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在背後指使你們的,應當就是那個人了。”
冷然沉聲說着,面色也是一點點的變得冷靜,直至冷酷:“而那個人,就是你們的主子,我說的對不對,天機子。”
天機子。
聽到這個名字,慕楚和夜離絕都是不約而同的眸子一閃。
天機子這個人,於他們而言,並不算得是陌生,甚至是鼎鼎大名的,只是卻鮮少有人敢說出來,只因天機子正是這天機樓的樓主,樓裡的所有人,都是聽命於他,爲他做事。
手中掌握着如此的權勢,天機子不可謂不是大陸地位最爲崇高的那個人。
話音落下,就聽先前在進主樓之前,說出了試煉規矩的男聲再度飄渺響起:“不愧是能在短短一年時間內聲名鵲起的女人,我自問從未有過任何的紕漏,居然也被你察覺了出來。”
許是因爲此時的天機子,距離這第九層樓非常的近,因此,衆人能夠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很是悠遠,帶着點雅緻,聽起來很是悅耳,好像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一樣,只那麼簡單的一兩句話裡,就包涵了他這人爲人處事的態度性格。
宮長轍立即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身後的常欒也只默了那麼一默,同樣的行禮。
“樓主,您來了。”
那道聲音淡淡應了聲。
冷然也不去尋找天機子的藏身所在,只冷冷笑了聲:“你確定,沒有任何的紕漏?虧你將整個大陸都是耍得團團轉,卻獨獨忽略了一個最大的紕漏。”
“哦?”
天機子似是感了興趣般,音色微微的上揚了:“說說看,什麼紕漏。”
於是冷然整理了一番,便是開始說了。
接下來她所說的長長的一段往事,不僅聽得不知藏身何處的天機子都是感嘆不已,連連道自己竟然真的沒有發現那個天大的漏洞,就連慕楚和夜離絕兩人,也都是有着些許的震驚。
顯然那些往事背後的真相和秘密,是聰慧如他們,都是未曾想到過的。
早在許多年前,慕楚還不是醫聖,夜離絕還不是絕殺的時候,同一輩的年輕人當時還都是小孩子的時候,墨龍皇朝內的醫谷,還是以冷然的前身,然兒的爹,也就是前任的醫聖,執掌管理的。
然兒的爹是醫谷裡的正統血脈,正兒八經繼承的醫聖位置,醉心醫學數十年,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絕頂醫術,堪稱是一代神醫。
原本,醫谷該在然兒的爹手裡繼續發揚光大,成爲真真正正能夠和天機樓以及狼族齊名的一方巨頭所在,只是,很可惜的是,在然兒尚還小的時候,醫谷就被一方神秘勢力給滅門了,除去外出的一些藥童醫者,整個醫谷裡存活下來的人,就只剩下然兒一個。
不消說,那神秘勢力,正是天機樓。
那麼,爲何天機樓要出動精英,特意千里迢迢從西方跑來東方,覆滅了醫谷?
這就牽扯到然兒的身上了。
這一點,冷然很久以前就知道,然兒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接受過一些藥毒的改造。而正是因了小時候的那些改造,使得然兒的身體經脈不同於常人,甚至是冷然初來乍到,憑藉着重傷的身體,竟然也是能夠爆發出極強的力量,殺了不少的人。
後來,便是冷然被慕楚帶去了醫谷的那段日子裡,每日所泡的藥浴。
慕楚說那藥浴乃是接繼了她小時候的藥毒,須得有了五彩雙生竹做藥引的藥浴結束後,她身體的藥毒改造,方纔能算得上是圓滿完成,否則,她壽命不長。
不說那五彩雙生竹,至今仍是未尋到第二顆,接下來要說的,就是這個藥毒改造。
冷然的身體,僅僅只是小時候十數年前被藥毒改造了一些,便是讓得她的體質在這十數年間都是超於常人,乃至於比擁有武功內力的人還要厲害,由此可見,那藥毒改造後的身體,是非常的強大的。
並且,值得說明的是,倘若當初雪崩沒有發生,五彩雙生竹被採到手的話,如今的冷然,恐怕早已練就了一身絕頂的武功,放眼天下能敵得過她的,恐怕也不會超過五指之數。
雖然那五彩雙生竹至今未能尋到,冷然的四年壽命也還剩下三年的時間。但,這些並不妨礙冷然修習內力的速度快於普通人,醫谷那本秘籍心法,若是拿來給尋常人,怕是要個七八十來年,方纔能到達冷然如今的地步,可事實證明,這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冷然便是已修習到了第七重,堪稱是練武奇才。
