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男遇上冷校花
祝式微坐在靠近病房門的椅子上,靜靜看着葉旭。
葉旭正拿着一塊乾淨的溼毛巾,輕輕擦拭牀上老人的手臂,他的神情專注動作輕柔,像是在擦拭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式微從沒有見過的情緒,似敬愛,又似憐惜,他的世界在此刻彷彿寂靜無聲,只有眼前的老人。他在這一刻變得安靜柔軟,窗外的陽光灑在窗臺,映在他臉頰,使他的輪廓泛起美好的光暈。
祝式微從沒見過,如此感性的葉旭,感性到性感。當然平時理智幹練的葉旭也很性感,但是現在的葉旭,散發着更深層次的人格魅力。
“這是我父親。”葉旭終於開口,語氣平淡,卻令式微聽得有絲壓抑。“9歲以前我從不知什麼是憂愁,我的父母把我照顧得很好。他們寵愛我,關心我,也寬恕我包容我。但是我的童年就在9歲那年戛然而止。那年夏天……簡直熱得不像話,而我的父母,卻在一次事故中遇難。母親……再也回不來。而父親,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10多年前的他就是這個樣子,半閉着眼,一動不動,不跟我說話,也不看我。除了頭髮變白之外,一點改變都沒有。”
葉旭說完這些,眼眶有些紅。他從沒和別人說過這些,這一直是他壓在心底的一座火山,灼得他難受,卻無法噴發。
祝式微很驚訝地看着葉旭,她沒想過葉旭的背後會有這些辛酸。她總以爲葉旭這種人,是從裡到外,從身體到心靈都應光鮮亮麗的,她從不覺得,脆弱、難過這些消極的詞語,會有一天用在葉旭身上。
然而葉旭此刻,就像一個脆弱的孩子,只不過外表佯裝堅強罷了。
葉旭把毛巾搭在一旁,拿起牀邊櫃子上的梳子,開始給父親梳頭。
“那天晚上我整夜沒睡。我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10歲……”葉旭擡頭看了式微一眼,難過的笑:“我沒騙你,式微,真的像長大了十歲一樣。那個時候父親的公司岌岌可危,流言蜚語四起,股票一落千丈,我動用了一切父親的人脈和資金,才終於保住葉氏。式微,你能想象麼,那年我才九歲。在和董事會的元老對峙的時候,我竟然能那麼無畏無懼。”
祝式微想說什麼,卻無法說出口,她發現自己的喉嚨有些哽咽。她的眼圈紅了,她無法想象葉旭是靠什麼撐過來的。葉旭的話裡,何嘗不隱含着對親情的依託和對溫暖的渴求?
原來即使是巨人的心裡,也會有一道血紅的裂縫。無論那裂縫多麼微不可見,終會疼痛。
“其實有很多次,我看着父親這個樣子,都很難過。我不止一次想過摘下他的氧氣罩,想解脫父親與自己的折磨。甚至有一次,我的手都放在管子上了……”說到這,他擡起頭看式微,很詭譎地笑了一下,有點神經質,他冷笑着問:“是不是覺得我很冷血?”
祝式微奮力搖搖頭。
葉旭安慰地笑了,放下梳子,握着父親的手,附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待葉旭起身,祝式微輕聲問,“你說了什麼?”
葉旭蒼白地笑了,眼裡灑滿細碎的光芒,“是我們父子的悄悄話。”
祝式微終於忍不住了,衝出病房靠在牆上捂着臉哭出聲來。
葉旭眼中溫和的疼痛在那一瞬,精準地刺痛了祝式微的心。
他這一身獨當一面的功夫是怎樣練就出來的啊!9歲,那是個多麼天真而又敏感的年紀,小小的葉旭,他應該也想在父母的守護下撒嬌,應該也期待在生日是有人爲他吹熄蠟燭,應該也希望有人在他滿分的數學卷子上簽字,應該……也像大多數孩子一樣過得幸福。
可是他不可能。當他在植物人的父親面前,他把自己的心裡話都告訴父親,卻得不到迴應的時候,當他每次來這裡之前都滿懷期待父親醒來,推開門之後發現父親仍靜靜躺在牀上的時候,他會不會心痛?
