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前夕,海棠府。
一大清早,花君還在臥牀貪睡,慧珠便端着銀盆準備打熱水,剛出正房的門,卻見一人在院中閒逛,雖然有些面生,但她還是認了出來,遂疑惑道:“劉闕?”
那人轉過頭來,倒也是個俊俏的小白臉兒,尤其那一雙丹鳳眼比女人還要嬌氣,上下打量慧珠一番,又懶散的轉過頭去。
慧珠蹙眉不快道:“不是叫你回去了嗎?你怎麼又來了?”
劉闕擺弄着牆角的海棠樹的花枝,嗅着那清淡的花香:“郡主可好久都沒叫我們來了,外面實在無趣,便過來看看。”說罷,一指正房的位置,“郡主還沒起?”
慧珠點頭:“還沒。”
劉闕大步流星的過去:“正好,我去服侍郡主起牀。”
慧珠本就不喜歡花君豢養的這些男寵,也甚少踏足那什麼逍遙閣,近來花君將他們遣散了,她本來還挺開心,自是不會叫劉闕再進去,遂橫跨一步擋住那人。
“郡主睡着呢,醒了我自會服侍,你快回去吧。”
劉闕如何會將她放在眼裡,只粗魯的把她推開:“郡主醒了我就回去了。”
慧珠眼看攔不住他,忽聽院門有人淡淡道:“慧珠,恭月郡主呢?”
她聞言歪過頭,發現竟是江淮,欣喜上頭忘了叫,直接答應道:“在裡面睡着呢。”
劉闕聽着這人的聲音還挺清涼,索性回頭瞥了一眼,好傢伙,這一下便叫他再也挪不開眼,此女當真是千篇一律中的別具一格,美的十分有邊蠻特色。
江淮今日未上職,只穿着一件鴨卵青的薄衫,她本身不喜歡那些豔麗濃重的色彩,又因是來見花君,所以穿的並不是很正式,甚至連頭髮都只是隨便披散了就罷了,同時,一張瓷白的臉也未着粉黛,眉黑如碳自不必再描,眉下一雙漆黑如曜石的眸子往上輕擡,登時流轉出無盡的傲人風采,好像比這天上的驕陽還要惹人注視。
只是這些隨性看在劉闕的眼裡,代表着此人身份不高。
他倚仗自己父親的勢力,自詡長安城沒有幾個惹不起的,遂無禮道:“哎呦喂,這是誰家的俏佳人啊。”他邊說邊往下走,還以爲江淮是哪個男寵的家世,來上門尋夫的。
慧珠見他對江淮如此放肆,即刻大驚失色,剛想開口提醒劉闕,卻見對面的江淮輕搖了下頭,示意她別出聲。
這丫頭也聽話,連忙將嘴裡的話嚥了回去,心內還有些小竊喜,心道平常有郡主護着,今日終於有人來教訓劉闕了。
而那個不知死活的見江淮的動作,也沒往心上去,瞥眼瞧見她身後的北堂,卻是微微一怔。
那人一張臉是石板的鐵青色,壯似男子,此刻正怒視着自己。
劉闕眨了眨眼,自然不會因爲這幾眼就退縮,反倒越上越勇,笑嘻嘻的湊到江淮身邊,竟敢伸手撩起她的一縷髮絲,嘆道:“真香。”
江淮斜睨着他:“你知道這是什麼香?”
劉闕見她搭話,更是色膽包天,便又湊近了些,聞得如癡如醉:“似是……梅香。”
江淮破天荒的笑了笑,嘴角勾的像是鐮刀,伸出右手來放在他的肩膀上,劉闕有些受寵若驚,渾身舒服的顫慄,目視着她一點點的將手滑向自己的手,那蔥白筆直的指尖靈巧極了。
可他哪裡等得了,一時心急,直接攥住了江淮的手。
只是。
好像攥到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隨後,左手的無名指猛然受力,不到眨眼的時間,伴隨着一道恐怖的裂骨聲,那如海浪般的痛楚瞬間將他覆蓋!
慧珠駭的捂嘴,還沒看清,就見劉闕被江淮攥住手指,隨後身子扭曲的跪倒在地上,而那人也沒打算鬆手,面上有着淡淡的嫌棄,看向她,問道:“花君呢?”
正說着,花君也被劉闕殺豬一般的叫聲喊醒了,披着外套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她站在門檻的後面,瞧見江淮,又瞧見劉闕,迷茫道:“你們幹什麼呢?”
江淮順勢將劉闕扔到一旁,而那人蜷縮着身子,露出來的整根無名指都撅的不像樣,花君注意到了,蹙眉道:“君幸,劉闕怎麼惹你了?”
江淮面無表情:“登徒……”
說到一半。
她忽然擡頭,眸光謹慎:“你說他叫什麼?”
花君莫名其妙的走過來,瞧着地上打滾的那人:“劉闕啊。”
江淮微咽口水,再次確認:“這是劉青浦的二兒子?”
花君點了下頭,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不過我早就叫他回家了,是他賴着不走。”
江淮由怒轉笑,本來挺動人的笑容現下看上去有些詭異,她低頭瞧着劉闕,那人也畏懼的看着她,遂又轉頭看慧珠,小丫頭得意道:“這可是我們家江淮江御侍。”
劉闕一駭,內心抽緊,疼痛和緊張並行,一個沒挺住暈了過去。
江淮滿心厭棄,這個劉闕真就只有這張臉能將就着看看了。
花君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哈欠,挽住她的胳膊往上靠着:“你今天怎麼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江淮拖着她往屋裡走,淡淡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花君切了一聲:“你那麼忙,哪有閒工夫來看我。”又打了個哈欠,“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肯定是有事要找我吧。”
江淮沒有兜彎子,直接就說了:“郭伯父在太師府給長信王私自設立的靈位,就在書房後的密閣裡,怕是被劉青浦和馮兗發現了。”
此話一出,花君登時清醒的不得了,回頭瞪眼看着江淮:“你說什麼?”
江淮抓住她的手臂,淡笑道:“不過別擔心。”
花君整個心都懸着,她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遂不安道:“你有辦法了?”
江淮笑意濃滾:“來的時候還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花君反應倒也靈敏,瞥眼院中的那個昏倒的人:“你要用他?”
江淮沒有隱瞞,點了下頭:“太后的壽禮你備好了嗎?”
花君依言答道:“自然,就在後面的庫房裡,是柄玉如意。”
“玉如意?”
“你別小瞧,這可不是一般的玉料。”花君解釋道,“那是從漠嶺採的,有錢都難買。”
江淮見勢,打了個響指:“那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