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你是怎麼淪落到這裡來了?你的護衛們呢?”
趙義興淚流滿面,道:“唉,我去西夷還算順利,在鬼門關把貨物出手之後,再往回趕的路上,遇到了催命彪,本來以爲交上買路錢就能平安的,結果也不知怎的,催命彪上來就下令把我的護衛屠戮一空,卻把我和小五他們都掠到了這裡,後來才得知,蘇老大他們有功夫在身,催命彪是不會留他們活命的,而我和小五他們一些傭工對於催命彪沒有什麼威脅,這才僥倖能活下來。”
楊煜慨然一嘆,道:“能活下來就好,趙先生,從現在起您就沒事了,且放寬心就好。”
趙義興悽然一笑,道:“楊小哥,哦不,大當家的,求您能看在咱們曾有一面之緣的份上,就放老朽回去吧,我只怕再不回去,我的家業就徹底完了。”
“趙先生這話說的,您與我有大恩,豈能就這麼走了,我說過,我一定要報答您的,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哪能就讓您這樣就回去呢,您且放心就是了。”
趙義興有些惶恐,他對楊煜的恩情,也只是止於一雙靴子一件長袍,另有就是說了幾句話,讓楊煜逃過了被賣做奴隸而已,對於趙義興來說,這些都是看楊煜可憐,隨手也就打發了的小事而已,也不敢因此而覺得對楊煜有多大的恩情,只求能夠活着回家就好,至於其他的,卻是想都不敢想了。
趙義興自覺沒有做什麼,但楊煜可不這麼認爲,不說是趙義興讓他免於被賣做奴隸,只是趙義興所贈的靴袍和麪餅,對於楊煜來說是珍貴到了極點的,所以趙義興自覺沒有對楊煜有多大的恩情,但楊煜可不這麼認爲,楊煜煜的信條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對我有恩,我就對你有義,受人大恩,又是見到趙義興此時的慘狀,又怎麼可能就這樣讓自己的恩人離去。
趙義興本是個富家翁,被催命彪擄來已有兩個來月缺衣少食,還得承擔這繁重的體力活,身體狀況很是不佳,本已陷入了絕望,以爲要在這林山送命了,沒想到峰迴路轉,卻是遇到了他曾於施恩的楊煜,而且楊煜對他還極爲恭敬,現是還念他的情,一時間趙義興又有了希望,激動之下,虛弱的身體當時就有些承受不住,一時間搖搖晃晃的都站不穩了。
楊煜看趙義興的狀況不佳,攙扶着搖搖晃晃的趙義興對着馬六高聲道:“馬六,快去打掃一間屋子給趙先生休息,快去。”
等馬六應了一聲快步跑開之後,楊煜攙扶着趙義興,溫聲道:“趙先生,您把小五和您的傭工都喊上,我向給您和他們安排個地方好好將養一下,待養好了身子,我再把您送回去。”
趙義興又是高興又是感激,當即抱拳道:“多謝大當家的恩情,趙某感激不盡,謝謝,謝謝大當家的。”
楊煜搖了搖頭“哎,趙先生這時什麼話,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原來就說過必定要報答先生大恩的,您怎能如此客氣,您只管把這裡當成您的家就好,一切隨意。”
楊煜說完之後,對站在他身後莫名其妙的楊大嘴笑道:“大嘴,這位就是趙先生,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那位送我靴袍麪餅的先生。”
楊大嘴曾聽楊煜說起過趙義興,知道楊煜對此人一直念念不忘,此時得知眼前的老頭就是那位趙義興,當下道:“原來您就是我大哥一直唸叨的趙大善人啊,大哥時常提起您的,您對我大哥有恩,就是對我大嘴有恩,趙先生,請受我一拜。”
楊大嘴說完之後,對趙義興深深一揖,趙義興趕忙去扶楊大嘴,惶恐道:“唉呀,不敢不敢,趙某隻是做了些許小事,可不敢當啊。”
楊大嘴直起身來哈哈一笑,道:“趙先生您也別客氣了,現在只管把心放回肚子裡吧,一切有我大哥就好,大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請趙先生去個安靜的地方吧,這廚房裡還有肉有酒,我去讓人給你們整治上一桌,您和趙先生邊吃邊談不是更好嗎。”
楊煜連連點頭,道:“好,趙先生,您隨我來。”
趙義興的小廝小五一直就在趙義興的身邊,只是不敢插話而已,他萬萬沒有想到當時落魄之極的楊煜搖身一變竟會成爲他的救星,這時不敢讓楊煜攙扶着趙義興,趕緊上前扶住了趙義興。
奴隸們能有什麼好待遇,那小五在林山上待了兩個來月,整瘦下去了一圈,楊煜看到了小五,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高永明,那胖子在林山待了快兩年,又跟着他在沙漠裡餓了幾個月,竟然愣是一點沒瘦不說,現在看起來竟然還又胖了些。
看了看普遍餓的骨瘦如柴的奴隸們,再看看滿面油光的高永明,越發覺得高永明這廝實在是個妖孽之後,楊煜搖了搖頭之後,對高永明道:“胖子,你原來不就是在廚房幹活嗎,你幫着大嘴好好整治一些吃食,然後一起和大嘴過來找我,對了,把趙先生的僱工都安頓好了,別讓他們和其他的奴隸在一起,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別虧待了他們。”
自己恩人的人,當然要照顧好一些了,安排好了之後,楊煜才引着趙義興走向了後院,這時後院裡的馬匪都已被妥善看管了起來,雖然楊煜還沒來得及將那些馬匪打亂重新安置,但馬匪們都被除去了武器,又被狼人們帶着狂狼團團圍住,也不怕馬匪裡會有人作亂。
馬六把原來催命彪的屋子給收拾了出來,恭恭敬敬的把楊煜他們迎進了屋子之後,趙義興卻是對馬六恭恭敬敬的道:“有勞馬大哥了,在下感激不盡。”
楊煜驚訝道:“趙先生認識馬六嗎?”
