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這兩人僵住了,就連一旁的信承也慌了,沒想到這寇先生遲遲不肯說的事,居然是有關於皇室的秘辛。
而且看他那爲難的樣子,怕是要說的人地位還不低。
很有可能是當今聖上。
這些走南闖北的說書人,肚子裡面都會有一兩件抓耳的故事,必定是越獵奇越隱秘越有人聽,越有人愛聽。
這樣想着,信承更堅定了心裡的想法。
“公子,要不然還是別讓他說了。”他小聲道。
寧容左緩緩擡頭,將手裡的橘子遞給他,聽着身後人羣那興奮的討論聲,再次垂眸,低冷道:“叫他說。”
信承遲疑:“這這不好吧。”
寧容左輕輕搖頭:“無妨。”
他們今日既是便衣,那就說明——園子裡在座間,沒有皇室的人,若是不叫寇先生說,豈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再者說了,他也想聽聽,這位寇先生到底要說什麼。
而信承見寧容左如此,也只好擔驚受怕的繼續聽着。
不過另一邊,江淮倒是和這兩人不一樣,她很興奮,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攥了攥放在腿上的手,等着寇先生開口。
她本身知道不少秘密,這回倒要聽聽,寇先生說的是什麼。
“此非我胡謅,而是坊間有傳,我也是在旁人那裡聽來的,今日講給在座諸位一聽,只當是解個悶兒,切勿放在心上。”
臺上那人先是撇清關係,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
再然後,他瞪了瞪眼,在大家期待的神色中,繼續道:“據坊間傳言,此事與先帝朝那位被斬逆臣,攝政王曹延有關。”
曹延名聲之大,無人不曉,寇先生提了一嘴,衆人紛紛點頭。
“這故事裡還有一位,諸位可能不知。”寇先生倒不賣關子,直接告訴了大家,“就是先皇最寵愛的一位妃子,敏德妃。”
這人一提出來,園子衆人便表情各異了,有的沒聽說過,有的則鮮有耳聞,和旁人解釋道:“聽說就是被先皇弄死的。”
信承也沒聽說過這位敏德妃,不過他耳朵尖,聽到有人說此事又涉及到先帝,不安的瞥眼寧容左,低低道:“公子,我叫他住口。”
寧容左此刻的表情讓人摸不透,他垂眸左手,只見那拇指上戴着一枚顏色鮮豔的鴿血紅扳指,卻和一般的扳指不同。
看的出精心打磨過,不過仍是佈滿了裂紋,浸泡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中,映出些別樣的韻美。
正是在第256章 中,他和江淮爭吵,勃然大怒時摔碎的那枚舊扳指,只是他口嫌體正直,隔日就叫修仁去撿回來,拿去修了。
一直想給江淮,卻始終拉不下顏面,如今也沒有機會了。
“無妨,讓他接着說。”
寧容左擡頭,雙眸濃黑如墨,卻是一臉瞭然的樣子。
而臺上的寇先生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自顧自的繼續道:“這位敏貴妃,你們可不知道,他就是”故意住了口,懸乎道,“當今聖上的親生母妃,辛瑾歡。”
嗚呼,這一下子叫園子裡炸開了鍋。
信承更是滿臉鐵青,欲起身叫寇先生滾一邊去。
結果被寧容左按住。
“公子。”信承咬牙,“這人胡言亂語。”
寧容左不知爲何,看得很開,清淡道:“既然是胡言亂語,叫他說出來聽個笑話,不也挺有意思嗎,這沂北離着長安不遠也不近,也傳不到父皇的耳朵裡去,你這樣,太欲蓋彌彰了。”
信承沒怎麼讀過書,不知道欲蓋彌彰的意思,不過想來和剛纔說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差不多,遂爲難道:“公子,我都沒聽說過那什麼敏德妃,他卻說是當今聖上的生母,這不是造謠嗎。”
寧容左輕笑道:“人家都說是流言了,不能當真。”
信承見寧容左都這樣說了,只得作罷。
而寇先生則進入了狀態,越說越起興:“正史沒有記錄,不過流傳甚廣的野史上,卻記載了這位敏德妃辛瑾歡,長德廣錄中就有這麼一段敘述。”
清了清嗓子,他回憶道:“在長德十一年春月,皇帝率衆臣去春場圍獵,留了敏德妃在宮,午後,當時還是中書令的曹延入宮請安,私自進了敏德妃的覽福宮,傍晚出纔出。”
寇先生稍微頓了頓,又在大家屏氣凝神的視線中道:“又過了兩個月,敏德妃妊娠,生六皇子寧歷,封安陽王,而那敏德妃則因着分娩的時候難產,服用麻沸湯導致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時將自己和那曹延的私情說了出去,被先皇,活生生的給勒死了。”
這下,園子裡可是熱鬧極了。
比除去王泗的時候還要熱鬧。
江淮張了張嘴,被震驚的咳嗽了好幾聲,一旁的女子笑着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關切道:“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江淮不知道怎麼說,半信半疑間,敷衍着點了點頭。
另一邊,信承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準備發作。
寧容左再次按住他的手,眼色像是朦朧的狼煙:“別鬧。”
信承氣的胸口發堵,抱臂冷臉。
好在這樁秘辛到這裡也就結束了,寇先生不敢往深了說,且時辰也不早了,園子裡的人一邊興沖沖的探討着,一邊也就散了,寧容左和信承也起身出去了。
不過這兩人停在了園子門口,沒動。
想必是要等到周遭的人都走乾淨了,再去和金羽衛匯合,這樣不想擾民雖好,卻爲難了江淮,她也只好留在了園子裡。
趁亂離開不是不可能,但江淮實在不想冒這個險,寧容左這人精明且第六感極強,還是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好在蔡老闆和周家班主都回去後臺了,江淮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園子裡,倒也不算扎眼。
爲保不被發現,她緊貼着裡牆,一動不動。
一牆之隔,站着寧容左和信承。
後者打量着自家殿下的表情,生怕他動怒,忙安撫道:“殿下可千萬別動怒,那個姓寇的,嘴裡也沒個幾斤幾兩,都是胡說。”
江淮耳尖,撇了撇嘴。
任誰都知道,這是爲了賺錢的胡謅摺子,寇先生撰寫的。
怎麼可能是真的。
“這是真的。”
寧容左利落的打了她的臉。
這一句,連着信承也愣住了,重複道:“這是胡說。”
寧容左攏了一下狐裘披風,風輕雲淡道:“這不是胡說,今日寇先生所言,絕無虛假,都是真的。”
信承愕然:“這這怎麼可能!”
寧容左眼底含着一抹縹緲的笑意,無奈居多:“這是兩年前,皇祖母親口告訴我的,母后也曾和我透露過此事,敏德妃,確有此人。”
信承於風中凌亂。
牆內。
江淮也目瞪口呆。
冷風蕭瑟而過,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