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影晃來晃去的,惹得元小珍心煩意亂。
她不由得張口道:“停下來,不要晃了。”手臂煩躁的揮動,想驅趕走眼前的男子。
本以爲是有力的一擊,但事實上只是軟綿綿的,似輕撫一般落在了顏越澤的肩頭。就連那句警告一般的話語,聽起來也似小貓哼哼一般。
顏越澤看着她目光發癡,忽然意識到她的情況約莫不好。然而,他的手指還沒有伸出,眼前的女子忽然搖晃了幾下,一頭就栽倒了。
元小珍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病痛的折磨了,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人在2的腦袋裡放置了一面打鼓,正咚咚敲個不停。額角一陣陣刺痛,胃裡更是緊縮難過。渾身都無力極了,她恨不得立即躺倒,好讓自己不要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
終於,她眼前全黑,恍惚又是一陣耀白,元小珍的手臂逐漸鬆懈無力的垂下,她的知覺漸失,一切都變得如同慢動作——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無力抵抗一般。
元小珍徹底的暈了過去。
眼見着元小珍在自己眼前昏厥,顏越澤眼明手快的將她攬入懷中,免得她的頭磕到眼前的圓桌。觸手便感覺一陣滾燙,這時才注意到她的臉頰火紅,吐出口的熱氣都能燙人了。
“來人,快去請大夫來!”顏越澤懊惱的在心裡罵着自己的,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明知道曉曉受了驚嚇,又被那人粗魯的對待,竟是不曾想過她會受傷。
因此去京城路途遙遠,王管家特意命人將無顏山莊的大夫一併帶上,不想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大夫給元小珍診脈後,判斷她是受到了驚嚇,又着了涼才引發的高熱。且她身上似乎有外傷,必須小心治癒,不然十分的危險。
因大夫是男子,自然是不便觀看元小珍的身體。顏越澤只能將桃紅叫上馬車,緩緩的拉開元小珍的內衫時,忽聽桃紅一聲驚呼。
顏越澤目光一凝,向那裡看去,頓時愣在原地。
只見元小珍白皙的肩頭,此刻卻有一片頗爲嚇人的瘀紫。看時間,並未只是昨夜造成。而在她的左肩,指痕彷彿要嵌入骨頭一般,讓人看到都會顫抖。
顏越澤也不曾想到元小珍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還隻字未提,心中怒火忽起,也不知道是爲了他自己,是傷害了元小珍的人,還是爲了元小珍的隱瞞。或許,這三者都有。
桃紅看着那麼嚴重的傷,簡直不敢相信。
元小珍往常只會讓她幫忙穿衣梳髮,因而她從未注意過元小珍的身體。這麼嚴重的傷,她到底是怎麼挺過來的!
顏越澤過來輕輕碰了碰元小珍的肩頭,見她在昏迷中也惹不住皺眉,手下愈發的輕柔了。觸碰下,感覺到真的如大夫所說只是外傷,他才鬆了口氣。他生怕是斷了骨頭,到時候可就難辦了。
“去讓大夫準備藥湯。”
桃紅知道他是趕自己離開,便沒有做聲,只是恭敬的退下了馬車。
因爲元小珍昏厥,馬車只能暫且停在路邊的一處樹林中。
車廂內,顏越澤小心的拿着藥膏往元小珍的肩頭塗抹。看傷口的顏色,顯然已經有兩日有餘了。憶起那日,他忽然斂眉,忍不住對着昏迷中的女子罵道:“我是洪水猛獸嗎,讓你畏懼如此!”
那日,若非是他的一個親吻,元小珍也不會受驚撞到車壁。想到此,他除了懊惱更多的則
是憤怒了。憤怒自己竟然連這些細節都沒有注意到,說了好好保護照顧她,結果卻是自己令她受傷。
藥湯送來時,元小珍適時的醒來過來。渾身上下還是痠疼虛軟,沒有一點兒力氣。她整個人靠在她的懷裡,感覺喘氣都困難。
她掀起眼皮,第一次感覺這個動作也是如此的吃力。
顏越澤感覺到她似乎是醒來了,忙低頭凝視。“曉曉,曉曉……”
元小珍看着他着急的模樣,不知道爲何想要發笑。不過胃部的不適讓她忍不住蹙眉,喉嚨裡莫名的產生了一種阻塞感,只能不得已一下一下的吞嚥着口水,想要將這種不適感盡力壓下。
顏越澤見她不說話,忍不住將她扶起。
元小珍本是躺着,此刻一動,胃裡的翻騰再也無法忍受,哇的一下就吐了顏越澤一身。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而後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將她輕輕放在一旁,免得沾了她一身穢物。
顏越澤沒有理會自己,手指輕輕將她嘴角的嘔吐物清理乾淨。“很不舒服嗎?”
元小珍胃裡難受的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但還知道自己是吐了顏越澤一聲,迷迷糊糊黑的便哭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顏越澤哪裡有心責怪她,似乎想要安慰着說些什麼,但又覺得現在說給她,大概都沒有什麼用處。終於是沒有忍耐,對外面狂吼道:“大夫呢!趕快進來!”
元小珍被他的大吼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愈發覺得難受了。嚶嚶哭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顏越澤見她這幅模樣,整個人都焦躁極了。看着自己袍子上沾的穢物,隨意把外袍一脫,直接便從車窗丟出了車外。
老大夫正從車便經過,險些被這個從天而降的衣物砸在臉上。匆匆忙忙的從車門爬了進來,一見自家公子從未有過的狼狽模樣,頓時愣在原地。
“快來看看,她這是怎麼了?”
