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錢康成書房所在的院子時,就見吳氏走了過來。
吳氏知道宋戟要見錢綺羅的時候,便讓身後的丫鬟帶着宋戟去了,隨後吳氏進了錢康成的書房。
見錢康成皺着眉頭的樣子,吳氏含笑安慰道:“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覺得宋將軍不錯,跟馮家交換庚帖有些倉促。”
錢康成也是無奈的說道:“這是綺羅自己的意思。”
“綺羅妹妹這是當局者迷,難不成你也糊塗了?”吳氏笑抿着嘴說着。
錢康成揉了揉額頭,因爲錢綺羅的親事可是好長時間都沒睡安穩了。
而此時,宋戟已經在丫鬟的帶領下來到了錢綺羅所在的院子。
進去的時候,錢綺羅身後披着藕荷色的織錦披風,領口處翻着一圈白色的毛邊,她出神的看着院子裡光禿禿的樹枝,靠在廊前的美人靠上。
宋戟走了過去,腳步聲驚動了錢綺羅。
錢綺羅看到她時,先是一愣,隨後是瞭然的神色。
錢綺羅垂下頭,不知道說什麼,本身跟宋戟接觸也不多,上元夜那天,完全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他帶動着,後來回到家中才冷靜下來。
那時候的臉紅心跳,不過是看到他舉箭時的樣子,像極了那人罷了。
錢綺羅覺得自己無可救藥了,也不想在這個泥潭裡面繼續掙扎,纔跟錢康成說了同意了馮家的親事。
此時宋戟過來,身後又跟着吳氏的丫鬟,錢綺羅自然明白兄嫂和宋戟的意思。
錢綺羅還沒想到要說的話,只聽宋戟說道:“爲什麼?”
錢綺羅也沒想到宋戟進來就質問自己,她心思微頓,之後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還有什麼爲什麼。”
宋戟看着她低頭不與自己對視的樣子,有些怒意的說道:“那天夜裡你說馮家的親事非你所願,怎麼才兩日,你就......”宋戟有些說不下去,畢竟她的親事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他又不是她的誰,沒權說出這樣的話。
宋戟想到上元節那夜,自己教她射箭,以及在街上握住她手的時候,她都還好好的,如今突然這樣,宋戟有些想不明白。
“那天夜裡一切都還好好的,爲什麼就突然同意了跟馮家的親事?”
錢綺羅擡起頭,看着宋戟,突然一笑,之後聽她說道:“宋將軍,如果一切重來,在光華寺的時候你還會選我來做皇后娘娘的替身嗎?”
宋戟的臉色隨即漲紅了起來。
錢綺羅說完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她知道宋戟的選擇,再重新來過,宋戟依然會選擇救白蓮。
她誰也不欠,爲何總是自己被放棄?
只有那人,明明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放棄自己,在天下面前,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卻偏偏他冒險救了自己,錢綺羅始終記得羽箭林中那一躍而起的身影。
錢綺羅見着宋戟沒有再說話,才淡淡的一笑道:“你曾將我當做皇后娘娘的替身,上元節那夜的事情,我們兩清了。”因爲我也把你當成了他的替身。
最後一句錢綺羅在心裡悄悄的說着。
宋戟一愣,不明白錢綺羅所說的兩清了是什麼意思。
“錢姑娘。”宋戟面有愧色,他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錢綺羅說道:“永州的事情宋某一直有愧在心,上元節那夜,宋某那般對錢姑娘,也並非是因爲對錢姑娘有愧,想要補償錢姑娘才那般。而是真心的傾慕錢姑娘,就算錢姑娘對宋某無意,也無需拿自己的親事兒戲,只要姑娘不願,宋某定然不會勉強。”
錢綺羅轉過頭,不再看宋戟,說道:“宋將軍多慮了,綺羅怎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兒戲。”
錢綺羅說完,便站起身來,說道:“我累了,就不送宋將軍了。”
之後就轉身回了房間。
宋戟看着錢綺羅的背影消失,心中有着說不出的失落。
他有些不明白錢綺羅前後態度的差異,若是她心存怪罪,昨天夜裡爲什麼自己沒有看出一點。
她一直都是好好地,似乎......
