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許久,白秀終於還是累得睡着了。
都耀將她抱到‘牀’上去,李胤則出‘門’去了。
珈藍看到她那一臉死灰的表情,擔憂地陪着她出了‘門’,留都耀跟白秀二人獨處。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李胤就已經有些受不了地蹲在了地上,大聲哭了出來。
珈藍走過去,也蹲了下來,將她攬在了自己的懷裡,拍拍她的腦袋,說:“傻姑娘,要哭就哭,也不用走那麼遠的路吧。”
“珈藍,我跟都耀,其實就是同一類人。我們都打着爲了白秀好的名頭,可誰知道我們做的事情,是不是害了她。”
珈藍‘摸’着李胤的頭,說:“你並沒有做錯什麼,李胤。她出了事,你救了她,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如果我一開始就堅決阻止她跟都耀在一起的話,她現在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錯,珈藍。剛剛她不願意喝‘藥’,我就讓都耀架着她,‘逼’着她把那杯水喝了下去,我心裡頭清楚明白得很,就算她不願意,我就算是拿刀架着她,我也會‘逼’她喝下去的。”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憂患悲哀與否,她自己種下的因,就要她自己來品嚐這果。別說是她,我們每個人都一樣,所以你並沒有什麼好指責自己的。”
珈藍說着,拍拍李胤的肩膀,將她的臉從自己的懷裡頭拉出來,然後伸手揩去她臉上的淚珠,說道:“李胤,所以我希望,以後如果我做了什麼事情,也請不要責怪於我。”
這一切,自有天道輪迴,萬般規律,皆不離其宗。
珈藍無疑是給李胤打了一針預防針。如果李胤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那她今天就不會如此地淡定聽着珈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然後還特別配合地點了點頭。
李胤後來上去的時候,都耀已經把一切都收拾好了。而白秀喝了那‘藥’也已經陷入了昏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這個時候要帶她走,也是不明智之舉。
索‘性’,她也就留在了這裡,幫着看護白秀。
但她和都耀都沒想到,白秀醒來之後,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大吵大鬧。甚至,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不見的時候,她已經爬上了這棟高樓的樓頂,尋思着要從這樓頂跳下去。
都耀是第一個發現白秀不見的。這個時候已經是半夜三更了,李胤也沒工夫再計較這到底是誰的疏忽,讓周邊的一干小鬼幫着找人。最後,還是珈藍出馬,對李胤說了一句“樓頂”。
李胤立馬會意,瘋了一樣地衝到樓上,果不其然,白秀就在樓頂。人坐在圍欄上,兩隻手懸空在外。聽到身後的動靜,她轉過頭,看着李胤,還有身後趕過來的都耀,癡癡地在那裡笑着。
“白秀?”
李胤不敢確定這會兒的白秀,是否已經恢復了意識。
但當她一開口,李胤就知道,這個人,真的就是那個她認識的白秀。
“我說李胤,你怎麼就來得這麼慢啊?我還以爲你會聰明得立馬就上來找我呢。”
“白秀,你先下來,你下來,我們好好聊一聊。”
都耀看着白秀,着急地大喊,想要衝過去將白秀從那圍欄上拉回來。
可他的腳剛邁出去一步,就被白秀給叫停了。
“你別動!你再過來一步,我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
白秀說着,那架勢,完全不是在說笑。
她剛剛流產,身子本來就不好。樓頂的風偏偏還很大,似乎隨時都能吹跑她一樣。李胤這才意識到,纔多久沒見,白秀這個人就已經瘦得不成形了。
“都耀,我覺得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選擇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可我寧願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但這真心跟假意,就只隔着一層窗戶紙,隨時隨地都能被捅破。無數個夜晚,我都在擔心,在害怕,也許某一個晚上,睡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就會拿着他的槍,指着我的腦袋,說,‘把東西叫出來’,就跟你之前對李胤的一樣。”
“白秀,可我從來沒有後悔跟你在一起。”
“但我後悔啊都耀!你看看你把我毀成了什麼樣子?我對你掏心掏肺,可你給了我什麼?一具殘破不堪的身子?一個流掉的孩子?你還給了我什麼?呵,真是可笑,因爲你這樣一個男人,我居然也跟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樣,站在了這個地方。”
“白秀,你先下來好嗎?你不跟他聊,那跟我聊。”
李胤推開都耀,看着白秀,大聲說道。
“聊什麼?聊你是怎麼坑朋友的嗎?”
