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離開了黑騎,現在,你們願意繼續追隨我嗎。”
“願意!”
肅立良久之後,蕭寒終於開口了,而五百黑騎的回答整齊劃一,如同是從一個人的嘴裡喊出來的聲音。
“忘掉你們的過去,去掉你們身上一切表明與黑騎有關的東西,從現在起,變成一支全新的隊伍。”
蕭寒的話音剛落,楊煜驚奇的發現,排成了一個整齊方陣的五百黑騎,一瞬間全部下馬,隨着丁零當啷的聲音響起,黑騎紛紛將腰刀解下拋在了地上,然後把一個類似徽章的東西,從自己的胸前扯下後也扔在地上,而十個橫隊的隊首之人迅速從各自的橫隊前跑過,將拋在地上的東西收起之後,放在了蕭寒面前,隨後再跑回本隊。
只是將身上能表明身份的東西扔掉還不算,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一個個小瓶子之後,互相協助着在身上塗來抹去,有的把把頭盔摘下,將原本整齊的髮髻拆亂,還有個黑騎在自己的眼眶上狠狠的來了一拳,砸出了一個黑眼圈之後,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酒瓶,仰天喝了一口之後,又往身上灑了許多,再從地上抓起泥土把自己的坐騎抹的髒兮兮的,原本極是神駿的一匹馬立刻變得毫不起眼,看起來跟草原上那些馬匪胯下的劣馬沒什麼兩樣。
原本全部是一襲黑甲的五百黑騎,只用了短短片刻的時間,就變得色彩斑斕,原本是一個整體,無論衣着相貌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黑騎,現在變得各式各樣的,一襲黑色盔甲現在有的看上去破破爛爛,只是還勉強掛在身上,有的半新不舊,卻是破開了幾個口子,還有的連盔甲都已經除去,只是穿着一身髒兮兮的長袍。
黑騎不光是外形相貌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就連神態氣質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原本面無表情的黑騎,現在臉上多出了些表情,就好像木偶被賦予了生命,剎那間活過來一樣,原本排列極爲整齊的對隊伍,現在變得鬆鬆垮垮,騎在馬上的姿勢也是東倒西歪的,哪裡還有半分天下第一等強軍的樣子,分明就是一支草原上常見到不能再常見的馬匪。
當楊煜第一眼看到黑騎的時候,這支部隊散發着沖天的殺氣向他直撲而來,黑騎留給楊煜的印象,就是這支部隊是一支只知殺戮的機器人部隊,可現在,還是同一支部隊,楊煜感受到的,卻只有匪氣,原來懾人的殺氣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
看着變了一個模樣的黑騎,蕭寒點了點頭,大聲道:“會有人安排你們的住處,接下來這幾天,你們什麼都不用管,等候命令吧。”
說完之後,蕭寒扭頭就走,從頭到尾,蕭寒沒有說半句廢話,而黑騎,也沒有一個人說出半句廢話,沒有疑問,沒有遲疑,只有徹底的無條件的服從。而楊煜以爲會出現的煽情場面,或是激昂的場面統統沒有出現,蕭寒就只是幾句話,就完成了與黑騎的告別。
楊煜看的只是搖頭,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好像除了一個“服”字之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楊煜招了招手,讓馬六自去安排這支黑騎的食宿之後,拍馬追上了走向林山山寨內的蕭寒。
從馬上跳了下來之後,楊煜走到了蕭寒的身邊,這時楊煜發現,蕭寒看上去雖然一臉的平靜,但楊煜還是能從蕭寒平靜的臉色下,看出那深藏起來的黯然。
跟着蕭寒走了幾步之後,楊煜突然道:“就這麼簡單?”
蕭寒平靜的道:“不然還要怎樣。”
楊煜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以後與黑騎再無關係,你都不跟那些離去的黑騎道個別嗎?”
“見慣了死別,生離又有什麼稀奇的,再說無論見與不見,以後都是再無關係,道別也只是徒增傷感,又有什麼好見的。”
楊煜沉默了良久之後,沉聲道:“你是鎮西王的女兒,所以你纔會成爲黑騎,不過我想知道你是從多大的時候開始帶領黑騎的。”
蕭寒笑了一笑,道:“怎麼,知道不好直接問女孩子的芳齡,就要拐彎抹角的打聽嗎?你臉皮不是挺厚的嗎,怎麼這時候知道不好意思了嗎。”
楊煜也是微微一笑,道:“好吧,被你看穿了我就直接問了,敢問小姐芳齡啊。”
“二十四,我今年二十四了,你呢?”
