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嬤很快就沒了聲響,氣息平穩,好像真的兩秒鐘就睡着了一樣。
李胤聽了她這麼一番話,怎麼可能還睡得着?她抱着被子,躺在阿嬤的隔壁**上。空氣中飄過來一股甜膩的味道,李胤仔細聞了聞,沒聞出個什麼東西來,倒是覺得腦袋有些昏沉,眼皮子也漸漸支撐不住,合攏了來。
結果,她就這麼睡着了。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她呆呆地看着地板,想了好久,纔想起來自己昨天跟那阿嬤說的話。
阿嬤早就起來了,給李胤塞了兩個饅頭,然後說道:“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有車了,坐上車,然後趕緊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可珈藍……”李胤剛想說珈藍怎麼辦,外頭卻忽然傳來了小五的聲音。
“阿嬤,你好,那位李小姐醒了嗎?”
阿嬤連忙用當地話回了過去,“醒了醒了,現在就可以走了。”
她說完,推着李胤就往外頭走去,她一直在用眼神示意李胤,什麼都不要多說,什麼也不要多問。
李胤被她推着,出了門。
她跟小五用漢話打了聲招呼,小五看着她,說道:“昨天跟阿嬤在一起,還習慣嗎?”
李胤笑了笑,說:“阿嬤人挺好的,哦對了,你知道坐什麼車子能去隔壁的鎮子嗎?”
“你要去隔壁鎮子幹什麼?”
小五奇怪地看了一眼李胤,問道。
“珈藍的電話我一直沒打通,我們之前說過如果失聯了就去那裡碰頭的,我擔心他。”
那阿嬤聽了李胤的話,沒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可李胤卻全然沒有感覺,只是繼續對那小五說道:“我們是兩個人一起來的,要走當然也是得兩個人一起走。這拋下朋友就這麼離開了,不好。”
小五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就說道:“車子就停在外頭,坐外頭那輛白色的車子就可以去那邊了。”
李胤點點頭,謝了謝小五,然後去外頭坐了他口中的那輛白色的麪包車。車上所有的位子基本上都滿了,李胤走到最後頭,找到了一個空位,坐在靠窗那一頭的人,臉上蓋着個帽子,似乎是在睡覺。
車子緩緩開啓。李胤擔憂珈藍,又給他打了個電話。這回,電話倒是接通了,只是,這鈴聲,怎麼感覺就在自己的旁邊一樣啊?
李胤放下手機,看了看周圍,前邊後邊好像都沒什麼人有反應。她又把目光轉向身邊那個臉上蓋着帽子的人,他的口袋裡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震動。
她伸手,想要拿開那人臉上的帽子,卻在伸出手的同時,被那人給穩穩握住。
“先別動,先離開這裡再說。”
的確是珈藍的聲音。
李胤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聽他的語氣並不好,這麼想着,她收回了手,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一直等着那輛車,將他們送到了隔壁的鎮子。
李胤先下的車,走到一家店裡頭買了份吃的坐在那裡。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了,珈藍才走了進來,頭上戴着個帽子,坐到了李胤的對面。
“到底怎麼了?你昨天去哪裡了?”
“那個村子裡的人都不是活的。”
珈藍壓低聲音,三下兩下吃完李胤遞過來的面,然後拉着她走出了麪館。
“不是活的?!老闆,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不是最近功力又上升了一層,都能大白天活見鬼了?!”
珈藍好笑地看着她,明白她其實已經信了。
“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他說完,衝李胤純良無害地笑了笑。
不知爲什麼,李胤看到他那笑容,總覺着的慌。而事實上,珈藍也沒打什麼好主意。他讓李胤跟他去的地方,是男廁所。
但當李胤看到他背上的傷口的時候,什麼抱怨的話都沒說出口了。
“誰打的?”
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麼衝動,激動,以及,暴躁。
珈藍的背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好幾道被刀劃破的傷口,大概是在水裡泡了太久,皮肉都發白了,傷口深可見骨。
珈藍這回倒是喊疼喊得起勁了,對李胤說:“你輕點上藥啊,老子的半條命可都在你手上了呢!”
李胤白了他一眼,說:“這個時候你還貧!要不我們去醫院吧,這傷口那麼深,我不放心。”
“你不管白秀的事情了?”
一句話,就把李胤給噎住了。
“先上藥吧,可別看不起你手上這麼個不起眼的小瓶子,這東西,可是我做了十個鬼的生意才換來的!”
李胤瞅瞅手裡頭那個玻璃瓶,撇撇嘴,不置可否。
“剛剛那輛送我們過來的車,那上頭坐着的,其實都不是真實的人。那輛車上,除了司機,就只有我們兩個大活人。那個村子也是假的,那裡就是一片荒地,有人用了障眼法,給我們製造出了一個假象。”
“誰?”