藥毒改造的效果,這般的卓越,便是當初然兒的爹再行多加隱瞞,知情者只有他自己、然兒以及慕楚這個徒弟三人。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藥毒改造這個秘密,還是被人發現了。
自然,是被天機樓的人給發現了。
原本,天機樓是派人去,打算和然兒的爹聊聊天談談話,看能不能將藥毒改造的方法告知於他們。可誰料然兒的爹是個有着大智的人,一早便是清楚天機樓的詭異和那背後的骯髒,說什麼也不肯將方法說出來。
於是天機樓的人惱羞成怒之下,心道便是得不到那藥毒改造的方法,也絕不能讓這方法流傳開來,索性一舉將醫谷滅了門,萬事大吉。
可誰都沒有想到,那本該全醫穀人被滅的情況下,竟是留下了然兒沒有死成;醫谷最爲看重的弟子,竟是大炎的尊貴王爺。
當年醫谷覆滅之後,慕楚一手接過爛攤子,開始重新規劃建設醫谷。而憑他的能力和隱瞞,至今,包括天機子在內,天機樓裡都是無人知曉,原來現任醫谷醫聖的徒弟冷然,便是當年醫谷的遺孤。
這明明是個太大的紕漏,可冷然在成名後所表現出來的,卻是生生讓人無法將她和醫谷聯想起來。
試想一下,一個一看就知道是浸淫了不知多久時日的道上的殺手,如何能是當年醫谷裡的人?且知正常情況之下,若要培養一個成功的殺手,那是須得從小鍛鍊培養的,自然而然的,冷然真正的身份,一直都未曾被人發現。
所以她纔會說,天機子忽略了一個紕漏,而那紕漏,正是她的存在。
“在我試刀宮府,卻是發現宮長轍不見的時候,我還沒有察覺到,他背後的人就是天機樓。”
冷然緩緩敘述道:“直到我和夜離絕大婚之日,接了單子去暗殺禮部尚書,常欒從中作梗差點打亂我的計劃之時,我纔有了那麼一點想法。等我真的將宮長轍和常欒聯想到一起的時候,就是在墨龍西南之時,苗族的人給我們下了蠱毒。”
“那個時候,我才察覺出來,宮長轍當初的失蹤並非是提前察覺到我要去宮府的風聲才離開的,同樣的,常欒這個內應,也並非是爲了配合苗族人下手才暴露出來的。這一切的一切,背後皆是有着天機樓在操控。”
“當然,知道是誰針對我,也只是在剛剛的陣法之中,他們兩人突然於暗中襲擊我,我才明白,原來天機樓不僅是想要操控大陸上的戰亂格局,就連江湖上出了如我這般絕不會聽從的人,天機樓也是會不顧一切的趕盡殺絕的。”
說罷,她微微斂下眸子,平復着洶涌的殺意:“天機子,天機樓,無非,就是想要掌控天機罷了。”
誠如冷然所說。
天機樓藉着石油這一大利器,發展至如今,比起大陸上的總體水平,實在是要高出了太多,就算是天機樓想要創建出一個國家,那也絕對是無不可的。
可若是想要稱霸大陸,那以天機樓的人馬,是決計不夠的,所以他們一直以來都是沒有表現出他們的野心,只是想要藉着天機試煉,來將大陸上的各國勢力遙控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所以規定試煉前後不得發生戰亂;所以纔會將一些不聽話的勢力給滅殺。
“啪,啪,啪。”
一陣鼓掌聲不知何處傳來,天機子的聲音裡充滿了讚歎之意:“果然是能入得我眼的女人,不過是隻見到了兩個人而已,困擾了世人這麼多年的秘密,居然就被你這樣揭露了出來。冷然,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喜歡了。”
“入得你的眼?”慕楚挑了挑眉,面容暗含着一絲危險,“冷兒何時入了你的眼?”
笑話,冷兒如今還是夜離絕的正經王妃,這幾日也不過是剛到天機樓的地界而已,何來被天機子給看上?
再說了,冷兒是他的人,饒是這天機子再厲害,也絕不能將冷兒從他手裡搶走。
卻聽冷然沉吟道:“那日我剛到的時候,暗中偷窺我的,想必就是你吧。”
“不錯,本是打算看看你有何能耐,誰想居然被我撞見了那一幕。”明明是說着非常曖昧的話語,可偏得天機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讓人感到舒適,心曠神怡一般,“冰肌玉骨,體香撩人,不愧是名揚天下的絕代舞姬啊,連我都是動了心。”
聞言,慕楚當時就火大了。
冰肌玉骨?體香撩人?
