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處,端王捧着一個食盒腳步輕快的往裡走。
近幾日,他每天中午都要帶着自己煲好的雞湯來給江淮補身子,順勢在這裡賴上幾刻鐘才走,雖然江淮從未露過笑臉,不過看她喝的香也就滿足了。
正巧,他剛要跨門檻,就連江淮和郭凜兩人並肩往出走。
這兩人的表情嚴肅至極,看的端王莫名其妙,他忙道:“君幸,我給你送……”
那人擡眼,卻選擇自動忽視,一旁的郭凜十分配合的正經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思來想去還是得聽聽你的意見。”
江淮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也好,畢竟恆王殿下也只娶這一次正妃。”
端王眉間一蹙,橫跨一步:“君幸,你這是去哪兒?”
江淮回頭瞟了一眼郭凜,解釋道:“那個……郭凜大哥跟我說……恆王殿下的婚禮流程出了點問題,想讓我過去看看。”
端王繼續追問道:“什麼問題?”
江淮額了一聲,又轉頭看着郭凜,橫挑了挑眉。
郭凜眼睛眨得飛快:“是……是……”
果然,他和江璟一樣,都不是撒謊的好苗子,吭哧了半天也拿不出一個合理的謊話搪塞,終於,用拳捂嘴咳了咳後,他直接闊步下了臺階,走了。
是的。
走了。
江淮看着他那瀟灑的背影,快而碎的步伐,眼珠子好懸沒掉出來。
端王性格雖然軟弱,但又不傻,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眸光漸漸黯淡下去,胸腔內涌上一股夾雜着無奈的憤怒。
想把食盒直接摔在地上,但礙於愛乾淨的品行,他只是把它重重的放好。
江淮往後退了一步,有些無所適從的意思。
端王微抿了抿嘴,臉色泛白,他沉下語氣質問道:“君幸,你在躲我。”
江淮訕笑兩聲:“沒有。”
“沒有?”端王眉頭皺的厲害,“便是沒有父皇的賜婚,全當是我看在一起長大的情分來關心關心你,還不行嗎?”
江淮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生氣,雖然威懾力不大,但畢竟也摸不清他生氣後的套路,不知道後續的正常發展,遂連忙湊前一步,捧起食盒安撫道:“那……那一起喝?”
端王明顯是委屈到了,神情十分低落,他無奈道:“你明知道我喜歡你,我……我……罷了。”他說到一半,突然沒了力氣,轉身疲憊的往出走。
江淮盯着他落寞的背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畢竟是好意,自己卻將他的心意扔在地上來回碾踩,這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三兩步追出院外,她左右瞟了一眼,尋到端王的身影跟了上去,她陪笑道:“三殿下,三殿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別生氣。”
端王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江淮咬咬牙,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氣喘吁吁道:“三殿下!”
端王回頭,纖長的睫毛微微一擡,流露出的神情帶着三分失望:“你幹什麼?”
“江淮!”
遠處突襲來一聲暴喝!
卷着地上的一片葉子悄然飛來,打在她的裙角。
江淮和端王莫名其妙的擡頭,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是慕容清。
不對,是暴怒的慕容清。
他瞪着眼睛,從中射出來的憤怒快要填滿整個皇城,疾步而來時,衣襬都帶着戾氣,像是柄鋒利的尖刀,直接割破空氣中所有的生機。
江淮被他唬的一愣,還不等眨眼他就已經奔到了近前。
居高臨下。
他那張俊臉掩在光暈中,只能看到光潔的下巴和氣的微顫的嘴脣。
他道:“鬆手。”
江淮被他喝得下意識鬆開了端王的袖子,不安道:“鬆……鬆了。”
端王見慕容清這樣,也心裡沒底:“清子?你這是怎麼了?”
慕容清打量着那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把將端王拽到一旁,橫到中間怒斥道:“江淮!三殿下的衣服是你能隨便拽的嗎!不是表哥說你,你好大的膽子!”
江淮肩膀一縮,仍然是雲裡霧裡的,聞言點了下頭:“我……知道。”
端王皺了皺眉頭,悄聲道:“清子,沒事,不過是拽了一下。”
“不過是拽了一下?”慕容清面容冷冽,“三殿下,你是什麼身份,我小表妹是什麼身份,你的衣服是她想拽就能拽的嗎!也不潑盆水照照自己,她配嗎!”
江淮被罵的狗血淋頭,竟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嘴了,好半晌才面容詭異的問道:“慕容清?你怎麼在這?”
慕容清的聲音一下子又揚高了一個度,好懸劈了嗓子:“沒規矩!”
江淮擔憂的看着他,怎的這人去了一趟洮州,就變成這樣了,停了停,才放低聲音:“三表哥,你怎麼在這兒?”
慕容清一本正經的理了下衣服,冷淡道:“我上午剛從洮州回來,進宮給皇太后請個安,順便啊……路過這裡,尋思過來看看你這當差當的怎麼樣,你倒好,不一門心思安職,大庭廣衆之下和三殿下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端王沒見過他生氣,也不知道他這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只得安撫道:“清子,清子沒事,你別發這麼大火啊……”
話沒說完,就見慕容清伸手拎起江淮的後領子,力氣之大不得不讓她被迫踮起腳來,繼續聽着訓斥。
“我打小就教育你,爲女子者,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行爲禮儀,這麼多年,你是不進反退,你要氣死你表哥我嗎!”
江淮用一種關愛瘋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教導我?”
慕容清眉頭緊皺,雙眼鋥亮:“當然,那是言傳身教,嘔心瀝血啊!”
江淮抱胸不屑道:“得了吧。”
慕容清見她這樣,又忿忿道:“我是不是……啊!以這個言傳身教的形式教導過你,不能隨便和男子拉拉扯扯?”
江淮斜眼:“什麼時候?”
“小的時候!”慕容清十分嚴肅的舉例道,“小時候我牽了一下你的手,是不是讓你大哥瘋了似的攆了我兩條長街,追着打着讓我洗手,你不記得了?”
江淮眼中一亮,恍然想起來:“記得記得,你後來不是掉侯府挖來排水的溝裡了……”
“掉進哪裡不重要!”
慕容清一下打斷她的話:“重要的是,你得吸取教訓。”
江淮無趣兒的瞥着他:“該吸取教訓的是你吧。”說着,推開他揪着自己後領子的手,轉身向上御司的院門處走去。
慕容清瞪眼道:“臭丫頭你給我站住!”說着,擼胳膊挽袖子要追過去,“看我追上你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端王被他這一驚一乍的態度弄得來不及思考,只是拉着他:“清子,算了。”說着,抻了抻自己的衣袖,“不過是扯了一下……”
“對了!”
慕容清跟個炸毛的貓似的,連連道:“三殿下,你這衣服被她拽髒了吧,脫下來讓她給你洗!脫脫脫!”
端王忙推拒道:“沒事沒事。”
慕容清不依不饒,他有武功傍身,端王自然敵不過他,三下五除二,這件黃白相間的外衫就被他拽了下來:“我讓她給你洗好了送過去。”
端王還來不及說,就見他一陣風似的捲回了上御司的院裡。
他獨自一人佇立在原地,有風掃過,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這……好端端的……怎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