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男遇上冷校花
天色昏黃的像發黴的蛋糕一樣黏膩,一聲又一聲的雷聲,像密集的鼓點一樣隆隆作響,吵得人不得安寧。
雨已經從最開始的纖細綿綿變成了現在的瓢潑滂沱,真是在天地之間瀰漫起一層散不去的水霧。
這是這個夏天以來最大的一場雨。大到令人感覺不安。
祝式微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家裡的一切通電設備都已斷開,屋子裡顯得昏暗暗的。她不理一邊的學姐哭嚎着“啊,我的牛排泡湯啦!老天啊,你爲什麼不遂我的願?!”,而自顧自地思考着一些見不着輪廓的虛渺事情。
明明沒有切實的證明,卻直覺到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明明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但祝式微心中的不安正在一點一點的擴大。彷彿心中一個嗜血的怪物,正一點一點,吞噬着她的身體。
“轟隆!”一聲雷響突兀地炸開,祝式微一個激靈,緊了緊抱枕。
“喂,丟魂兒啦?”故蕾撞了撞祝式微的肩膀。
“學姐,我感覺…”
閃電伴着紫色的光亮劃過,故蕾在祝式微的臉上,看到了少見的焦慮不安。
故蕾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然後認真地問:“怎麼了,月經提前啦?”
祝式微嘆了口氣,“別開玩笑,學姐,我…”
話還沒說完,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想起的鈴聲又嚇得祝式微一個哆嗦。
她皺着眉頭,接起電話,動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喂。”
“……”電話那頭是沉重的喘息聲。
“蘇影?蘇影!是你吧!”不知哪來的肯定,祝式微的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嗯。”是從喉嚨裡含混不清哼出來的。
“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沒什麼,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聲音聽得出來,是很辛苦的勉強,有氣無力地喘息聲若急若徐。
瞭解如她,怎麼會不知務實的蘇影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依他桀驁淡漠的性情,更不會在這樣的天氣打電話來說這樣矯情的話。更何況,那樣的語氣語調,明顯不對!
祝式微的眼中甚至噙滿了淚,“放屁!你騙誰呀,你在哪裡?!”一旁的故蕾有些害怕地拉着祝式微的一角,滿臉詢問的神色。
那頭怪獸終於將祝式微完全侵嗜,她被籠罩在了徹頭徹尾的不安之中,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第六感這樣準過。
“說話,你到底在哪啊?!”祝式微加大了音量,急得不得了。她生怕下一個瞬間手機裡就會傳來冰冷的忙音。
“在我家…的門口…‘嘣’…”
手機裡,傳出來掉落的聲音。
“喂,你去哪啊,外面下雨呢….喂,拿傘!拿傘啊!”任憑故蕾如何呼喊,祝式微已經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中了。
憑着記憶中的路線,祝式微一路摸索着,終於找到了那個閃爍着鬼燈般光線的樓道。她抖着冰冷的小腿,“蹬蹬蹬”地上了樓。
四樓的緩步臺,蘇影坐在地上,輕閉眼睛。他的腦袋抵在堅硬的牆壁上,似乎缺了後面的依靠,隨時會倒下一樣。身下是一灘已經凝住的血跡,他的右手正捂着左側的小腹,有大片凝固的黑血粘在衣角。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背光的人影,原本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他努力勾了勾蒼白的脣角,戲謔着,“你剛從淋浴池裡出來麼,還是你穿着衣服洗的澡…”
“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祝式微鼻頭髮酸,蹲下身來伸出手,卻哪都不敢碰,生怕一碰就觸到他的傷口。
“開玩笑的是你,這麼大的雨你跑來幹什麼,你以爲是鬧着玩的麼…”蘇影原本就緊皺的濃密的眉毛又緊了幾分,原本責怪的話因爲虛弱而變得毫無氣勢。
一滴接一滴的**掉在蘇影手上,把已凝固的血跡化開。祝式微哽咽着:“你別說話了…果然還是酒吧那幫人乾的吧,我早該想到的….你傷到哪了,要不要去醫院?你等着,我這就叫救護車。”
蘇影搖搖頭,“不去醫院。小傷,沒事。鑰匙在這裡,我腿受傷了站不起來,你幫我…扶我進去。”
祝式微點點頭,用自己的身體做蘇影的支撐,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跌跌撞撞地把蘇影扶進公寓裡他的房間。
把蘇影安頓到牀上,祝式微仍舊不放心,再一次確認,“真的不用去醫院麼?”
蘇影輕輕搖頭。
祝式微看着蘇影始終捂着左腹的手,眼裡閃動着被小心壓下的驚恐,她擔憂的問,“你,傷的到底多重?”
