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倒流香

長歡這麼一起身,玉華殿所有人的臉上都佈滿了愕然,隨即不約而同的看向龍座上的皇帝,皆大氣也不敢喘。

長歡這可是大不敬啊!

對面的秦德妃見狀,也面色侷促的喚一聲:“長歡,你這……”

那人充耳不聞,腳步利落的帶着望雲離開了。

秦德妃爲人母,不得不爲自己女兒求情,遂道:“皇上見諒,長歡這丫頭不善飲酒,許是身子不舒服,您”

“罷了。”

皇帝並沒有過分深究,他當初重用韓淵等一行學子,除去想要和世家抗衡,就是爲了扶持長歡和寧容左等人對打,誰想到一時疏忽,叫她如今在朝上發展的如日中天,惹得自己有時也難以控制。

譬如今夜。

女兒給老子擺臉色。

皇帝深吸了口氣,眼裡到底是泛出些許薄慍來,但除夕夜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只能作罷:“既然長歡不勝酒力,那便叫她下去休息。”

他順着秦德妃的話說,也是給了自己一個面子,一指那被打的有些氣若游絲的女子:“至於江淮,今日這十九個巴掌就是你的教訓,日後必須踏踏實實的呆在永巷,不得再私自亂闖了。”

衆人聞言,將目光重新投到殿中那人的身上,只見江淮烏髮鬆散猶如垂雲,一雙眼黑而且黑,稍微動作那嘴角的血便往下滴,虛弱的撐地俯首,聲音謹小慎微道:“奴婢記住了。”

皇帝見她被打成這樣,有些於心不忍,畢竟這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孩子,遂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擡頭,揮手道:“孟滿,帶人下去。”

孟滿點頭,走過去架起江淮的身子,將她帶了出去。

寧容左的視線始終未離開她,待其走後,瞧着那一行滴在地上猶如紅花的鮮血,雙眸陰鷙,一把鬆開攥着駱擇善的手。

那人輕嘶一聲,方纔右手就沒了知覺,這會兒看時竟發現那皮膚出現大片青紫,指甲也略微淤血,雙眸眨出淚來,登時醍醐灌頂。

他哪裡是對自己好,一切不過是爲了江淮。

駱擇善恨極,但她也沒蠢到這個時候還不依不饒的地步,更何況闔殿最有話語權的長歡都走了,她也只好把苦水全部嚥下。

“老四,叫人把北東宮的那盆盆景搬來。”皇帝吩咐道,“不管怎麼說,這天福還是要祈的,老祖留下的規矩不能破。”

長歡這樣驟然不顧規矩的離席,自然顯得寧容左有禮孝順,他聞言對修仁揮手,那人點頭後帶着那四位侍衛去了北東宮。

皇帝見勢,又對那跪着的三人說道:“你們都起來吧,今夜是長歡和太子妃情急失言,冤枉了你們,快快落座吧。”

郭瑾聞言,連忙道謝,伸手扶起一旁的花君,那人眼睜睜的看着江淮被連抽了十九個重巴掌,眼眶泛紅,情緒有些低迷的坐回去了。

而駱宛竹則鬆了口氣,這簡直是在閻王爺手底下走了一遭。

三人落再次座後,殿中一切看似恢復原樣,但氣氛早已和方纔不同,歡聲笑語不在,到處都瀰漫着緊張的呼吸,讓人心神不寧。

不多時,修仁和那四名侍衛帶着那新的岫巖玉盆景上殿,司天臺的龐密按規矩祈天福,但衆人仍是活絡不起來。

“鐺——”

皇城東側鎮天塔裡的金鐘被守衛用力敲響,那雄厚如虹的聲音瞬間貫穿了整個長安城。

子時已過,除夕結束。

迎來的是端和二十五年,大年初一。

金鐘被敲響之後,皇宴進行到後半階段,太后提前由書桐扶着回去了御景殿,皇帝也疲憊的眨了眨眼,叫大家最後舉杯,散了宴席。

“恭送皇上——”

衆人送走了皇帝后紛紛結伴離開,駱擇善擔心寧容左會因爲江淮的事情而遷怒自己,想要趁亂離開,卻被那人一把拽住。

她方纔和長歡一唱一和極具默契,這就不由得讓寧容左懷疑,今夜之事興許是她和長歡一起策劃的,遂低冷道:“你”

