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的餘光從窗外照射了進來,白蓮鬆開了顧衍,揉了揉眼問道:“什麼時辰了?”
“酉時了。”顧衍說着。
白蓮想坐起,發現了肉糰子的一條腿還在自己身上,翻身戳了戳他的小臉,一邊說道:“怎麼這般能睡,都睡到酉時,晚上打不打算睡覺了。”
“……”顧衍十分的想替兒子說一聲,能睡的不止他一個!
肉糰子也睡夠了,經不起白蓮手指戳幾下,沒多久便醒了,一睜眼看到顧衍白蓮都在身邊,眼睛還迷糊着呢,嘴巴先咧開笑了,揚手就要顧衍抱,嘴裡還有節奏的說着:
“抱抱……高高……”
顧衍笑着抱起他,說着:“好,父皇抱抱,舉高高。”
抱起來後就離開牀榻,站在牀前小幅度的往上拋着他,然後再接住。
白蓮在一旁聽着肉糰子咯咯的笑着,想着上次顧衍心血來潮將他往上拋擲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然不怕,從此還迷上了這項事情,每次看到顧衍總是要顧衍抱他。
白蓮坐起身來,叮囑道:“可以了,剛睡醒就鬧騰,快下來。”
肉糰子看着白蓮招手,反倒是往後一躲,扒着顧衍的肩膀,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白蓮看着他翻臉不認人的樣子,不由得哼了一聲指控顧衍道:“都是你慣的!”
顧衍笑着坐下,煞有其事的對着懷裡的肉糰子說:“你小子敢惹你娘,你老子都不敢,回頭你娘揍你可沒人管你。”
顧衍一本正經訓子的樣子惹得白蓮笑了,嗔了顧衍一下道:“給底下人看到了,看你還哪裡有帝王的威嚴。”
顧衍呵呵的笑着:“在自己女兒跟兒子的面前,要什麼帝王威嚴。”
說着話,白蓮已經下了牀榻,顧衍站起來,喊了外面侍立的宮人進來,服侍着白蓮穿衣整裝,等着她收拾好了,將肉糰子交給奶孃,纔對着白蓮說道:
“今天你生辰,剛好黎城那邊快馬送來的對蝦,我讓御膳房拿去做了,剛好咱們嚐嚐鮮。”
白蓮的宴席散了,晚上便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時光了。
白蓮氣色很好,心情更好,等着司膳的宮人端着食盒進來的時候,身邊的肉糰子早已迫不及待雙眼冒光了。
食盒打開的時候,白蓮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以及顧衍親自斟的酒,白蓮沒喝呢,就覺得已經醉了。
等着東西上齊了,顧衍揮揮手,讓人都退下了,就剩下他們一家三口。
“今天你是壽星,我來服侍你。”
白蓮聽着顧衍的話,笑着看着他。
顧衍將蝦去了皮,送到白蓮面前的盤子裡,看着肉糰子冒光的雙眼隨着顧衍的筷子移動到白蓮的盤子,看着鮮鮮嫩嫩的大蝦到了別人的盤子裡,眼睛裡的光瞬間熄滅,看是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了他的父皇。
白蓮在旁點了點他的頭,口中罵了句小吃貨,端過桌上那碗熬得糯糯的鮮蝦粥,拿着湯勺試了試溫度,碗剛到嘴邊的時候,白蓮聞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也不十分明顯,只覺得噁心。
她平時也不這樣,只是不知爲何,此時卻一點也聞不得。
只覺的那腥味好像鑽進了胃裡,白蓮沒能忍住,急急的放下碗,頭歪到一旁就乾嘔了起來。
顧衍看到白蓮如此,站起身來,皺着雙眉焦急的問道:“你怎麼了?”