“那個阿嬤。”
“是她?”
李胤略微吃驚了一下,但其實,還是意料之中的。
陳雙昨天晚上跟自己講的那些事情,聽起來就跟真的一樣,對李胤這種見過鬼怪的人來說,也算是合理。但有一點不合理的地方就在於,憑什麼陳雙能夠確定李胤就會相信她的說辭?畢竟她說的那些東西,一般人聽了,只會當她是年紀大了,在說胡話。
還有,那個失蹤的阿年最後到底怎麼了,她沒說。以及,晚上睡覺的時候,她聞到的她身上那股甜膩的味道。她自己也說了,當初在那墓室裡頭,她也聞到了一股甜膩的味道,那是土煙。事隔那麼多年,難不成她身上還會有那股味道不成?
“老闆,你這傷口,是不是也是着了他們的道?可既然他們不是實體,怎麼傷得了你?”
李胤說完,看着他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裡頭不免有些後怕。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一點,珈藍他,不是神,而是人。
珈藍搖搖頭,說:“不是他們。”
但到底是誰傷了他,他並沒有說明,而是打着哈哈就這麼過去了。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李胤也總算是幫珈藍上好藥了,兩個人從男廁剛出去,就碰到了一個男人。那男人看着珈藍衣衫不太整的樣子,再看看李胤,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李胤瞪了那男人一眼,心說,看什麼看!
“我們現在回去吧,”珈藍出來後,看了看時間,轉頭對李胤說道:“給白秀的藥我已經拿到了,早點回去,早點把白秀的事情解決。”
“你拿到了?”
“就在那個太陽王的墓室裡頭。我估計白秀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跟着那夥交易的人下水去了那裡,那個墓室裡頭有一股味道,她聞了,被邪氣侵入了身體,加上懷了孩子,兩種氣力相互抗衡,纔會讓她變成現在這個精神恍惚的樣子。”
可李胤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她想到昨天晚上陳雙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問珈藍:“那個太陽王,是真死了嗎?”
“我看到了那具屍體。應該是太陽王。”
“你確定,不會是別人嗎?”
李胤弱弱地出聲問道。
陳雙提到過,說她剛進到那個墓室裡的時候,第一眼,看到那具骷髏的時候,是阿生的樣子。而她又說,太陽王會復活。仔細想想,一般要搞復活的鬼鬼怪怪,總不能憑藉着一副已經爛到只有骨頭的屍體復活吧?又不會再生出什麼皮肉來。
既然陳雙也是假的,那會不會,那具屍體也是假的?
李胤有時候不得不崇拜一下自己,這個頭腦,簡直是太聰明瞭!
珈藍雖然不太忍心打擊李胤的智商,但還是解釋道:“這跟是不是太陽王的屍體沒什麼必然聯繫,那個墓室裡頭,一直有那種甜膩的味道在飄來飄去的,那具屍體常年待在那樣的一個環境中,骨頭上肯定沾了不少那些粉末。這東西啊,既是毒藥,也是解藥。”
“那,如果那石**上躺着的不是太陽王,會是誰?”
李胤話音剛落,自己腦海中就跳出了一個人名來。
阿年。
那個一開始,就莫名失蹤了的阿年。
她跟珈藍當即買了票趕回去看白秀。而在路上,珈藍跟李胤把兩人知道的事情這麼一合計,所有的事情也大概有了眉目。
七八十年前,有一支十人的隊伍來到了月亮山附近的一塊荒地上安營紮寨,這十個人當中有一對夫妻,男的叫做阿生,女的叫做陳雙。他們是被某一名軍官給派到這裡來搜尋有關太陽王的遺蹟的。至於爲什麼來找這個基本上沒人聽過的太陽王,來的這一批人裡頭沒人清楚。
來到這裡的兩個月,他們一行人終於探查出了太陽王的墓室可能存在的地方,準備進山。但就在要進山的那天,隊裡的一個人突然不見了,那人,就是阿年。當時隊裡的其他人也沒多想什麼,給他留了一張字條就進山了。
他們在月亮山裡頭,打通了一條通道,然後發現了山洞裡的壁畫以及那個水坑。五個人,包括阿生在內率先下去了,留陳雙他們在山洞裡臨摹壁畫。壁畫花了兩天時間給臨摹好了,但阿生他們卻再沒上來過。
陳雙擔心他們會出事,於是也領着剩下的幾個人下去了。但他們都沒想到,那個失蹤的阿年,就待在那個入口處等着他們浮出水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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