這說的什麼?
他也不管這在場的幾人裡,都是有着誰還不知道他現任醫谷醫聖的身份,也不顧夜離絕,只一把就拉過了冷然,低聲道:“天機子說的話什麼意思?他偷窺你洗澡?”
“嗯,沒事,以後殺他的時候,你親手將他的眼珠子給剜出來就好了。”冷然面不改色的回道。
慕楚這纔好受了些,卻還是有種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給覬覦的忿忿感。
早知冷然這個大美人兒就算不主動去惹,也是不會斷桃花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爬上她的牀,跟她共度春宵。可他沒想到,居然連天機子這貨都是偷看過她洗澡,還當着他的面表明動了心。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能忍他也不能忍!
好想現在就把天機子扯過來暴打一頓,然後兩隻眼珠子挖出來當泥巴來踩!
居然膽敢覬覦他的女人……
似乎是並不在意慕楚的心思,天機子笑了一笑,道:“既然你那麼想將我的眼珠子剜出來,就看看你能不能破開這最後一個陣法吧,天機大陣,無蹤幻影,啓。”
最後一個字音遙遙落下,宮長轍與常欒立即不見了蹤影。眼前的主樓第九層,也是倏然的就變化了,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竟是冷然最爲熟悉不過的現代都市。
看着眼前的景象,冷然眸子深了深。
天機子,這筆賬,她算定了。
“這就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慕楚好奇的打量着,旁邊的夜離絕也是略有些震驚的看着,顯然是沒想到冷然曾經所在的世界,居然會是這般。
冷然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卻是轉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座高樓大廈。
因是幻境,眼前都市裡的人並不能察覺到三人的存在。見冷然直朝着那座大樓奔去,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這個陣法不知該如何破解,還是跟着冷然爲好。
便見冷然領着兩人,短短片刻時間就到了大樓樓頂,那空曠的天台上,正擺着一架安了消音器的重型狙擊槍。由着狙擊槍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正對着的,是一座大型酒店,其中一個房間的陽臺上,一箇中年男人正對着手機說着什麼。
冷然二話不說,陡然一個臥倒,準星瞄準那中年男人後,手指扣上扳機,極輕微的“砰”的一聲,子彈就瞬間越過了兩座大樓的距離,射中了那中年男人的心臟。
見狀,身後兩個男人都是互相的對視了一眼。
這和天機樓的火槍有些相似,想來這就是火槍往後的模樣威力了,沒想到,竟是這般的恐怖。
一槍斃掉了目標,冷然仍是一句話未說,收拾好了這裡埋伏所用的東西,揹着狙擊槍就從旁邊跳下了,兩人同樣是緊跟其後。
待得到了那狹窄巷道的地面,看着那輛越野車,透過玻璃窗似乎能看見裡面駕駛座上的人,冷然這纔開口道:“這就是我死之前的經歷。你們不用動手,直接看着就好。”
夜離絕未出聲,慕楚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也是沒有說出來。
嗯,她說看着那就看着了,插手的話,反而她會不喜歡。
就見冷然開門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上,兩人有樣學樣,同樣也拉開車門坐在了後面。只是奇怪的是,那駕駛座上的人似乎沒有察覺到冷然是穿着古代衣飾,也同樣是沒察覺到後座上也坐了兩個人。
——這就是幻境的奇特之處,一切都依照冷然的記憶來發展,絕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冷爺。”
駕駛座上的男人喊了一句後,就開始開車了,冷然沒說話,將從樓頂帶下來的東西都扔到後面,只留了那把狙擊槍,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道:“你背叛我?”