蘇影勉強笑了笑,“他們手裡有刀啊。”
祝式微大驚失色,心頭一緊,小心翼翼地移開蘇影的手,手掌覆蓋之下,是……一片完好。
“你騙我!”爲什麼這個時候,他還能這麼從容地開玩笑,捉弄人?祝式微不滿地瞪着蘇影有些虛弱的俊臉,心裡卻像落下一塊大石。
蘇影笑而不語。他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並不如他說的這樣雲淡風輕,反而是驚險異常的。
當時,他走進衚衕後,前後都被人堵住。兩個穿着黑衣打着黑傘的人面無表情地一點點逼近,手裡都提着一根小臂般粗的木棍。
雖然心知是來者不善,但好歹是有點拳腳的,蘇影於是擺開架勢與二人斡旋。
當他與二人糾纏之間,突然發現其中一人不知何時抽出閃着寒光的匕首向他腹間刺來時,他躲閃不及,急忙中用手來擋,而後順勢倒在雨潑之中,閉上眼睛假裝昏迷。
那黑衣二人對視一眼,掄起棍子用足了勁打在蘇影身上,見他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才陰笑着猖狂離去。
蘇影的腿,就是那時傷的,雖然感覺骨頭沒斷,卻也疼得撕心裂肺。不過如果他不倒地裝死,憑着這兩個人的心狠手辣和肆無忌憚,他是沒命,走出那個衚衕的。
這些,他都不會說給祝式微聽,他不想她擔心受怕。
而很久以後,祝式微才知道,這次事故中,那連貫手背的割傷,傷了蘇影右手小指的神經,他那隻完美的手,再也不能撥動琴絃奏出好聽的旋律了,甚至連指節的彎曲伸舒,都顯得異常困難。這在一向追求完美的蘇影眼裡,該是多大的缺憾。
而在她得知真相之前,蘇影一直都苦苦瞞着。這樣一點小小的心靈傷痛,他都不要給她。
冥想間,祝式微已端來了一盆溫水和乾淨的毛巾。
“衣服脫下來。”
“什麼?”
祝式微心疼地瞪着他裝傻的臉,“幫你清理傷口啊。”雖然彆扭,但還是做出一副“你以爲我願意啊”的表情。
蘇影在祝式微的幫助下半坐着靠在牀頭。看着蘇影背上深深淺淺的紫紅的瘀傷,祝式微的眼淚又開始簌簌地往下落。
蘇影皺起眉頭,“最近似乎總是惹你掉眼淚呢。”
“誰爲你掉眼淚了,你想的美…”祝式微一邊抹去眼淚,一邊輕手輕腳地給蘇影的患處擦藥。
看到祝式微的眼淚,蘇影忽然想起什麼,緩緩從口袋摸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淡藍色小禮品盒子,遞到祝式微面前,“喏,給你的。”
祝式微遲疑地接過,盒子一角染上的血跡在她看來依舊觸目驚心。她輕輕打開盒蓋,一條精緻的項鍊映入眼簾。
“這條項鍊叫做‘丘比特的眼淚’,不過剛剛我發現,你的眼淚比它更好看。”蘇影彷彿一點不在意自己的傷痛,溫柔地微笑。然後又補上一句:“幸虧沒被他們毀壞。”
祝式微的眼淚又要忍不住。她把冰涼的藍色淚滴握在手心,輕輕摟住蘇影的脖子,語氣柔暖:“命都要保不住了,還要這個勞什子幹嘛,傻不傻呀你。”
蘇影把腦袋擔在祝式微的胳膊上,輕輕閉上眼睛,喃喃地說,“式微,我喜歡你。”
“什麼?”祝式微以爲聽錯了。
“蘇影喜歡祝式微。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歡。”
祝式微的心突突地跳起來,她覺得彷彿有什麼要從她的身體內撕裂開,透出潺潺的光芒。她偏頭看着看起來像沉睡的天使一樣的蘇影,問:“你認真的?”
蘇影用力地點點頭。“式微,難道你真的看不出我喜歡你嗎。”
對不起,蘇影。祝式微離開蘇影的懷抱。她用一種悲傷又憾惜的眼神看着蘇影:如果,如果不是小葵喜歡你,我一定,一定答應你。只是,你如何讓我親手破壞小葵脆弱的心?我寧願躲在背後,默默地祝福你們。
蘇影黯然地垂下眼睫。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橫亙着怎麼樣的障礙;他感覺到自己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扼住了,式微,爲什麼我總感覺,我走不進你的心?爲什麼你明明在我眼前,我卻覺得,我看不透你。
他透過靠牀的窗戶望着外面水般清朗的夜色,雖是一望無際的黑,卻有萬家燈火點綴着。他喃喃自語:“雨停了,月亮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