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蘭看來,幻影魔法牌當中的“傳說牌”,誕生於史書當中的列傳。
魔法世界萬族林立,紛爭不休,大多數國家地廣人稀,沒有太多穩定發展和修史的機會,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與真實歷史雜糅,更是難以理清。
很多時候,歷史學家和吟遊詩人,奧術師,學者甚至小說作者往往混爲一談,也沒有什麼專職修史的慣例。
這不是他們的歷史不夠悠久,而是文明發生了斷層,而且還是經常發生斷層。
許多東西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裡面,後繼者也沒有興趣去了解。
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幻影魔法牌上面,那些神話傳說,人物傳記,民間故事,已經在事實上承擔了部分史書的功能。
歷史允許一定的美化和春秋筆法,但同樣講究尊重事實,秉筆直書。
羅蘭是對賽里斯歷史文化有所瞭解之人,對此有着深刻的理解。
他爲自己的學生迭戈作傳,基本遵循了這個原則,收集信仰,凝聚神性的通道才能夠正確建立。
略作沉吟,羅蘭以自身魔力催動卡牌,以契約之靈的方式把迭戈召喚了出來。
對方如同一道虛影,神采奕奕的站在那裡,但卻彷彿不認識羅蘭,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失去記憶了嗎?”
蘿莎公主看着這身影,有些好奇問道。
“三魂七魄破碎,能夠凝聚出這樣的形體,已經很不錯了,慢慢來吧。”
羅蘭淡然說道。
接下來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得看萊納人民是否懷念他了。
……
因爲城中發生了重大事件的緣故,諸多商店關門,街道冷清,靠近城市中心的核心地帶也實行了軍管,整座泰瑞城都肉眼可見的變得蕭條起來。
但這並不影響法師們的活動,一衆人等收拾殘局,追捕餘黨,忙碌了大半個月。
直至7月初,傷者陸續出院,集體葬禮舉行。
羅蘭等人都出席了這個場合。
一番禮節性的禱告,默哀之後,衆人各自散開,緬懷自己親友。
羅蘭來到了自己弟子迭戈的墓前,發現莫伯倫夫婦和女兒蕾西都在。
其他的精英弟子,王子西萊爾,公爵之子博納等人在附近各自交談,看到羅蘭過來,紛紛上前行禮。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
羅蘭微微點頭,如同佈道者,對着自己門下的精英學生們緩緩說出了前世聽來的一種說法。
“第一次,是生命層面的死亡,呼吸中斷,心跳停止,肉身再也無法維持在這凡塵世間的運作。
第二次,是葬禮之後,社會關係當中逐漸被忽略,被遺忘,斷絕了往來和影響。
第三次,是被遺忘,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想起你,知道你,瞭解你。
伱們的學長,同學,迭戈·卡佩爾,已經經歷了第一次死亡,正在經歷第二次死亡。
無論我們如何緬懷他,想念他,往後的日子裡,也將不可避免的淡化他的存在,直至排斥出社會關係的網絡……”
聽到羅蘭這一番話,莫伯倫不免神色黯然。
他知道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逝者已矣,生者猶存,一切的哀思與悼念都會隨着時光的流逝而變得稀淡。
“但,我們是符文法師,是語言學家,是擁有利用語言和文字影響塵世的超凡人物!”
羅蘭忽的話鋒一轉,提高了聲調。
“現在,我就教導你們以此超越生命,避免第三次死亡的長存之法。
用儒家的語境來說,就是君子三立,立德、立功、立言!