顧衍來到身邊的時候,白蓮已經止住了乾嘔,有些面色蒼白的說道:“我也不知爲何,那腥味薰得我難受。”
顧衍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隨後大聲喊道:“來人。”
隨後侍立在外的宮人魚貫而入,只聽顧衍吩咐道:“去請太醫。”
白蓮原想着不用了,只是剛坐下,似乎又聞到了那腥味,之後噁心勁兒又涌了上來。
這次她不止是乾嘔了,腹中無物,吐了幾口酸水。
有宮人捧着盂盆急急的來了跟前,顧衍則是眉頭皺的更深了,小肉糰子看着白蓮不舒服,也沒有鬧,由着奶孃將他抱了下去。
等着白蓮的症狀好了一點,顧衍抱着她進了內室,將她放在軟榻上時,還擔憂的問着:“是不是中午吃壞東西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吐了起來?”
白蓮搖搖頭,中午並沒有吃什麼,隨後,她聽着顧衍說好端端的,心中不由得一愣。
想到一個可能,她的手不由得放在了小腹處。
她懷顧昱的時候,全程雖並無什麼孕吐的症狀,但也知道孕前期都會犯惡心。
從生了顧昱的時候難產,顧衍就沒打算讓她再去承受生子之哭,還是在抓週禮上,白蓮看着顧衍抱着顧昱,顧昱趴在他臉上親的那一下,那樣的一幕,暖到了白蓮的心底。
那天之後,她就停了避子湯藥,難道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懷上了?
白蓮算着小日子,是有些推辭,不過她的小日子一向不準,她還真沒有什麼把握。
所以,她並沒有跟顧衍說,省得他空歡喜一場。
太醫很快就過來了,看着顧衍的面色不由得抹了抹頭上的汗。
太醫診脈的時候,顧衍就在一旁看着,過了一會,只見太醫皺了皺眉,顧衍心中咯噔一下,急急開口問:“如何?”
太醫忙開口說道:“皇后娘娘無礙,陛下勿急,等臣細細診來。”
又過了一會,太醫才收了東西,之後眉目帶笑的給顧衍和白蓮躬身說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這是喜脈,月份小,老臣診了許久纔敢斷定,確是喜脈無疑。”
太醫說完,白蓮欣喜的將手放在小腹上,果然是如她所想一般,她有孕了!
顧衍則似乎是沒聽懂太醫的話一般,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說話,就被白蓮拽了拽衣袍,顧衍低頭,看着她滿臉的喜色,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隨後,顧衍讓太醫退下後,坐到了白蓮的牀榻邊上,看着白蓮滿臉的喜色,笑嘻嘻的往他身上湊,當真是哭笑不得。
“什麼時候把藥停了?”
白蓮聽着顧衍問,撒嬌的說着:“昱兒生辰的時候。”
顧衍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的無奈的說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白蓮枕着他的腿,依舊笑嘻嘻的說着:“你不高興嗎?”之後把手放在小腹上,滿臉幸福的模樣,“昱兒以後就會多個弟弟或是妹妹了。”
顧衍看着她此時平坦的小腹,不由得嘆了口氣。
白蓮揚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安慰着他說:“從古至今,哪個皇族不是人丁興旺,昱兒是太子,將來我們老了,他登基爲帝誰來幫扶他?普通人家都還兒女成羣呢,更何況是皇家。”
顧衍看着她,沒說話,隨後抱住了她,緊緊擁住。
他喜歡孩子,尤其是看到昱兒一點點的長大,那種爲人父的自豪感發自心底,難以遮掩。可是,那次她生產時所面對的事情,他一點都不想再經歷了。
白蓮是他的枕邊人,也是最瞭解他的人,愛一個人,便想給他最好的。
能看到更多屬於他們的孩子圍繞在身邊,還有什麼事是比這更幸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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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孕的消息沒多久便傳了出去,最高興的莫過於白家的人。
衛氏更是不放心,想着她上胎難產,這才一年又有了身孕,便住進了宮裡,照料着她前三個月的身體。