“擇善。”

不遠處傳來皇后沉靜的聲音,駱擇善擡頭看過去,就見她衝自己招了招手,像是故意庇護道:“本宮今夜醉酒,蘭摯手受傷了,你過來伺候一下,今夜就留在昭陽殿吧。”

駱擇善如臨大赦,費力掙脫開寧容左的手,走過去扶着皇后,卻從始至終都不敢擡頭,生怕對視上寧容左那憤怒的眸子。

“母后。”

他微微擡下巴,眼底暗暗閃爍着慍怒:“今夜是除夕,哪有您這樣拆散夫妻團圓的,還是叫擇善和兒子回去吧。”

皇后怎會不知道讓寧容左把駱擇善帶走的後果,這人因自己所迫才一直沒有休妻,看今夜這架勢是八九不離十了。

“老四,擇善在昭陽殿你合該放心。”皇后意味深長道,“永巷裡的那位,纔是你該不放心的,你若是再不去就要天亮了。”

寧容左聞言,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

而駱擇善聽着那人腳步聲漸小,這才小聲擡頭道:“多謝母后,只是兒臣今夜睡在北東宮就是了,昭陽殿”

“本宮也沒想到叫你跟我回去昭陽殿。”皇后甩開她的手,冷下臉道,“不長記性的糊塗東西,上次爲難江淮被他打的巴掌好了?這麼快就重蹈覆轍?”

駱擇善一駭,連忙道:“兒臣不敢。”

皇后冷哼,語氣古怪道:“不敢?本宮看你膽子大得很啊。”環視周遭,見無人注意後又厲言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夜惹了多大的禍。”

駱擇善不解道:“兒臣不知。”

皇后見她這般愚蠢,眼底藏怒懶得再理她,而一旁的蘭摯見狀,這才小聲的對那人解釋道:“太子妃您糊塗啊,今夜福物受損之事,大家都看出來這幕後真兇是長歡公主,這本是她一人做戲,可您今夜和她這般同心,難免會讓皇上懷疑太子殿下也插了一手啊。”

聽完蘭摯的一席話,駱擇善這才反應過來,慌亂的搖了搖頭:“可是殿下並沒有並沒有和長歡公主合謀啊。”

蘭摯忙伸手叫她別急,安撫道:“無妨,太子殿下最後和公主當殿爲江淮爭執時,就已經撇清嫌疑了。”

可駱擇善的心仍是放不下來,恐慌的看着皇后:“母后擇善今夜冒失,險些給殿下惹了麻煩,您您別生氣。”

皇后冰冷的蹙了蹙眉,算是最後的警告:“駱擇善,當年本宮爲何叫老四執意娶你,想必你心裡清楚,如今駱禮維失勢,若不是本宮攔着,他早就把你休了去娶那個江淮了。”

駱擇善聽着,心裡不甘卻又不得不屈服於事實。

皇后則繼續道:“本宮如今留着你,就是要你佔着這個太子正妃的位置,好叫旁人難以對太子動歪心思。”略微沉默,“今天本宮把這話說明白了,你好自爲之,若有下次失言,本宮也保不了你了。”

說罷,帶着蘭摯疾步離開。

駱擇善站在原地,眼眶浮着微紅的光,含恨咬牙,瞧着自己那被握的青紫的手,吧嗒一聲掉下難嚥的淚珠來。

“二姐。”

駱宛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駱擇善沒有轉身,只低低道:“宛竹,你得幫我。”

明明是初一新年,可永巷裡的風卻越刮越烈,寧容左渾身的酒氣被吹的散去,轉眼進院來到江淮的屋前,他像往常一樣伸手去推,可是屋門卻從裡面被鎖上了。

“殿下?”

玫兒的屋子裡,山茶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她衣服半披着,看樣子是出來出恭,遂問道:“江淮呢?”

山茶把衣服緊了緊,看樣子還不知道今夜的事,只隨意的指了一下北屋的位置:“應該在屋裡啊,大人不是說晚上等您嗎。”

寧容左微微蹙眉,揮手叫她離開,隨即對着那屋門敲了敲,試探性的喚了幾聲:“潤兒?潤兒你睡了嗎?”