馬六一臉尷尬的道:“大當家的,趙先生被擄到林山來之後,小的無意間和趙先生說話,聽到了趙先生的鄉音才發現趙先生和小的是同鄉,後來一問才知道趙先生就是小的老家哪裡聞名的趙大善人,後來說了幾次話,這才熟識了的。”
趙義興感激的道:“大當家,在下在這林山受馬大哥照拂頗多,若不是馬大哥有意照顧與我,恐怕我也活不到現在了。”
楊煜點了點頭,對着馬六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做的不錯,我卻是沒想到事情會是這般的巧,那麼多人裡就挑中了你,說起來這也是你的運氣,你照顧了趙先生,我自然就會照顧你,你放心,只要用心做事,日後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
馬六大喜,原來照顧趙義興,除了看在是同鄉的面子上之外,也是看在了趙義興趙大善人的名頭,有了他的照顧,趙義興得以比其他奴隸過的稍好一些,不過趙義興終究也是奴隸,馬六雖然照顧趙義興,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跟着趙義興有沾光的一天,這時聽楊煜對他連連誇獎,不由大是興奮。
“這都是小的該做的,親不親故鄉人,小的和趙先生本是同鄉,自然該照拂一二的,只不過小的終究還是做不得主,否則早就將趙先生給放了,不過那樣一來大當家的卻是也就見不到趙先生了,呵呵,這可都是天意啊。”
和趙義興坐下之後,楊煜打量了一下身處的屋子,這間石屋是催命彪的,本來就是整個林山山寨裡最好的一間,雖然只是一間單屋,但面積卻是不小,而且還裝扮的富麗堂皇。楊煜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趙先生就住這件屋子了。”
趙義興立刻又站了起來,連連搖手道:“不敢不管,能夠重得自由,在下就已經感激不盡,又怎敢安居於此。”
楊煜把趙義興又按了下去之後,道:“趙先生,跟您說過幾次了,千萬別跟我客氣,還有,您也別叫我大當家的了,你就喊我楊煜也行,或者喊我小楊也行,這麼跟您說吧,要是沒您,也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哪能怠慢了您啊,你就安心的在這修養就是了。”
趙義興復坐下之後,小心翼翼的道:“大當家,哦,楊小哥,您又是怎麼到了這裡的呢?我聽說您已經把催命彪殺了?難道說,您日後也打算要,要做那劫富濟貧的好漢嗎?”
楊煜嘆了口氣,道:“嗨,小孩沒娘說來話長,這話說起來話可就長了,還是先說您吧,怎麼您的護衛就沒一點事的不濟麼,害的您受了這麼長時間的苦。”
趙義興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唉,別提了,我原來從未走過金水河這條商道,雖然知道金水河商道有十倍之利,但我歲數大了,也膽小怕事,卻是從未想過要在金水河撈錢的,誰知道這兩年我的商號連遭重創,卻是維持不下去了,爲了不把畢生心血拱手讓人,無奈何,我也只能冒險賭上一賭,這才湊了些錢,想着在金水河商道走上一趟,以求牟取重利以解我商號之危。
聘請行走金水河的護衛代價不菲,我的資財依然不足,湊出的錢財在置辦了貨物之後,卻也不能聘請太多的護衛了,便在德州的一家小護衛行裡請了六十個人,那護衛行的蘇老大走過金水河商道,據他所說只要交出買路財,便不怕成名的大股馬匪,只需防備小股的散盜便可,遇到小股散盜的話,有六十個護衛也能確保無虞,遇到大股馬匪只需交上買路錢便可,卻也不用太多的護衛,我囊中羞澀之餘,也變聽從了蘇老大的話,備下了買路的銀子之後,就來到了這金水河商路,這來時一路倒也平安,確如蘇老大所言,只需交上買路錢之後,那些馬匪也不會太過爲難與我,順順利利的到了鬼門關。
到了鬼門關之後,我所帶的貨物便有十倍之利,雖然貨物的六七成都交給了馬匪,但只要能平安回去,卻也不虛此行了,我不敢往西夷深處而去,爲了儘快儘快回鄉,我便把貨物都在鬼門關出手賣了之後,換成了黃金便要回程,哪知道,剛過了定海橋,便遇到了催命彪的人馬,我本想照舊例奉上買路錢的,可誰知道那催命彪令他手下直接就是殺人,卻是不講規矩了,蘇老大他們被殺了個猝不及防,一個都沒能逃了,然後,我就被帶到這裡了。”
