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讓秦青有些莫名其妙,呆愣片刻之後,似乎覺得應該高興纔對。一連幾天的冷漠以對,今天的主動邀請,雖然不大客氣,卻總算有了反應。
這樣想來,趕緊起了身,將自己一番拾掇,匆匆忙忙就往樓下趕,似乎連病也好了許多。
此時,正值下班高峰,出租車最忙的時間,公交站也早已水泄不通。秦青心內焦急,招手攔車不到,只能衝向公交站,隨着人流狼狽不堪地擠上公交車。
車上又悶又熱,人推來桑去在所難免,空氣裡充斥着一股煩躁的抑鬱。畢竟還生着病,滿血復活也有時限,下車時,秦青已經有些虛脫,眼看着下班時間早過,偏偏這時電梯裡仍是人滿爲患,秦青心裡更是焦灼,電梯等了五分鐘無果後,只能選擇進了安全通道,開始爬樓梯。
到了二三十六樓時,整個人幾乎就要癱倒在地。她從未試過如此累極,眼前一片眩暈,兩條腿幾乎已經不是自己的,心肺裡的空氣像是馬上要被抽走,只差立時栽倒在地。
前臺小鄒還在,老闆沒下班,她可不敢先老闆走。正想着什麼時候可以下班時,一擡頭,見着秦青滿面慘白,一頭冷汗地出現在眼前,着實嚇了一大跳。驚過之後,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哎呀,秦商務,你這是怎麼了?”
秦青這會兒哪裡還有力氣回答她,只是喘着氣,極力想讓空氣流入肺部,這樣好半晌才換過起來,一開口再次把小鄒嚇到,那聲音簡直就像是在沙石上磨過一般。
“鄒小姐,魏總,走了麼?”秦青喘着氣將話說完。
小鄒瞪大眼睛,壓着心裡的驚訝,心念一轉,明白過來,敢情老闆這會兒還不下班,莫不是在等眼前這位秦商務。想到這裡,不免將秦青再仔細盯了一回,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不同,一個小小的商務,竟然能夠讓大老闆乾等了近半個小時。
見小鄒沒有馬上回答,秦青有些急了,“難道魏總已經走了?”
“哦,不不,還沒呢,魏總還在辦公室。”小鄒趕緊回答道,然後伸手扶住虛弱不堪的秦青,將她扶到前臺一側的位置上坐下,這才轉身去前臺接入內線。
電話很快接
通。
秦青坐在椅子上喘氣,努力想緩解感冒發燒和過度勞累帶來的症狀,勉力支撐着不讓自己就此倒下去。她知道,眼前是個機會,是她守了這些日子一直期望的機會。
不稍一會兒,小鄒走過來,看着這樣的秦青,臉上有些不忍,但還是說話了。
“秦商務,魏總可能還有事情沒有忙完,讓您等一下。”
秦青一愣,心知魏峰這下肯定是和她置氣,雖然她並不大瞭解這其中的緣由,更不瞭解爲什麼要拿她這樣一個小職員來開刀。但她無法反抗,只能靜默地等待。現在的位置,就已經決定了這一刻的處境。如果要達目的,即使現在魏峰叫她站在刀鋒砧板上,她也無可奈何,何況是區區的等待。
她瞭然,苦笑,點頭,只是對小鄒有些歉意,連累她要一起等下去。
時間流逝,都市霓虹漸起,繁華閃耀,滿城光輝。
坐在三十六樓的落地窗前,可以將這座城市的絢麗輝煌盡收眼底,平靜的夜色裡,是起伏的流光,起伏的慾望。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其間,前臺小鄒給她倒過兩次水,給她拿過一次藥,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跟魏峰報告一下。
秦青感激,只是搖頭。她猜不透魏峰此刻到底是怎樣的想法,當然不敢貿然再驚動他,增加惹怒他的機會。她再次陷入無盡的等待之中,就像過去五天裡的每一天,就像過去三年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這樣習慣於等待。
半個小時候,小鄒接了個電話。電話之後,小鄒走上來,告訴秦青她要下班了,老闆叫她先走。
“那,他事情有沒有做完,有沒有說過什麼時候有時間?”秦青還是忍不住問道。
小鄒歉然一笑,搖了搖頭。
秦青不免失望。
高跟鞋的踢踏聲漸遠,小鄒走了。
偌大的大廳裡,燈火通明,落地窗的塵俗凡世倒影,徒增了份無奈的淒涼。魏峰起身走到門邊,從門縫裡看到了秦青,她正歪斜了身體,單薄羸弱,面色慘淡,卻平靜如水,頭側向一旁,看着腳下的萬丈光輝,有光影柔和地罩在她的面龐上,一雙眼中似凝聚了世間萬丈,卻
又好似什麼都沒有。
倏地,心中某個位置似乎疼了一下,他迅速收回手,匆忙走回窗前,有些惶恐,有些莫名,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感覺究竟爲何而來。這樣一個女人,對他來說這樣陌生,卻又這樣熟悉,彷彿生長在記憶裡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不去動便安靜地沉默在一旁,如果她不出現,就永不會被牽動記起,但只要輕輕一拉,就冒出頭來,如魔似幻,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大明白,今天下午是發了什麼瘋,一定讓她趕回公司,白天一整天都沒有任何想見她的想法,甚至於在小鄒報告她沒來的那刻,還有些微的慶幸。只是到了快下班的那刻,忽然就有了念想。待她到了之後,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搪塞她,這麼火急火燎地把她叫來,卻只能晾在門外,只是因爲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這種境遇讓他感到狼狽,更加感到意外。沒有哪個女人是這樣的,至少在他心裡是,他怎能被一個女人牽絆,失了正常思維,做出這般莫名其妙的事,將自己置身於如此尷尬的境遇。這麼想着,愈加煩躁,竟失手打翻了身後桌上的茶杯,“嘭”一聲碎裂聲,在夜晚的寧靜裡異常清晰。
他一回頭,看見滿地狼藉的碎片的同時,還有站在門口的秦青,依舊蒼白的面容,和隱隱的驚訝與擔憂。
趕緊收起抑鬱,變回一張冷漠的臉,冷冷丟去一句,“誰叫你進來的?”
秦青一怔,平靜的面色裡終於有了絲動容,似是不滿,張了張嘴,又閉上,還是什麼都沒說,轉頭要將門拉上往外走,卻在這時又聽得那邊傳來更大的一聲。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真是極盡刻薄。
秦青咬牙,只覺得頭上的發熱越發厲害了,轉回頭來,定定看着那方陰晴不定的人。
“沒人叫我進來,我便出去了。”
“誰叫你出去了?”
秦青被噎得半天吐不出個字來,魏峰這話毫無邏輯,是讓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只能站在原地,兩人面對面對峙着,夜色寧靜,光華流轉,他背後是漫天繁星與滿城繁盛,眼神凌厲,幽深莫測,睥睨着她,從未有過的肅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