老大夫忙上前診脈,最終斷定元小珍盡是虛寒高熱,至於嘔吐也屬於併發症,無需擔憂。
見顏越澤還不放心,他又不忘安慰說:“夫人只是受了驚嚇,再加上身體虛弱纔會如此。連日在馬車之中,或許是心中憋悶,故而病症爆發纔會如此猛烈。”有句話大夫並未言明,他診脈發覺元小珍憂思過重。但顯然,這句話不適合在此時言之。
“將這藥汁喂下,慢慢就會好的。”
端起桌子上還溫熱的藥汁,見元小珍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的模樣,輕輕托起她的後頸,用異樣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曉曉乖,把藥喝下就好了。”
元小珍的意識雖然模模糊糊的,但也知道自己怕是病了,聽到顏越澤的聲音又嗅到那股藥味兒,爲了自己能康復,還是小心的吞嚥下去。只是那味道委實苦的很,吃慣了帶着糖衣的西藥,這中藥的苦她哪裡守得住。
在冷若寒那裡治病期間,藥汁都是經過自己調配的自然沒有這麼苦。而現在病中智商幾乎已經退化到小孩子的元小珍,一邊喝着藥一邊吧嗒吧嗒掉着眼淚,似乎是收到天大委屈的模樣、
顏越澤看的好生心疼,摸着她的小臉給她擦着眼淚,只能安慰說:“乖,喝了藥就好了。”
老大夫看着這一對兒纏綿悱惻的模樣,只能挎着藥箱悄悄的離開。下車時,他不忘囑託桃紅,給病人準備些方便消化的流食,記得
加了鹽。
桃紅一一記下,而就在這時顏越澤對車隊吩咐道:“啓程。”
若就這麼耽擱下去的話,天黑只能宿在這樹林子裡了。顏越澤見元小珍如此的虛弱,怎麼能讓她繼續待在這裡。
馬車裡有些許的味道,他將車窗打開,車簾撩到一旁,把元小珍身上也沾了污漬的衣物脫下扔到一邊,便給人裹了條毯子,小心的摟在懷裡。
那碗藥自然見效沒有這麼快,元小珍的身上自然還是難受的緊。哼哼唧唧的偎在顏越澤的懷裡,不時啜泣幾聲,像還未斷奶的小奶貓一般。
顏越澤憐她病中,更加小心的哄着,生怕她不開心,讓病情加重。
元小珍彷彿什麼都看不到,她的視線裡似乎什麼都沒有。只有腦海中,不時閃過那些嚇人的景象。自穿越以來,一直壓在她心頭的恐懼和孤獨在一刻頃刻爆發,而這或許纔是造成她忽然高熱的主要原因。
她一個獨身女子,本來過得好好的,雖然平淡無奇,卻也安了。沒曾想,不過是從超市回來的那麼一小段路,便讓她遭受如此際遇。先是被身陷花樓,又是誤以爲自己殺了人,隨後被顏越澤威脅,後來又是在冷若寒的逼迫中養傷。這些一切的一切哪怕只有一點,也足以將一名普通的女子壓垮,更別說匯聚在一起全部壓在一名女子的身上。
而昨夜發生的那件事,就好像是一個導火索一樣,將她身上的恐懼全部都給放大化了。即使她經常安慰自己她只有自己,穿越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終究天朝的生活,纔是屬於她的。誤入這個陌生的地方,恐懼正一點點的侵蝕着她努力維持平靜的內心。
沒有人倚靠,誰也不敢倚靠。不敢向任何一個人講明自己的來歷,不想被當作是妖怪燒掉。努力讓自己融入這裡,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生活在這裡的人。元小珍走的很艱難,即便她正讓自己淡然的接受這一切。但是人不是機器,無法輸入一個程式就改變的徹徹底底。他們有心,所以纔會感覺到的悲傷恐懼等諸多的情緒。
元小珍很害怕,她感覺身下好像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自己正緩慢的向洞中掉落。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到。沒有一個人會來救她,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
顏越澤不耐其煩的安慰着,在她耳邊說着柔軟的情話,好像這些就能讓她好受一些。事實上,他除了對她說着話,已經別無他法了。他恨不得替她去承受這些苦痛,好讓她不要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讓她不要再繼續哭泣。
“曉曉,不要哭了……”她的哭聲細小,只是小聲的啜泣着,卻將顏越澤的心都揪痛了。
元小珍哭泣的模樣並不美麗,梨花帶雨顯然不適合用在她的身上。甚至有兩行晶亮的鼻涕從她的鼻子下流淌,簡直無法讓人聯想到任何一個美麗的詞彙。
她只能聽到耳邊有人不時說着話,喚着她的名字。前方有光亮,漸漸的她眼前多了一張臉。那是一個男人的臉,他不厭其煩對自己說着話,柔軟的,溫柔的聲音彷彿催眠曲一樣。只是元小珍沒有感覺到睏倦,只是怔怔盯着男子的容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顏越澤注意到元小珍忽然睜開了眼睛,而不是繼續閉着眼睛泣淚了。便問道:“是us有哪裡難受?”
忽然一種莫名的委屈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元小珍扯着他的袖子,哭泣着說:“難受,鼻子堵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