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男遇上冷校花
“回來了。”祝式微進門踢掉高跟鞋,脫下大衣,疲憊地坐到沙發上。她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
她用冰冷的指尖狠狠掐着太陽穴,暗想,這睏意來得恰到好處,今晚應該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學姐,你在家嗎?”祝式微喊了一聲。
“啪!”像是回答她的問題,故蕾的臥室傳來一聲響。
“在家?”祝式微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的屋子門前,輕輕推開門。
屋子裡打着柔和的橘紅色光芒,故蕾背對着門,坐在窗邊。映着街上凋零樹枝的巨大落地窗前,支着畫架,故蕾一手執筆,一手托腮,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專心在她的畫板上。
忽而故蕾輕笑兩聲,下筆如飛,蘸着顏料,在白色的紙上勾畫起來。
空氣中,只有畫筆摩擦畫紙產生的柔和的“唰唰”聲,讓人聽起來心生安定。祝式微被靜謐的氣氛感染,也不出身,站在身後靜靜看故蕾作畫。
爲什麼世上一切美麗的風景都能被顏色記錄下來,被語言描繪出來呢?而思想,或者心境,卻是無論多努力都無法表達清楚半分的。
她看着自己的雙手,慢慢蜷緊。人的一生,到底有多少東西可以抓緊而不流失?
或者根本沒有。一切只是暫存,卻也能讓人爲之認真,撕心裂肺。
是麼?世界根本不曾認真過,只有我們這些俗人,才爲本應隨遇而安的食物苦苦執着。
祝式微扁着嘴角,笑着流出了眼淚。故蕾聽到聲音,身體一抖,轉過身來,驚嚇地看着式微。
“是你呀,嚇死我了。”故蕾放下畫筆撫着胸口,卻突然發現不對,“哎,式微,你怎麼哭了?!怎麼了你!”
祝式微的嘴角努力地上彎着,眼淚卻只不住地流。有一瞬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她對故蕾輕輕搖搖頭,想說“沒事”,可是身體突然一沉,身體向後倒去。
就這樣睡過去,會有多快樂呢?這是她意識喪失之前,最後的想法。
大街上,寒風肅瀟,行人寥寥。然而“影通”租下的寫字樓的燈光仍舊閃亮。
蘇影在清冷的燈光下,藉着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擰着眉頭審閱文件。他並不是多想喝咖啡,只是只有這種苦到舌根的觸覺,才能令他清醒。
這所新建立的公司,是他的心血,他不可能讓它還未經歷風光,就這樣了無聲息地沉沒。他必須拿出行動,讓輕視他的人——包括他的父親,包括葉旭看看,他蘇影,到底是不是他們眼中的無用之人。
“影哥哥,休息一會兒吧,我幫你買了點東西。”古馨穿着貂皮大衣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拎着一個紙袋,身上還帶着冷氣。
“你出去了?”蘇影看着古馨凍得通紅的耳朵,心疼不已。
古馨不答,反指着紙袋,眉宇間興高采烈,“看看這是什麼,你一定喜歡!”
蘇影打開包裝,心臟重重地一震,“虞記灌湯包?!”
“Surprise吧!”古馨笑嘻嘻地做到蘇影旁邊,眼睛裡流淌着清冽的波光。
“你又開車去外環了?”蘇影低下頭,聲音辨不出情緒。細碎的頭髮擋在他眼前,投下一片小小陰影。
“呃,”本以爲蘇影會大吃一驚興高采烈,卻沒想到他突然變得陰沉,古馨略有委屈地嘟起嘴吧,輕聲說,“嗯,看你這兩天沒什麼胃口,就去……”
“誰叫你自作主張的!”蘇影突然發了火,擡起頭對古馨吼了一句。
“影哥哥……”古馨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蘇影旋即懊惱地垂下頭,痛苦地揉揉鼻樑。他在做什麼啊,古馨爲自己去買點心,自己非但不感謝還兇人家。可是,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這麼黑的天,這麼滑的路,那麼偏遠的店——前車之鑑猶在眼前,這若是再出什麼事……
“小馨,抱歉。”他輕聲說。
“惹你不高興了麼?”古馨吸着鼻子。
蘇影搖頭,伸手捏起一個,遞到古馨眼前,溫和地說,“吃吧。”
——吃吧。十幾年前,他也這樣說。
古馨看着眼前修長有型的手指,和蘇影已蛻變得相當英俊的臉,差點感動的落了淚。她接過,不吃攤在手掌心裡,癡癡看着。
“小馨,別做讓我擔心的事。你知道,我會自責。”蘇影淡淡地說,眉間是散不去的憂鬱。他猶記得眼看古馨被推進搶救室那一刻是什麼心情,這樣的感覺,再不想來第二次。
“若我死了,影哥哥,你會思念我一輩子嗎?”古馨看着手中剔透的灌湯包,輕聲問。燈光下的她,垂着頭,白紙燈光在她發上罩出絨白的光暈,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好像一個精緻但易碎的瓷瓶。
蘇影心裡忽沒來由地一緊,“別胡說!”他皺眉,輕聲打斷。
古馨笑了,把灌湯包送進嘴裡,一邊不住地點頭,“真好吃。”
“還是小時候的味道麼?”蘇影歪頭問。
古馨一愣,甜甜地笑,“你嚐嚐不就知道?”
