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男的手僵硬地掐着李胤的脖子。他的屍體已經僵化了,木念珠附在他的身上其實也並不是能夠完全自由地支配他的身體,這也給了李胤喘氣的機會。
西裝男的眼球就那麼直突突地盯着李胤,李胤生怕下一秒那兩個眼珠子就會掉出來掉到她的臉上。光想想這個畫面,李胤就覺得噁心得很。而木念珠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具身體對李胤根本沒有那麼大的殺傷力,於是很果斷地換了一個方法。
他一隻手扣住李胤的脖子,另一隻手把那把插在自己腹部的小刀拔了出來,揚手就要朝李胤刺去。李胤瞪大眼睛,急忙伸手去擋。可她哪裡還有力氣,攔着那把刀,卻只能看着刀刃離自己越來越近。
“啊!”
李胤大聲叫了一句,使出所有的力道讓那把刀偏離了方向,刀刃一刀扎進了她的手臂上。李胤暗暗地罵了一句“媽的”,用沒受傷的腿狠狠地踢了那個西裝男的屍體一腳。西裝男沒站穩,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李胤也因爲慣性,整個人倒在了窗臺邊上。手機從兜裡掉出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的白秀的名字。李胤連忙轉頭看向窗外,牀邊不知何時已經落下來一根繩子了。
木念珠也看到了那根繩子,她看着李胤,說道:“你想逃?”
丫的不逃難道等着給你送命啊!
李胤知道木念珠附在西裝男的身上動作並不是那麼流暢,見他倒在地上,也便賭上了一把,看到底是她的動作快,還是木念珠的動作快。
李胤忍着痛爬起來,一點點爬上窗臺,而身後,西裝男也站了起來。
李胤伸手去夠外邊的繩子,指尖一點點朝外邊伸去。那繩子晃盪在半空中,好幾次,李胤都要抓到它了,卻又被風給吹得遠了些。李胤咬緊嘴脣,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差一點點,真的只差一點點了!
風忽然停了,那根繩子就在李胤的指尖。李胤趕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根繩子,終於,夠到了。
可她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兩隻手就忽然伸了過來鎖住了她的脖子。
李胤緊緊抓着繩子,拼了命地想要脫離木念珠的桎梏,但根本沒辦法,沒有辦法。她那隻抓着繩子的手止不住地在顫抖。白秀還在天台上,看到繩子在劇烈地晃動,急忙低下頭看,卻只隱約看到了從窗戶中伸出來的那隻手。
“李胤!李胤你怎麼樣了?!李胤!!!”
白秀衝着樓下大喊。李胤聽到了她的聲音,可她卻被木念珠死死扣住了喉嚨,根本發不出聲音。白秀的聲音還在響着,可李胤卻已經漸漸沒了氣息。她不再掙扎,也許是氣力用盡,也許是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出去,也許,呵,也許是她也不想活了。她的手慢慢鬆開握着的那根繩子,一陣風又吹過來,吹動得它隨風到處亂擺,最終,她被木念珠拖回了房間,白秀看到李胤的手又縮了回去,緊張的一顆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也幾乎是同時,從那個窗戶中探出了一個腦袋,那個腦袋朝上看了看,似乎看到了白秀,十分詭異地衝着白秀笑了笑,然後很快,他把腦袋縮了回去。
白秀自然也看到了那個探出來的腦袋。有時候,人的視力就是不能太好。她看清楚了那張衝她笑了笑的臉,當下別說是叫李胤的名字,連看都不敢再看下頭一眼,整個人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那張臉,蒼白得嚇人。那分明,就是一張死人臉。
李胤,李胤她,她……白秀不敢想下去,她茫然地坐在地上,竟然連走路也不會了。這時候,該打電話給誰?對,打110,李胤不能出事,她要出事了她一個人也活不了!對,她一定不能出事。
白秀顫抖着撥通了110的電話,天台上的風很大,大得將她的聲音吹散到了空氣中。
而屋內,李胤感覺自己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死了,只要木念珠再勒得緊一點,時間稍微再長一點,她就會死。是的,她有感覺,一個人在臨死前,原來真的是有那種感覺的。就像是靈魂將要從身體中剝離了出來一樣,很痛,甚至比她身上所有的傷痛加起來還要痛。
李胤再也不會相信電視裡演的那些什麼安詳地走掉這樣虛假的內容了,還有,什麼叫做生不如死?活着,永遠都比死了要好!