男人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強自鎮定道:“冷爺,剛纔您斃掉的那個人,是新上任的xx少將,在軍中佔據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少將死了,軍方會在少將的保險箱裡發現一封恐嚇信,然後會查到是您殺了少將。等軍方準備頒發逮捕令時,會有人帶着您去自首,您至少也會被叛無期徒刑。冷爺,對不住,我也是逼不得已。”
冷然再不說話,後座上的兩人卻是察覺到了什麼,透過車窗看向外面。
果然和前世所經歷的一模一樣,這輛越野車上了沿海的山路,前前後後都是被持槍的人給包圍了。
冷然自是也察覺到,脣角緩緩勾出一抹冷笑,隨後手一動,一柄匕首就沒入了那男人的胸膛。旋即她打開車門,抱着狙擊槍就滾下了車,慕楚和夜離絕也是照做。
待冷然站穩後,越野車撞到山壁上爆炸了,她的身邊層層疊疊圍滿了殺手,只要她一有異動,絕對能在瞬間之內將她給射成個馬蜂窩。
她轉手就將狙擊槍對準了一個方向。
於是慕楚和夜離絕就見到,一個男人從那個方向走出來,臉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正是背叛了冷然的下屬:“呵,冷爺的直覺還是這麼敏銳。”
接下來的事態,便是和記憶之中毫無相差之處了。
挑釁,惹怒,遺囑,坦誠,威脅,直到男人溫聲細語道:“冷爺,其實我也不想和您搞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不如,您就將那一把手的位置讓給我,遺囑也給改一下,我就絕對不動冷爺絲毫,您依然是您響噹噹的冷爺,可好?”
聽了這話,慕楚終於是明白,當初雪崩爆發後,在山洞裡等待救援之時,冷然所說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自己所擁有的要全數消失,還要委曲求全的成爲別人的附庸。
這是冷然絕對無法容忍的。
果然,又聽了一遍那話,冷然依舊是選擇向後退去,一頭就墜下了海邊的懸崖。
慕楚悚然一驚。
冷然可別真把這發生的當做是真的了!
他忙不迭的也是隨之跳下懸崖,急速下落之時,卻聽頭頂上方有着另一道風聲響起,他擡頭一看,暗暗的撇了撇嘴,是夜離絕。
又聽下方一聲刺耳的聲響,低頭一看,冷然沒有如同以前一樣墜入海里,而是掏了把匕首,刺入山壁,阻止了自己身體下落的趨勢。
等身體停止了下落,她看看上面隨同她一齊跳下來的兩個男人,眸中深沉無比,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只開口道:“你們準備一下,等我破了這個無蹤幻影,你們立即動手,至少也要先給我活捉了宮長轍和常欒,至於天機子,現在還沒到動他的時候。”
兩人聞言,當即便是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於是冷然腳下一蹬,將匕首從山壁之中拔出來,她一個借力,便是朝着下面的海面落去。
但見海浪四起,本是平靜的海面,卻突然變得波濤洶涌起來,一個接一個巨大的浪花不停,竟是瞬間就攀上了崖壁,眼看着要吞沒那掛在山壁上的兩人。
兩人面色竟也不變,任憑那海浪撲來,下一瞬卻是暴起出手,果然如同冷然所說,一個制住了宮長轍,一個制住了常欒。
而冷然,則是身在第九層的中央位置,手中的軟劍正正的插在大陣的中心。
“天機子。”她沉聲道,“我贏了。”
那一直都未露面的天機子笑了笑,讚歎不已:“真是太精彩,冷然,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不若你從此哪裡也不要去了,就陪着我在這天機樓裡,可好?”
話音剛落,冷然還未有所回答,就聽慕楚皺眉道:“真是承蒙你的喜歡,但很可惜的是,冷兒是我的人,你未免太會妄想。”
夜離絕脣角動了動,卻是沒有說什麼。
眼下這事兒,是個略爲複雜的三角戀,不是他該牽扯進去的。
似乎早知冷然和慕楚的關係,天機子又是開懷的一陣大笑:“慕楚王爺,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可以守得住冷然吧。哦,既然你們都已經到了這裡,等其他人都上來了,接下來就是要發放獎勵了,在這裡,我真心的祝福你們可以得到你們想要的獎勵。不過,看在你們破了我天機大陣的份上,我順便附贈三位一個消息,三年後,我應該會帶着天機樓出世,屆時,還望三位歡迎我的到來,三位,再會。”
說着,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顯然是離開了主樓。
一指點了手中常欒的穴,慕楚隨手將他扔到一邊,眼神凝重的看向一個方向,那是他所能察覺出來的天機子離開之前的所在。
幸而一早便知天機樓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若非是天機子臨走之前主動釋放出了一點氣息,怕是他還察覺不到天機子之前所在的地方。
天機子的武功……到底有多麼的高深?
而這整個天機樓,全體上下的實力又是有着多麼的可怕?
越往下想,便越是讓人感到震驚。
冷然只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再不多言,轉身便是尋了個乾淨的地方,席地坐下了。
------題外話------
好啦,到現在差不多所有的秘密都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