蘇影拿出一個塞進嘴裡,細細品了起來。
古馨看着蘇影的吃相,不禁莞爾。蘇影就連吃東西的樣子,也那麼帥氣迷人。
若真的用她的生命,換這樣一個男人一輩子的念,又有什麼不值得?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蘇影的心裡,一直裝着另一個女人,從沒有抹去過。
但灌湯包還是一樣好吃。她笑着,把剩下半個送進嘴裡。
“我暈倒了?”祝式微躺在故蕾的牀上。
“你還知道?!”故蕾叉着腰,“剛剛你都快翻白眼了!”
“哪那麼誇張。”祝式微無力地擺擺手,掙扎地想要坐起來。
故蕾扶了她一把,坐在她身旁,一邊不放心地探她的額頭。“不用送你去醫院?”她問。
“哪那麼誇張。只是最近有點累了,纔會體力不支吧。學姐不要擔心我了。”式微勾起蒼白的嘴脣。
“哎,你真是個讓人擔心的孩子。”故蕾喃喃,“要不你跟公司請幾天假?你這個樣子,怎麼有精力工作。”
祝式微想起葉旭今天的行爲,連忙搖頭,“剛請過假,再請假老闆一定不高興的。”
“式微啊……”故蕾的聲音忽然很沉,情緒難以捉摸。
祝式微看着故蕾,大概想得到她在想什麼,淡淡一笑,“學姐想說什麼?”
故蕾嘆惋,“你和我不是一樣的人。我是天生適合做感情的主宰者,對於每段戀情,我都可以很好的出離,即使兩人分手,在靈魂上我也能做到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而退——並不是不真心,而是我瞭解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知道怎樣繼續我的道路。而你,太過認真。不論是之前,和凌風,還是現在和蘇影,你都太過執着,一個人苦苦守着兩個人的維繫,即使知道手中僅剩的希望只剩一根蜘蛛絲般的脆弱的重量,仍舊緊緊抓住不肯放手。式微,你真該是童話裡的人,而不應該生於這個繁複無常的現世。”
式微安靜地聽着,蒼白地臉色逐漸變得紅潤。她目光流轉,沒想反駁,也不表示贊同,只輕輕說,“等遇到對的人,學姐又何嘗不是無法放手?”
故蕾順着她的目光,看到支在角落的畫板。畫上是鄭浩然的素描,嘴角上翹,眼睛有神,簡單的黑白線條間,把一個人的魅力描繪得傳神。
故蕾低下頭,自嘲地笑笑。
祝式微說,“我們是一樣的。你無非是一直尋覓一個與自己內心契合的人,以前你那麼驕傲的人,卻願意爲浩然放下身段,緊緊陷入,無法自拔。而我,”說到這,祝式微扯了一下嘴角,那笑像是在嘲諷,或者替自己悲哀,她接着說,“我不過是運氣好點兒,碰到的兩個男人,都是真心喜歡過的。只是在分手之後,覺得不甘不公,明明錯不在我,卻被迫分手。這樣幾次後,我就知道小說當中的佳偶天成都是不存在的,可是我們卻不能一個人而活。終我們一生,都要爲尋覓另一半而辛苦,我覺得完全獨立的女人或男人是不存在的。總會有那麼一刻,他們心底深處的寂寞會打敗其一世的風光。若世上沒有一個人懂你,再出色再卓絕,終老時也會覺得遺憾吧。”
似是頭一次聽到式微把心底的真實感受說出來,故蕾有一點點奇特的感覺。感動或者喜悅?她說不清,她只是覺得自己和式微的距離——心靈的距離又近了一步。她看着式微宛若一潭池水平靜的眼眸,臉上竟浮出若隱若現的微笑,
她問,“所以你即使千瘡百孔仍會憧憬愛情?”
“是。會像骯髒的流浪漢,仰望純潔高貴的女神一樣期待。”祝式微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
故蕾接不上話。她不知該爲式微高興還是難過。
“你剛剛說我應該活在童話世界裡,以我這樣灰色的心理,大概只能做那個毒死白雪公主的巫婆了吧。”祝式微語調變得輕鬆,她用一句玩笑話作爲這次談話的結點。她又說,“好啦說了這麼多,天也暗了,我回屋睡覺去了。”
走過牆角那幅素描是,她突然有點失望地想,如果我也會畫畫,那就好了。那樣就可以把一切留戀的食物,趁着未消逝前,記錄下來。
只是那五彩的顏色,又有幾分真實?
又要失眠了嗎?祝式微躺在牀上,甩甩昏沉,意識卻極其清醒的腦袋,無奈地嘆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白色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