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曄再看向白蓮時,臉上雖然還有陰沉之色,但關心的神情還是溢於言表的。
“你,沒事吧?”
傷在後背,又不是其他的地方,陸曄看都不能看。
只見白蓮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便站起身來,準備跟陸曄告辭。
如今的氣氛太詭異了,她需要安靜的想一想,別說是陸曄了,就是她心中也似一團迷霧一般。
白蓮剛站起來,陸老夫人就進來了,白蓮看到陸老夫人,拉着白凝行了一禮,說道:
“老夫人,前面的席宴散了,家母還在等着我們姐妹回去,這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謝過老夫人和沈姨母的款待。”
這原本是該白凝說的,只是看這個樣子,白凝還不願走,白蓮就把話說了,明顯着這祖孫倆還有話說,卻被白凝的不小心給打斷了。
陸老夫人此刻的神色恢復如常,見白蓮溫文知禮,和顏悅色的點點頭,客套了一番,就讓丫鬟帶着她們出去了。
回去的時候,白蓮跟白凝一輛馬車,白凝還在抱怨着席宴上的事情,白蓮就已經神飛天外了。
陸老夫人的態度的確很可疑,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
若是她知道自己兒子的死,和李氏的詐死的緣故,從而恨睿親王和一切皇室的人,白蓮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卻在那樣痛深惡絕的情況下,聽到陸曄要求娶周德言時,竟然做出了那樣的反應!
這讓白蓮深深的不解。
難道陸老夫人是打算將人娶回來好好折磨?
你弄死我兒子,我就弄死你女兒。難道是這樣的心態?
可是,也不能呀。
不管是前世的周德音,還是今生的周德言,嫁給陸曄後,本身的品階比陸曄還要高,她一個老太太能做什麼,不管是公主還是郡主。在陸府出事,陸家哪裡能逃得了罪責。
白蓮越想越亂,越想越覺得這些迷霧漸濃,心中很煩躁。這時卻被白凝推了一下,嬌嗔着說:
“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說話都聽不到。”
白蓮回神兒,說道:“沒什麼。想到剛剛的事情,七姐,以後出門若是遇到德言郡主,你避着她點。”
白凝撇了撇嘴,嗯了一聲。
因爲在陸府的事情,衛氏回去後就讓白蓮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了,又差人請大夫配了藥膏,親自給白蓮送了去。
見到她沒精打采的,以爲是白天的事情嚇到她了,安撫了她幾句。後來看着她想休息,就離開了。
晚上的時候,白蓮心情不好,沒有去衛氏處,廚房將她的飯菜送到了玉瓊館,她草草的吃了一些,就讓丫鬟收拾了起來。
櫻桃荔枝都看得出來白蓮心緒不佳,誰都沒有打擾她,靜靜的在門外候着。
白蓮總覺得那個謎底是個十分重要的事情,前世的時候。從認識陸曄,到他亡故的時候,白蓮能看出,他對自己是有情的。想到那一屋子形態各異,年齡不同的周德音的雕像,白蓮依舊覺得心底某個地方在抽痛。
可是,他爲什麼選擇那樣極端的手段對自己的親人呢?
直到晚上睡得時候,白蓮也沒能想明白。
這天晚上,她做了個夢。是在落水那次之後,再一次夢到前世的事情。
那是在一次中秋夜宴後。
自從被禁足含章殿後,周德音迷戀上了醉酒的滋味,只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酒更可愛的東西。
如果沒有酒,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睡去。
時間越久,便越依賴那種熏熏然,飄然欲仙,忘生忘死的感覺。
以至於到後來,若不是烈酒,便給不了自己那種感覺。
中秋夜宴,身爲太傅的陸曄自然會參加,如今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是在他之上的皇上,也是要畏懼他三分的。這樣的場合,怎麼可能少得了他。
他去參加夜宴前,在章含殿用了膳,臨去的時候,叮囑周德音不要睡,等他回來一起過中秋。
周德音連眼皮都沒有擡,他前腳走,她就躺牀上準備睡了。
但是這種賭氣的舉動,讓她躺在牀上久久難眠,後來讓宮人送來了酒,對月自酌自飲着。
一杯又一杯,最後她乾脆躺在院裡的一架鞦韆上,整壺的喝着,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她意識有些模糊了,才發現鞦韆架旁邊多了個人。
是陸曄。
“你又喝酒了。”聲音裡有無奈,似乎還有疼惜。
不喝酒幹嘛?周德音心中說着,只是沒有搭理陸曄,繼續端着酒壺喝着。
陸曄伸手過去,要拿下她的酒壺,周德音哪裡肯鬆手,爭奪之間,周德音將酒壺摔在地上,從鞦韆上跳下來,就跌跌撞撞的走開。
陸曄追上,從身後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低語道:
“阿音,我專門回來陪你賞月,不要跟我賭氣了,可以嗎?”
周德音問道很濃郁的酒味,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陸曄的。喝醉酒的周德音力氣特別大,以前陸曄抱着她的時候,她都是掙不開的,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沒有防備,被周德音推得往後退了幾步。
周德音沒有理他,轉身便走。
陸曄有些生氣的,已經三年了,她都沒有跟自己說過一次話,任憑着他怎麼哄,都沒辦法讓她開口。
陸曄上前一步,打橫將她抱起,周德音一陣天旋地轉,就落到了他的懷裡,全身騰空,她使不出力氣,掙扎也掙扎不開,便開始掄起雙拳在他的胸前捶打着。
直到胳膊都酸了,手都痛了,陸曄也沒放開她,而是抱着她走到了御花園,那裡是陸曄提前安排好的,擺了各色的點心,還有周德音愛吃的月餅,以及幾樣可口的小菜。
到了石桌前,陸曄將周德音放心,隨後便坐在了周德音旁邊,陸曄拿起玉箸給周德音布着菜,一邊說:
“剛纔喝了那麼多酒,吃點東西,等會胃裡不舒服。”
周德音似乎沒聽到,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看到石桌上有一壺酒,拿起來便要喝,給陸曄攔了下來。
周德音擡眼看過來,眼中的神色灼痛了陸曄,他心底一軟,握住她的手,將酒壺拿開,輕聲說道:
“別喝酒了,前幾天御膳房釀了幾樣花露,還有幾樣果酒,你想喝什麼,我讓人拿過來。”
陸曄看着她,見她的雙眸漆黑如墨,深不見底,她微微眯起眼睛,裡面閃着的光芒猶如一頭受傷的小獸。只見她朱脣輕啓,這幾年來第一次開口說道:
“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