白秀笑了笑,笑裡頭嘲諷意味十足。
“李胤,我很早就知道,你不把我當成朋友。我們一起共事了兩年,這時間其實並不長,但我自問對你掏心掏肺的,真的把你當成推心置腹的朋友來看待。可你呢?你又是怎麼對我的?
你知道這個男人是個怪物,你沒有告訴我;你知道我不願意清醒,可你還是硬‘逼’着我喝下了那一杯水‘逼’着我清醒。我本來一直覺得我看人的眼光‘挺’準的,我覺得你就是面冷心冷了一點而已,但你的心還是善的,我覺得你也是把我當成你的朋友的,可是李胤,你做的這一切,是一個朋友該乾的嗎?”
“白秀,你要算賬,你大可以下來找我算。對於你說的這兩件事,前面一件,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提醒過你了,我攔過你,但你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我的話。後面這件,那是我要救你。你糊塗得了一時,你難不成還能糊塗一世嗎?白秀,我在這世上,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你不配提朋友這個詞!你知道嗎,就在這裡,當初,我被那個怪物給拖走的時候,你是怎麼做的?你逃跑了,你眼睜睜地看着我向你求救,可你跑了!這是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嗎?
之後,我一直不斷催眠自己,我說你只是沒有能力,你後來不還是回去找人救我了嗎?可是李胤,就像你說的,糊塗得了一時,糊塗不了一世。就是一個才認識幾天的長生出事,你都會不顧一切地跑回去救他,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還不如一個才見了幾天面的男人!”
李胤無法反駁,因爲她說的都是實話。
“白秀,那天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以前是不知道朋友是什麼,共事了兩年,我也只是覺得你是我的夥伴,你要是出了事我有可能也會被牽連而已。可那次的事情之後我就後悔了,我是該救你的,白秀,是你讓我知道了朋友是什麼。”
除卻她經常向莫尋出賣自己以外,白秀她不僅沒做什麼害李胤的事情,反倒還在李胤出任務出事的時候,給過她許多幫助。
“別人都說,白秀這個人,面冷心熱。你有時候求她一件事情,她嘴上會拒絕你,但你再多說幾次,她絕對能把這件事情給你做得穩穩妥妥順順當當的。有時候出任務,你不在,我跟其他的人一起出去,他們也都說,白秀是個難得的搭檔,難得的夥伴。白秀,就當是爲了證明那些人對你的讚美,你也不應該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是嗎?可是李胤,我已經不需要別人的讚美了,我已經不需要這些了。當那個孩子離開我的身體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我的人生完了。”白秀那破碎的笑容浮現在臉上,看得人心頭一痛,“無論你把沒把我當成你的朋友,我現在也不介意了。我現在只想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個人比鬼還噁心的地方!李胤,我很累,我的身體很痛,我的心也好痛。”
白秀說完,身子微微後仰。
李胤的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裡了,連忙衝過去拉住白秀的衣服。可爲時已晚。白秀的身子大半部分已經懸在了半空中,只有一隻手,被李胤給拉着。
“白秀,你要是死了,你還怎麼找都耀報仇?這個男人害了你的孩子,害得你成了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甘心嗎?”
“李胤,你放手吧,我現在真的好痛,等我做了鬼,一定就不痛了。你不是能看到鬼嗎?等我死了,我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可一定要收留我啊!”
白秀說着,另外一隻騰空的手突然伸了過來,將李胤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不要!”
李胤連忙俯下身要抓住他,卻撲了個空。
白秀的身子快速下墜,重重地砸了下去。
李胤整個人懵了,頹唐地坐在地上,兩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一處。
都耀也是,面如死灰,喉嚨中隱有哽咽嘶啞的聲音發出來。
珈藍這個時候也從樓下上來了,剛剛,他在樓下遇到了一個人。他慢慢走到圍欄那邊,往下瞄了瞄,然後對李胤說道:“李胤,她還沒死呢,你至於這樣嗎?”
李胤本來空‘洞’的目光漸漸迴轉了過來,但都耀顯然比她更快,連忙撲到那圍欄前,往下看去。樓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撐起了一個氣墊。底下停着好幾輛救護車。有氣墊護着,加上這棟大樓並不算高,白秀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不會的,不會的!
都耀飛快地衝了下去,而李胤則一臉‘迷’茫地看着珈藍。
良久,她問珈藍:“是你叫的救護車嗎?”
珈藍搖搖頭,說:“是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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