我們作爲凡類,生命或許無法長存,但是功德與言行,乃至於其中蘊含的精神信念可以長存。
你們若是懷念迭戈,可以爲他著書立說,弘揚精神,讓他這種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的英勇事蹟得以流傳。
可以見賢思齊,效仿學習,讓他這種甘於奉獻,勇於犧牲的高尚情操得以繼承……”
在羅蘭的述說之中,迭戈壯舉和立功聯繫起來,藉此激勵和收集衆人的認可。
此語出自《左傳》,原文爲:“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這裡面所說的立德,是指君子應當具備高尚的道德品質和偉大情操,注重個人修養,秉持仁、義、禮、智、信等核心價值觀。
立功指的是君子應當具備治國安邦的才能和本領,爲國家、社會做出積極的貢獻。
立言指的是君子應當具備高超的文采和藝術審美,能夠提出精闢的見解和巧妙的言論,這同時也是文化素養和表達能力。
只有如此,才能言傳身教,通過影響和感化他人改變這個世界。(注:部分解釋摘自經義和網絡)
莫伯倫面露感激,這才明白,羅蘭並沒有忘記那件事情。
等到衆人散去之後,莫伯倫找了個機會與羅蘭單獨談話,告知卡佩爾公司已經開始按照他的指令廣爲公關。
因爲亞特萊茵和萊納當局都支持的緣故,這種正面的宣傳得以飛快傳播。
而民間的那些吟遊詩人和冒險者們,也在積極辦事。
羅蘭指點道:“短時間內,這種英勇事蹟還是容易流傳的,不過等到過了這一陣,難免爲人所淡忘。
沒有人會總把與自己不相干的英雄掛在嘴邊,哪怕英雄真的保護了他,這就需要第二步計劃,利用幻影魔法牌等娛樂性的產品,潛移默化進行植入。
萊納世界並沒有那種拜土地,拜神仙的習俗,所以《封神演義》裡面建廟受香火的事情也不可生搬硬套,必須結合本世界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正好你手裡有賽里斯魔法牌的公司,按照我提供的資料註冊和刊印迭戈的牌組,配合一定的優惠與實用功能,儘量做到真正的家喻戶曉。”
莫伯倫道:“羅蘭閣下,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迭戈的角色牌,看起來好像也不怎麼樣,怕是很難推廣呀。”
羅蘭道:“那也沒有辦法,迭戈生前就是個低階法師,總不能吹捧成高階法師,大法師吧?”
我們的目的是爲了還原他的本來面貌,不是爲了造就一個與他無關的強大神仙。 更何況,趁着這些年的賽里斯熱,我可以爲他賦予使用法術牌和根據場地臨時升階的實用能力,今後再陸續推出一些配套的牌組,比如更多賽里斯牌和萊納牌,圍繞他打造系列戰術,就可以極大的增加泛用性。”
賽里斯神仙衆多,送子,升官,發財,學業,辟邪,降雨,治病,做媒等等各種事情全包,可以說是業務豐富,有求必應。
你實在寂寞的話,還可以兼任心理治療師,給你心靈上的安慰。
主打的就是一個多功能的路線,要不然根本混不下去。
這個羅蘭很熟,決定也給迭戈安排這樣的發展路線。
只要神職衆多,功能豐富,又接地氣,很快就能深入人心的。
莫伯倫聽得似懂非懂,但見羅蘭這麼一副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樣子,也由衷的安下心來。
……
“爲什麼你這麼熟練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能者無所不能嗎?”
等到葬禮結束,衆人一起回去的時候,布萊茲找到羅蘭,忍不住吐槽道。
要不是知道羅蘭的履歷,他還以爲羅蘭當過神仙呢。
這傢伙,指定有點兒副業!
“這就是賽里斯的智慧。”列伊與有榮焉道。
現在的賽里斯學派受羅蘭影響,正在發展出一套言行,理念,乃至於精神意志的內核。
大家稱之爲賽里斯智慧或者賽里斯精神。
隱隱然間,竟有幾分前世的特色影子。
羅蘭正在以自己的言行和奧術成果,不斷輸出,不斷影響和改變着這個魔法宇宙。
回到法師塔,已經是接近中午的時候了,華生大法師把他們幾個招了上去。
在場還有波拉斯大法師,以及其他的一些高階法師。
那似乎是剛剛纔從亞特萊茵趕來的使者。
“羅蘭閣下,還有諸位先生們,我們奉軍部之命爲你們頒發戰鬥勳章,表彰各位英勇對抗惡魔的功勞!”