“額,我應該是二十四,如果這裡還沒過年的話,那就是二十四。”
蕭寒撲哧一笑,道:“什麼叫應該是二十四,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多大的。”
楊煜很是無奈的道:“沒辦法啊,時差問題,我原本是知道的,可是到了這個世界就有些糊塗了。不過我沒想到你和我一般大,看樣子我以爲你比我小几歲呢,所以我以爲你在十二三歲就開始領兵打仗了,不過就算你今年二十四,那你九年前也只有十五歲,嗯,我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蕭寒苦澀一笑,道:“普通的女孩子,十五歲的時候都給嫁人了,不過我卻是在十五歲的時候開始提刀殺人,還打出了一個黑將軍的名頭,說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呢,不過好在我從來沒後悔過。”
楊煜聳了聳肩,道:“我還有有個疑問,不過你可以不回答的,嗯,爲什麼你父親會讓你帶領黑騎?”
蕭寒笑道:“因爲,當時我父親就我一個女兒啊,至少當時是,而我父親歲數大了,我也只好撐起黑騎這擔子啊。”
楊煜皺眉道:“大武不是承平已久嗎,爲什麼大武朝廷鎮西王一定要保留黑騎?我有點想不通啊,要是朝廷忌憚鎮西王,那該削兵權還來不及呢,怎麼又會讓鎮西王保留黑騎這麼一支擁有強大戰力的部隊呢?”
“朝堂上的事,本來我是不懂的,不過現在,也多少明白了點,怎麼說呢,誰讓我父親是不敗軍神,誰讓我父親是唯一的異姓王呢。”
楊煜苦笑道:“不懂,完全不懂了,我真想不明白,黑騎可是鎮西王手下的私兵,而鎮西王坐鎮西陲之地,可說一手遮天,怎麼可能連黑騎的軍費都拿不出來,這不合理啊。”
蕭寒冷冷一笑,道:“沒什麼想不通的,也沒什麼不合理的,太祖皇帝打下了大武,可是這大武,倒是有大半是我父親打下的,我父親錯就錯在不該鋒芒太露,先祖皇帝在雲州城下損兵折將,連大皇子都死在了雲州城下,可我父親卻從未一敗,大戰惡戰無數,連慘勝都沒有,無一不是大勝而歸,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太祖皇帝身爲八級強者,我父親再能打仗,也不可能奪去太祖皇帝的鋒芒,可是等太祖皇帝歸天,朝中再無人能與我父親的功勞比肩,也無八級強者能壓制我父親的時候,我父親自然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剷除羽翼削兵權自然是忙的不亦樂乎,不過無論大武朝廷爲了不至於逼反我父親,卻也給我父親留下了一支親軍,就是現在的黑騎了。
等現在的武皇登基,情況又有變化,現在的武皇韓斌斌雖然醉心於武道,但大家都知道武皇無論是文治武功還是個人的武道都已到了巔峰,二十歲時晉身八級強者之列,這速度堪稱前無古人,到了如今,卻是連個對手都沒了,無聊之下,武皇自然要找點事作,所以武皇下令我父親必須將黑騎重現顛覆之時的風采,還給我父親在西陲之地的所有大權,現在的西陲邊地,可說是國中之國,要是我父親願意,完全可以一手遮天,可越是這樣,我父親就只能越發的小心,除了大武朝廷的發下的俸祿,不敢伸手撈一文錢,別說囂張跋扈了,只能整天縮在王府裡度日,以免給朝廷或者說武皇有了藉口,而養着黑騎這樣一支軍隊,耗費錢糧無數,卻也只能這麼養着,以至於我父親只能東拼西湊的想辦法來維持這支黑騎,否則,只怕造反的罪民早就落在我父親的頭上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原來是這麼回事,明白了,不過我就納悶了,武皇逼反了你父親,到底有什麼好處?哪有當皇帝的,一心想着逼反自己的大臣的?”
蕭寒嘆了口氣,道:“武皇一脈,盡出天才,不過,也是盡出瘋子的一脈,武皇的心思最簡單不過了,只要我父親造反,他就有事做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父親這個不敗軍神打上一仗,看看是誰更厲害,而且我想武皇會全力扶持我父親誇張勢力,將我培養成越強大的對手越好,還有,武皇是絕對不會以八級強者的力量來與我父親作戰的,如果我父親有五千人,武皇也只會帶領五千人,如果我父親能湊出十萬大軍,那武皇也只會帶領十萬人與我父親交戰,這些雖然都是我猜得,但我相信與武皇的真實想法沒有什麼差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