衛氏不知道孕期顧衍和白蓮沒有分房睡,因此來了。
她來了之後,顧衍便不方便再留在長信宮過夜了,白蓮着人給他在前殿收拾了牀鋪,吩咐底下人用心的侍候着。
沒了競爭,人就會倦怠。
白蓮是進入八月,坐穩了頭三個月的胎才知道顧衍曾在前殿杖斃了一個宮女。
顧衍不是無端遷怒的人,能惹得他杖斃了的,定然不是犯了錯誤所能解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殺雞儆猴。
白蓮大概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只是顧衍不說,她也沒問。
無非就是有心人趁着這個特殊時期,想趁虛而入,一步登天。
這是她們沒能成功,就是成功了,這後宮裡,想在自己手下討生活,也有她們受的。
八月的時候,要準備白家二老的壽辰,衛氏以前回去了,加上白蓮已經過了頭三個月了,衛氏也放心了。
顧衍搬回來的時候,當天晚上便抱着嬌妻一解相思之情。
雖說天天見面,但是當着衛氏,縱然老練如顧衍,也做不來去親熱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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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那天,白家格外的熱鬧。
一如往年,白老太爺和白老夫人的壽宴是一起辦的,這日賓客如雲,多是京中數一數二的權貴之家。
皇后娘娘的親祖父祖母,誰不上杆子奉承着。
白蓮一大早便回去了,顧衍有政務處理,安排人將白蓮先送了回去。
開始想着她有孕,本不打算讓她去,看她堅持,才依了她。
白蓮雖沒有那麼大排場,但是她的到來還是引起了轟動。她有孕,白家人都格外慎重,衆賓客見過禮後,衛氏便跟着白蓮下去了。
白蓮給白老太爺還有白老夫人分別準備了壽禮,原以爲顧衍不用多久就會來,畢竟他前一天晚上說過了,他還從來沒有食言過。
可是等來等去,顧衍都沒有來。
到午後的時候,宮裡纔來了人,代表顧衍來給白家二老拜壽。
拜了壽之後,李總管去拜見了白蓮。
白蓮見到是李總管來了,顧衍沒來,當即便皺了皺眉,問道:“宮中出事了嗎?”
李總管忙笑着說:“回皇后娘娘的話,宮中無事,陛下只是政務繁忙,讓老奴跑這一趟,娘娘不要擔心。”
白蓮並沒有因爲李總管的話放心。
她瞭解顧衍,無論是多忙的政務,他也是不會食言的,定然是有什麼大事,他無暇分身。
白蓮有些擔心他,便也有些坐不住了。
之後跟白家的人告辭,就回了宮中。
回去後知道顧衍還在御書房中,白蓮一問之下才知道內閣之臣,兵部戶部的尚書,以及軍機大臣也都在,白蓮知道,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
她沒有去御書房,雖說顧衍在政事上並沒有避諱她,但是白蓮不想在朝臣面前表現得過多幹預政事,便在長信宮等着他,李總管也一定會跟顧衍說自己回了宮。
白蓮想着顧衍御書房的那些人,不由得想到了,莫非是有什麼戰事了不成?
不然平日的事情都是內閣商議,如今軍機大臣還有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也都在,只怕真的讓自己猜中了。
可是,白蓮想不到哪裡會有戰事爆發。
西北已定,西北各族也都安穩,歲歲朝貢。
南召周行鎧已死,去年春天的時候,嚴汝楠帶着兒子以南召世子的身份回了南召繼承王位。南召剛經戰火,就算有心,也是無力。
還會是哪裡?
莫非是呂良?
至今都沒能抓獲呂良,莫非又是他作亂?
但是呂良能動用的人是有限的,如何也動用不了這般大的陣仗來商討。
白蓮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等着顧衍回來解惑。
下午申時的時候顧衍纔回了長信宮,在一起生活了四五年了,最是心意相通,聽李全說白蓮一早就回來了,便知道她在擔心。
回來後,問了她幾句白家的事情,就與她說起了御書房商議的事情。
白蓮這才知道還真跟呂良有關。
但也不全是呂良的原因,白蓮沒想到呂良竟然潛逃到了遼東,而鎮守遼東的楚家竟然也收留了呂良!
他們不僅收留了呂良,還不知何時將已經被貶爲庶人的睿王世子接去了遼東,大張旗鼓的指責顧衍竊國。
楚家軍從遼東一路向南討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