衆人訝然,旋即都欣然接受。
因爲戰鬥發生在法師塔附近,有着詳盡的記錄,這一切都是按章辦事,沒有絲毫水分。
羅蘭因爲擊殺一頭高階的迷誘魔,獲得“帝國銀葉勳章”。
至於使用「祈願術」提前結束黑暗遊戲的功績,除安東尼亞特別授權的9級法術特殊配額,似乎還另有安排,倒是沒有爲此授勳。
看着羅蘭等人各自把玩手中的勳章,波拉斯道:“這是我們亞特萊茵戰鬥英雄的象徵,各自擁有以充能方式儲存一份法術能量的效果。”
羅蘭這才明白,這勳章竟然是可以佩戴的魔法奇物,銀葉勳章對應的是6級法術+1,可以用充能的方式進行注入。
自己拿到的這份勳章,擁有的是戰鬥法師們經常使用的防護系6級法術「反魔場」,非常實用。
介紹完,波拉斯又對他們道:“很抱歉如此倉促,本來該有正式場合,專門舉辦慶典的,但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所以也只能事急從權了。”
衆人聞言微訝,這纔想起,這次的授勳儀式確實有些簡陋和隨便。
他們看着波拉斯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羅蘭道:“大法師閣下,是不是有什麼壞消息要告訴我們?”
“還真被你猜對了。”波拉斯輕嘆了一聲,無奈說道,“這幾日以來,我都忙着處理場館現場的善後之事,也請了光明教會的帕納大主教閣下評估這次事件所帶來的魔化污染,以及後續有人利用深淵力量再次作亂的可能。
得出的結論,並不太妙。”
衆人盡皆色變。
波拉斯繼續道:“衆所周知,萊納世界本就接近外層位面,而深淵惡魔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他們就算死在這邊,殘留下來的泄漏和魔力,也有可能污染這個世界,帶來可怕的異變。
這種異變達到一定程度,甚至有可能再次溝通深淵,重新打開大門!”
“原來如此,這就是皮耶羅非要在城中當衆開門的原因?”羅蘭問道。
波拉斯道:“不錯,如果不是這次處置及時,動亂擴散到整座城市,泰瑞城就徹底毀了。
現在我們已經把場館徹底封鎖,不許任何人進出,就和薩瓦蘭那邊的總督府一樣。
但就算這樣,一些血肉,魔力泄露出去,還是有可能作爲召喚的引子。
這也意味着,接下來還得多多留意各方的動向,不要以爲現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波拉斯大法師雖然中了虛弱詛咒,狀態大幅下降,但卻還是不得不帶病工作,高強度巡查周邊地區,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藉此機會,他告知了大家一些與深淵的魔化污染特性相關的禁忌知識。
皮耶羅這次作爲,影響是深遠的。
他雖然沒能成功把惡魔大軍召喚過來,但卻同樣還是提供了位面座標以及召喚的錨點。
而那些死在物質位面的惡魔,同樣可以化爲動亂的源頭,把深淵的氣息如同病毒一樣傳播出去。
阿加特斯雖然已死,但是他的餘黨,暗中勾結的同謀,那個高階魔鬼的來源……諸多謎題都還未解。
確實還不是好好酬功,享受慶典的閒暇時光。
沒有等衆人從這件事情之中回過神,華生大法師接着道:“我宣佈一項臨時任命,東萊納評議會成員,所有高階法師進入戰鬥序列,暫歸波拉斯閣下管轄。
華生大法師,也就是我本人,暫時卸任塔主職位,接受奧術委員會特遣使者調查和質詢……”
衆人訝然。
但華生大法師卻懶得多解釋什麼,只是意興闌珊的繼續宣佈:“此外,對候補委員羅蘭閣下的職務進行調整。”
在衆人的驚訝中,華生大法師道:“因羅蘭閣下在本次事件當中英勇果斷,處置及時,避免了萊納世界的重大損失,經奧術委員會研究決定,拔擢爲副議長,仍兼賽里斯學院院長……
此外,我接受調查期間,由其代理塔主一職,代行評議會一票否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