大抵是三次呼吸後,裡面傳來江淮極低的聲音:“還沒。”

寧容左鬆了口氣,小聲道:“我不放心你,你先把門打開,叫我進去看你一眼可好?”

“不必了,你先回去吧。”

“我說了我不放心你。”

“我沒事,只是今夜太累了,心裡煩躁,你若是想看我的話過幾日再來吧,我得睡了,明早還有很多事要忙。”

寧容左聞言心疼不已,根本走不開,撫手在門上:“潤兒,今夜沒能護住你是我無能,你別這樣,你把門打開。”

“別這樣說,你爲了我和長歡公主鬧成這樣,我已經很感動了,只是我現在真的不想見人,你還是回去吧。”

寧容左臉色爲難:“你是不是因爲”微咽口水,“我那句擇善你別生氣,我是爲了”

“我知道。”

屋內的江淮就站在門的對面,兩人只是一步之遙,她臉上的傷口掩在黑暗中,淡淡道:“我知道你的用意,我從來沒生氣過。”語氣忽然低至塵埃裡,“只是你回去吧。”

寧容左察覺到她語氣中的異樣,如何能安心離開:“潤兒,就算我求你了,你把門打開,叫我看你一眼還不行嗎?”

江淮後退兩步:“我也求你了,你先走吧。”

‘你先走吧’四個字說的聲音微揚,寧容左驀然一愣,知道她今夜是鐵了心不想見人,只得道:“你臉上的傷口”

“我這裡有藥。”江淮道。

寧容左徹底沒了理由,這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轉身沉默幾秒卻又轉過身來,低低道,“潤兒,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江淮點頭:“我知道。”

“潤兒。”寧容左忍住破開門的衝動,萬分不捨的說道,“潤兒我我愛你。”

這次江淮無言幾秒,纔再次答道:“我知道。”

她說完,盯着那白色窗紙上的黑影,片刻才漸行漸遠,江淮知道寧容左終於離開了,茫茫然轉過身坐回了桌邊。

臉上的傷口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她不敢伸手去觸碰,只用乾淨的毛巾沾了熱水,將嘴角的血涸一點點的擦拭下去。

桌上有一面小圓銅鏡,江淮拿在手裡,藉着火光盯着自己的臉,只是在那一片漆黑和紅灼中,傷口看不清,輪廓若隱若現,她只看到了自己眼睛,好似銅鏡裡面也有一個人在死死的盯着她一樣。

那是一雙精詭的眸子。

在此一刻,瞳孔裡充斥着不甘和憤怒,還有那瘋狂的想要快意雪恥的慾火,之所謂秉性難改,她口說放棄仇恨,心裡也是如此,但骨血裡那本能的復仇之火仍是沒辦法徹底澆息。

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忍。

咬碎牙齒的忍。

‘嘩啦——’

江淮伸手一把將那銅鏡扣在桌面上,那左手的指甲在那銅面上隱怒的劃出些許痕跡來,深吸了口氣,低低道:“身如草芥,命不由己。”

好一個身如草芥,命不由己。

她方纔說謊,這永巷裡怎麼會有傷藥,只有上次眉骨青紫,那齊王陳留送給她的祛瘀藥,但療效不同,也沒辦法往傷口上塗。

因着屋裡沒有燃炭盆,江淮起身脫下那褐色粗衣,便合着那件天藍色的冬袍鑽進了被子裡,她把頭埋得深深的,全身弓成一團。

深夜過後,天地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茫然間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但她又疼又冷又累,根本醒不過來。

意識朦朧時,有人靠近她的牀榻,再然後,臉上灼熱的傷口忽然接觸到一種冰涼的膏體,融化進裂口時也不刺激,瞬時緩解了她的痛楚,那緊皺了許久的眉頭也悄然鬆開,呼吸也不再因疼而斷續。

只是在那臨入夢前,還有反應能力的前幾秒,江淮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味道,好像是宮中乃至大湯都不太常見的倒流香。

不過不等她清醒,那人又把手伸進被子,將她的手拿了出來,用冰涼的膏體塗在掌心,那每日涮洗而出的細小裂口也不再疼了。

這般細心。

許是寧容左。

亦或是山茶。

江淮來不及思考,傷口不再痛,她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人好像在榻前又站了片刻,然後推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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