他也一定恨過自己,有那麼多的錢,卻連自己的父親都醫治不好吧?那個無助的時候,他又該向誰傾訴呢?
式微又想起葉旭家的大別墅。家裡總是一個人,連說句話都能聽到迴音,一點溫暖都沒有的生活,他會很孤單吧。
祝式微哭得愈發難過。她不是喜歡同情別人的女孩,此刻卻無法抑制自己心底的堵塞。
“怎麼了?”葉旭趕出來慌亂地看着祝式微。
祝式微抽抽搭搭地搖搖頭,上前輕輕抱住葉旭。她想分一點溫暖給他。
“喂,你不是替我難過吧。”葉旭本是開玩笑,卻不想祝式微哭得更甚。他一愣,輕輕揉亂女孩的頭髮,嗔着嘆氣:“真是傻丫頭。”
“我沒事了。”過了一會,祝式微抹乾眼淚,離開葉旭的胸膛。
“式微,謝謝你。”葉旭真誠地說。
祝式微搖搖頭,許是哭得太用力,有點沒力氣。
“那我們走吧。”
“葉旭我……”祝式微躊躇不已,不敢看葉旭,低聲說,“我想和伯父說幾句話,行麼?”
葉旭意外地看着祝式微。
祝式微低着頭沉默。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也許是躺在牀上的和藹老人,讓她想起了離家多年的爸爸。她很想上去握住他的手,說上兩句話。
“好,你去吧。”葉旭溫柔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感動,“我在這等你。”
祝式微走進病牀,在旁邊坐下,學着葉旭的樣子把嘴貼到老人耳邊,輕輕說:“葉伯伯,葉旭他很想你,他很想跟你說說話,很想你能看着他,很想叫你爸爸時你會笑着迴應……所以,您快醒來吧。葉旭他很愛你。”
說完,祝式微擡起頭。老人依然無動於衷地躺在牀上。她有點微微失望,輕輕握了握老人的手,走出病房。
出來時,天色已經很暗。鉛色的天空依舊堆積着厚厚雲層,逼仄壓抑。看起來,不日將會有一場不曉得降雨。
“你說了什麼?”車上,葉旭看着發動車子的祝式微,忍不住問。
祝式微笑了笑,“是秘密。”
車子慢慢掉頭,速度由慢到快。最終,這座白色的建築被甩到了視線之外。
房間裡,負責飲食的護理人員打開燈走過去。這時牀上老人的食指,突然動了動。
鄭浩然推着單車,把故蕾送到小區樓下。
“謝謝你陪我過了個愉快的下午。”在昏沉的天色下,鄭浩然笑得一臉愉悅。
故蕾抱着畫夾,調皮地笑,“我說謝謝纔對。這段時間你盡陪着我了,聽我說枯燥的藝術,還給我當了半天模特。辛苦你啦!”
鄭浩然搖搖頭,眼睛看向故蕾的畫板,“這幅素描……”
故蕾突然把畫板往懷中緊了緊,有點難爲情地說,“這個,送給我行不行……”
鄭浩然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情緒的傷感,像是天空突然墜落的流星。他淡笑:“當然,這本就是你畫的。”
故蕾有點失望:“你沒別的話說了?”
“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晚安。”鄭浩然點下頭,急急道別。他剛轉身,卻被迎面的車燈晃花了眼。
故蕾看着從車上走下的人,“式微,回來了?”
“嗯。”祝式微從車上跨下來,彎腰對已坐到駕駛座位的葉旭說,“要辛苦你自己開車回家咯。”
“你這司機真不盡責。”葉旭開着玩笑,撥上車窗,調轉車頭。
“那我先走了,式微。”看到祝式微,鄭浩然沒說“你好”,說了“再見”。他騎着單車跟在葉旭的奔馳的尾燈後面,自慚形穢。
“學姐!”式微笑着撲到故蕾身上,眼神曖昧,“你和浩然,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小妮子,管你什麼事!”故蕾靦腆一笑,把畫板抱得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