她的靈魂在一點點地被剝離。首先是腳,然後一點點往上。她用她殘存的最後一點意識想,死了也就死了吧,但願她爸永遠不知道這件事,就當她這個女兒不孝跑了吧。
這是李胤最後的意識。
在那之後很久一段時間,她一直遊走在黑暗之中,沒有終點,也沒有起點,身上的傷痛都沒有了,好像木念珠,還有都耀,這些事她從來就沒有接觸過一樣。可她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她死了。原來,人死了,就會待在這樣一個地方啊,沒有光線,沒有東西南北,沒有人煙,有的,只是一個無限的黑色空間,這一條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李胤也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在黑暗中游走了幾天。她感覺不到累,感覺不到餓,也感覺不到渴。或許人死了之後就會無慾無求吧,做人的時候每天都需要的東西,人死了之後就不需要了。李胤走啊走,走啊走,走在這一片永遠走不到盡頭的黑暗中,隨着時間的流逝而一點一點變得絕望。本來這一段沒有盡頭沒有任何阻撓障礙的路應當是極爲簡單的,可後來,時間一久,李胤卻覺得不耐煩了。
爲什麼,爲什麼人死了之後還要遭受這無望的折磨?她寧願沒有意識,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地留在這裡,也不要那麼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走不出去卻還是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走着。她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現在的她,極度渴望能夠活着。起碼活着的時候,她還可以靠自己去爭取。李胤絕望地停了下來,就那麼在地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任自己的思緒放空。
很久很久之後,起碼在李胤看來是這樣的。她聽到有一扇門拉開的聲音。閉着的雙目感受到了不屬於黑暗的光線。她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前方不遠處出現的那一個像門一樣的框框。光線就是從那裡透進來的。
這,這是出口嗎?是不是隻要走出那扇門一樣的東西,她就不用待在這個只有黑暗的地方了?可如果走出去了,卻還是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是由黑又變成了白呢?想了那麼久的光明就在咫尺,可李胤卻忽然退怯了。
李胤還在掙扎着猶豫着,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了那扇門的門口。
那人似乎也看見了李胤,一直揮舞着手衝她示意。
逆着光,李胤看不清他的臉。只聽到他在那邊大叫:“李胤,你還傻愣在那裡種蘑菇呢?!還不過來你可就真掛掉了啊!”
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李胤覺得奇怪,因爲那個聲音在叫自己,而在聽到他這麼對自己說話後,她居然也不再猶豫,朝那個站在光源處的人走去。一步一步,很快地,她就走到了那人的對面,可還沒等她看清楚他的臉,就被他一把拽了出去。
李胤“啊”地大叫了一聲,倏然睜開眼睛。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奇怪菱形圖案,而在這個菱形圖案的裡邊,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這些符號,李胤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醒了啊!”
突然一個人湊到了李胤的臉龐,戳了戳她的臉。
李胤轉過頭,跟那個突然出現的大臉大眼瞪小眼,時間定格一秒鐘。一秒鐘後,李胤“啊”地尖叫着跳了起來,卻因爲身上各個傷口一起傳來的疼痛沒跳成功,一下子就從牀上摔了下來。
該死的!她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會這麼痛!
“誒誒誒,你看得見我?”
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看着李胤,一臉的天真無邪。
李胤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皺着一張臉小心地靠在牀邊坐起來,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她,好像是被人從那片黑暗中給拉過來的吧。難道,那扇門之後,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李胤看着周圍的環境,覺得眼熟,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眼熟。這裡是一個房間,房間裡不知道燃着什麼薰香,聞得人心裡頭的躁動也漸漸平息了下來。李胤視線轉了一圈見房間裡除了這個少年以外也沒有別人了,便問他:“你,這裡是哪裡?”
“這裡?這裡你都不知道!”白衣少年看着李胤,一臉的驚訝,“這裡是百鬼客棧啊!”
“什麼?!”
李胤忍不住提聲喊了一句,這一喊,牽動了她的傷口,令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不是吧!百鬼客棧!?!難道她也成鬼也要留在這裡了?!
“誒,你別那麼大驚小怪的啊,我哥救了你,你當然就待在我們這裡啊,不然你還想去哪裡?”
我……哥……?
“等等,你哥,不會是指那個長頭髮,長得還不錯的,那個長髮男吧?”
那白衣少年很純真地點點頭,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說道:“我哥名字不叫長髮男,他叫珈藍。”
“那,那你……”
李胤支吾了半天,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白衣少年看她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不由替她把接下來的話給說了出來。
“我是他的弟弟阿珏啊!我們見過面的,就在我哥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