楊煜微皺眉,道:“趙先生,我對於這商道上的事情是不懂得,不過我想怎麼能和馬匪講規矩呢,若是您攜帶的是貨物的話,那馬匪倒有可能會收了買路錢就放過你們的,可如果帶的全都是現銀,那馬匪怎能不搶呢?趙先生,我覺得您可是失算了啊。”
趙義興慨然一嘆,道:“唉,蘇老大一力保證說馬匪也是講規矩的,我卻是太過輕信了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急於用現銀度過危機,若是將西夷的貨物帶回神州的話,安全是稍微安全了些,可回去之後還得變賣卻是需要些時日,我也是一時心急,才全帶了現銀回程,說起來也不能全怪蘇老大。”
這時馬六尷尬的一笑,道:“大當家,趙先生,其實吧,當馬匪的,也確實有馬匪的規矩的,這交錢不殺不劫,就是規矩,而且不管是哪路的馬隊,這規矩還都得講才行,要不然過路的商隊被劫得狠了,以後不敢再走金水河的商路,豈不是殺雞取卵嗎,不過趙先生之所以會被殺人奪財,這事的內情我卻是知道的,這個吧,還是魯家人來收貨時提起的,說有一支商隊全是金銀沒有貨物,可以全都劫了,催命彪得了消息,這才殺人劫財的。”
楊煜和趙義興都是一愣,楊煜沉聲道:“又是魯家,這魯家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什麼事都有他們。”
趙義興滿面怒容,道:“原來如此,魯家果真是喪盡天良,可恨之極,我明白了,怪不得啊。”
“怪不得什麼?趙先生可曾與魯家起了衝突嗎?”
趙義興搖了搖頭,恨聲道:“沒起衝突,我將貨物運到鬼門關之後就地出手的時候,魯家曾上門要求收購我的貨物,不過他們出的價格,比別家至少低了兩成,我如何肯幹,那魯家的管事也沒多說上門,只是冷笑幾聲之後便離去了,沒想到,卻是會讓催命彪在這裡劫掠我們。”
馬六小聲道:“趙先生,我這麼跟您說了吧,催命彪向來就是和魯家狼狽爲奸的,凡是得罪了魯家的,或是魯家看不順眼的,都會送信過來讓催命彪劫掠,雖然催命彪不是直接聽命於魯家,卻也不會駁了魯家的面子,何況又有錢拿,何樂而不爲呢。這幾年凡是規模小些的商隊,只要是在鬼門關出貨,都得低價賣給魯家,那些規模大,來路硬的商隊魯家不去招惹,專挑您這樣的小商隊下手,只要不從,魯家就讓催命彪下死手的,近年來小商隊都是這麼做的,沒人敢違逆魯家的意思,若非如此,魯家又怎麼能發展的這麼快呢,我想您找的那護衛也不是什麼老客,否則他該知道這個,讓你把貨物賣給魯家的。”
趙義興滿面怒容,道:“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這哪裡還是經商,分明就是強搶嗎,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趙義興惱怒不已,楊煜卻是若有所思,就在這時,楊大嘴和高永明兩個人帶着幾個奴隸端着新做好的酒菜送了過來,勞累廝殺了一夜的楊煜早已餓了,這時見酒菜送來,卻是精神一振,當即道:“快快,我都快餓扁了,趙先生,來,咱們邊吃邊談。大嘴和胖子也坐下,哦,把狼青和豹威也都叫來,咱們一起陪趙先生喝點酒,給趙先生壓壓驚。”
馬六很快去把豹威和狼青也都請了過來,很有幾分眼色的馬六給在座的都倒上酒之後,卻是抄手站在一旁,卻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斟酒的小廝,楊煜看了馬六一眼,想了想之後,卻道:“馬六也坐下來吧,你也陪趙先生喝兩盅。”
馬六心裡大喜,知道楊煜這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當下喜滋滋的道了謝之後,坐在了下首。
楊煜端起酒杯,把趙義興介紹給了狼青和豹威之後,酒過三巡,楊煜卻是對趙義興道:“趙先生,你這一趟來,不知道賠了多少銀子?”
趙義興在林山當了兩個月的奴隸,能吃到什麼好的,早已經是餓的狠了,這時酒過三巡,也不顧形象,正在放口大嚼,但聽到楊煜的問話,卻是連吃肉也不覺香了,放下筷子無精打采的道:“唉,我這一來,卻是把十萬兩銀子都賠了個精光,不過能留下這條老命,也就知足了。”
楊煜想了想之後,對趙義興淡淡的道:“趙先生與我有大恩,嗯,我也無意爲報,您先在這裡將養一陣子,待修養好了之後,我想辦法把您送回去,趙先生也不必爲銀子發愁了,等您回去的時候,帶上二十萬兩黃金回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