宋戟這纔想到,似乎在那座酒樓前遇到顧衍和白蓮的時候,錢綺羅纔跟以前不一樣了。
宋戟離開錢府的時候還沒想明白這跟白蓮顧衍有什麼關係。
宋戟有心事,就去找羅信喝酒,幾杯酒下腹,什麼煩心事都說給羅信聽了。
宋戟是當局者迷,羅信作爲旁觀者,聽着宋戟講訴的這些,心中便有了個大概。
當初宋戟在永州,並沒有見到城牆之下,顧衍是如何把錢綺羅救下來的。
羅信聽着宋戟說的,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這錢姑娘定是看上顧衍了。
羅信想着這個錢姑娘既沒有想着進宮,也沒有選擇官位更高的宋戟,而是選擇了中等的馮家,心中想着她還算是理智,知道將來宋戟若是知道了,只怕會有大大的心結。
只是這話要如何跟宋戟說起?
羅信也只能勸着他說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到處都是,回頭讓皇后娘娘給你在世家閨秀中擇一人賜婚,成了親就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宋戟搖了搖頭,仰頭又飲了一杯說道:“馮家那小子有什麼好的,我也不是看她長得好看纔想着娶她,而是當初在永州的時候,面對黑衣人的圍殺,她那從容的神色......”
宋戟有些醉了,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口齒不清晰。
他說完就趴到了桌子上,嘴裡嘟囔着什麼,羅信也聽不清楚。
直到羅信扶着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才聽着宋戟斷斷續續的說着:“...大不了讓她誰也嫁不成......”
羅信聽了宋戟的話有些無語,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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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一切都進入了正軌,白蓮對宮中一切都是極其熟悉的,管理起來也不費什麼心神。
白蓮原來身邊伺候的人,荔枝玉竹還有綠蘿年紀都大了,白蓮此時身爲皇后,若是說給自己身邊貼身的丫鬟尋夫婿,多得是人來巴結。
只是那樣的人白蓮並不十分滿意,帶着目的性來接近的人,讓人心生反感。
白蓮將她們送回白家,讓衛氏幫着尋殷實的人家。
一切光鮮的表象都是虛的,過日子人品好才重要。
白蓮也聽說了錢綺羅的事情,原本以爲錢綺羅跟宋戟好事近了,沒想到之後就傳出錢家跟馮家已經交換了庚帖的事情。
白蓮不知道這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只是只從她得知錢綺羅的心事後,心中說沒有結那是假的,若是不明情況,一定會召錢綺羅過來問問,如今,白蓮不知道要如何纔好。
最好的辦法便是不過問。
不過,之後兩天便又傳出馮家跟錢家的親事沒成。
原因是八字不合!
互換庚帖前其實就是兩家都已經合算過八字,換庚帖不過是一種形式,看雙方八字是否相合。
這樣八字不合的原因,任誰都知道這親事定是又出了什麼變故,才用八字不合來做掩飾。
白蓮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宋戟搞的鬼,還是顧衍與她說起,宋戟竟然將馮家的公子約了出來,直接跟人說,在西北都是有搶親的風俗,他看上了錢家姑娘,只要馮家敢娶,宋戟不介意讓馮家在京中體驗一下西北的民風,風光一把。
白蓮聽得目瞪口呆,完全可以想象到人家馮家公子是個什麼表情。
論武力值,肯定不如宋戟。論在顧衍面前的恩寵,更是比不了。
宋戟跟顧衍什麼交情,不用打聽也知道。
馮家當即就以八字不合的藉口推了,與此同時,這件事也在京城傳開了。
如此一來,誰還敢上錢家提親呢?
