不該置喙主子，便將心頭的說教壓下。
“莊子裡也有荷花嗎？”上次去她只待了一天，哪裡能知道那裡是什麼模樣。
桃紅輕輕點頭，笑道：“山莊內有一條通向外面的內湖，湖中便種了不少的荷花呢！”
“那真是不錯。”不過她應該是享受不到了，怕是用不了多少時間等顏越澤厭了，她就可以離開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元小珍繼續拿着剪刀同面前的蓮蓬荷葉奮鬥。“桃紅你看，可以當帽子了！”荷葉寬大，頂在頭上可比帽子還要大上許多呢！
“幾位姑娘真是好興致。”
突然來的陌生男子的聲
音把元小珍嚇了一跳，手上的剪刀險些掉在自己的腳板上。而桃紅更是慌亂不已，這裡何時出現的陌生人她怎麼不知道。估計只有柳翠是最爲淡定的，正用剪刀將蓮蓬一隻只剪下，梳理的整齊了用絲線綁好呢！
元小珍循着聲音看去，見附近有一艘畫舫，船上站着兩面年輕的男子。她看到其中一人，不禁失聲道：“啊！是你！”
賀子瀾聽到女子的聲音，笑了起來。“姑娘竟然還記得在下，真是令人感到受寵若驚呢！”
桃紅一聽元小珍竟然和那邊的陌生男子搭話，和嚇壞了。來得時候王管家已經告誡過她了，一定要好好守着夫人，切不可讓她再生逃跑的心思。但現在這是怎麼回事，萬一夫人看上別人，拋下公子可怎麼辦？
元小珍一想昨天就算是忘記也難，但面前這個人她並不認識，只能尷尬一笑。
“子瀾，你們是何時認識的？”柳若溪悄悄湊了過來，貼在賀子瀾身邊小聲說。
賀子瀾並未理會，而是繼續同那邊喊道：“敢問姑娘芳名？”
“嗬——看不出來，子瀾竟意外的勇猛呢！”直接就討要人家姑娘的名字，子瀾啊子瀾……柳若溪笑着，靜待着事情的發展。
賀子瀾看那邊船上的女子一愣，不禁有些怪怨自己的魯莽。這樣急進，肯定將人給嚇着了。
元小珍只是驚訝於昨天那個落水後像死魚一樣的男人，現在就活蹦亂跳了。但對方詢問她姓名，她並不覺得驚訝，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因爲長這麼大，還沒有人向她搭訕過呢！
“我叫元小珍。”她笑眯眯說。
桃紅一聽，便心知要壞，忙偷偷給柳翠使了個眼色，讓她趕快將船劃回去。
元小珍……賀子瀾在心頭咀嚼着這個名字，脣角笑意翩然。真可愛，和她的人一樣可愛的名字！但見那船竟要離開，他連忙喊道：“小珍姑娘，我名爲賀子瀾！”
船上的女子應該是聽到了，因爲他看到她回頭像自己揮手了。
直到那艘小舟遠去登上了遠處的畫舫後，賀子瀾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眷戀的目光。
“喂！”柳若溪從旁邊湊過來，用肩膀頂了頂他的手臂。“怎麼回事？怎麼認識的？”
賀子瀾笑容溫和，緩緩道來：“昨夜你將我推下甲板時，碰巧看到的。”當是她驚嚇的表情，現在想起來都是那樣的可愛啊！
柳若溪自然還記着自己昨天做的好事，經賀子瀾這麼一說，面色也有發紅。不過聽到因爲自己的原因，竟然促成了好友的姻緣，還是自覺開心的。“然後你就看上人家啦？”
賀子瀾輕輕點了點頭，神情略帶靦腆。“只一眼，就覺得心口怦怦跳個不停。”
“那好辦啊，你既然知道了她的姓名，還不趕快去打聽她的情況。不過啊，這女子的身份你可要想好了。她既然將她的名字告之於你，你便有兩種猜測。一種她是不諳世事的官家小姐，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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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湖上的畫舫中最常見到的女子只有一種，那邊是某家花樓的花娘。
柳若溪希望自己的好友想清楚，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傻傻的被欺騙。
“放心好了。縱然她是哪家樓子的姑娘，我家裡也不會有人阻攔的。只要我喜歡，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聽着賀子瀾如此自信的聲音，柳若溪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羨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