錢康成聽說了後,跑到宋戟家,結結實實的把宋戟揍了一頓,又到顧衍面前告了御狀。
這擺明是毀人閨譽,錢康成哪兒能坐視不理。
宋戟倒好,老實受罰的樣子,就連錢康成動手他都沒還手。
顧衍心中想着,宋戟做的漂亮,但是嘴上卻不能說,說出來就是擺明的包庇自己的手下了。
最後的結果是,宋戟被罰了半年的俸祿,連禁足的命令都沒有。
宋戟一聽就知道顧衍是爲自己着想,俸祿沒多少,誰也不指着俸祿過,真要是禁足了,纔是真的慘了。
不光宋戟,京中都是人精,這一看就明白顧衍是向着宋戟的,誰也不會不長眼的去錢家提親。
顧衍與白蓮說的時候,沒想到白蓮聽了後卻沉默了,問她怎麼了,白蓮卻搖搖頭。
顧衍一看便知她有心事,只是她不想說,顧衍也就沒再問了。
經過這件事,錢康成也想通了,知道宋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宋戟再上門的時候也沒有擺臉色給他看,吳氏看出了自己丈夫的心思,便暗示了宋戟可以上門提親了。
就在錢家允婚後,錢綺羅要見宋戟。
宋戟之前都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皇帝罩我,我誰都不怕的樣子,但是在面對錢綺羅的時候,卻多了幾分不安和忐忑。
宋戟已經打了很多遍的腹稿,對於永州的事情他愧疚,也願意以後好好地對她,彌補那次的事情。
錢綺羅沒有像上次那樣說幾句就送客了,反倒是命丫鬟上了茶,打算長談的樣子。
宋戟有些拘謹,錢綺羅率先開口說道:“宋將軍,你官位比馮家高,恩寵比馮家重,人也比馮家公子有能耐,你可知我爲何選了馮家,而不是宋將軍?”
聽錢綺羅說完,宋戟也有些想不通,這本是原來他想問她的。
“爲什麼?”
錢綺羅看着宋戟,正色的說道:“我心裡有個人,我這輩子都沒法嫁給他,原本我便想,嫁給誰都一樣,上元節那夜,宋將軍舉着弓射向箭靶的時候,像極了那人。之後我像是沉浸到了一個夢裡一樣,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射箭,牽着我逛燈市......”
錢綺羅說着,只見宋戟手中的被子斷裂了開來。
錢綺羅低下頭,繼續說道:“這就是我選擇馮家的原因,於我,於宋將軍都好,我不想一輩子都陷在那個陰影裡。”
宋戟一言不發,他如今已經明白了,爲什麼錢綺羅在那家酒樓前遇到白蓮顧衍後纔不對勁。
錢綺羅的話,還有之前一連串的事情,宋戟就是再傻也明白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宋戟沉聲問着。
“他從城牆上將我救下時。”錢綺羅說着。
宋戟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在走了一會之後才重重的坐下,緊盯着錢綺羅的雙眼說道: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若不是因爲我的無能,你也不會被推上城牆。你心裡怪我,該怪!也該恨!我想娶你,哪怕你心裡想着其他人我也想娶你,以後我會用我的能力告訴你,我能讓你忘掉所有人,只記得我一個!”
錢綺羅愣愣的看着宋戟,他眼中流露的目光太過炙熱,似乎要將人融化了。
如果說上元夜的宋戟像風,那樣強勢的吹到她面前。那麼,此刻的宋戟便是火,烈烈的要將兩人燃燒了。
幾日後,便傳出了宋戟與錢綺羅的婚訊。
宋戟沒有請旨賜婚,他知道,錢綺羅也一定不願意要這樣的方式。
婚期定的也比較急,錢綺羅年紀不小了,宋戟年紀更大,兩個人的婚期便定在四月裡。
花朝節的時候,白蓮見到了錢綺羅,錢綺羅面色很好,再見到白蓮的時候,已經不像是上元節時的神情了。
錢綺羅主動給白蓮問安,白蓮問起他們親事的時候,錢綺羅也坦然的說着。
白蓮看着眼裡,欣慰在心裡。
並不是因爲錢綺羅嫁人了,而是因爲她在試着放開,這纔是白蓮爲她高興的地方。
白蓮情緒的改變,最先感覺到的便是顧衍,晚上的時候,顧衍攬着她鼓鼓的肚子說着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她情緒的輕鬆。
“你要是喜歡,以後就經常辦一些賞花宴。”顧衍以爲白蓮是因爲白天的宴會。
白蓮卻說:“纔不喜歡,宴會又累又繁瑣,能少則少。”
“那今天你這般高興?”
“我在我綺羅表妹跟宋將軍高興,他們能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白蓮欣慰的說着。
顧衍聽了白蓮的話,想到前幾****情緒低落的時候,大概是跟錢綺羅有關,不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皆大歡喜。
轉眼天就熱了,白蓮也即將臨盆,隨着肚子越來越大,晚上睡得時候總也睡不好,一晚上醒好多次。顧衍都在陪着她,看着她的辛苦。
白蓮想着他白日裡上朝,晚上還睡不好,便讓宮人在前殿給他收拾了牀榻,怕他夜裡睡不好。
顧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到了晚上的時候,還是會回長信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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