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週三,秦青回到公司,儼然已成了風雲人物。
同項目的人,再也沒有人對她頤指氣使,呼來喚去,就算是項目組老大,也對她恭謹有加,笑臉相陪,百般討好。就連一些素未謀面的同公司同事,都將注意力投給了她,用一種驚羨與懷疑交織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直至覺無所收穫才悻悻移開目光。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麼。無非是訝異她有怎樣的非同一般的能耐,竟能以如此卑微的身份,打動了魏峰。這非常人能辦到的事情,自然也非常人能理解。秦青自己覺得,她無非也就是這些常人之一。
無論是欣羨嫉妒也好,還是懷疑鄙視也罷, 人的本性趨於利益,見風使舵早已成了金科玉律。即使再不滿,也只能不動聲色。
“秦姐,你終於回來上班了啊!”
這一聲不大不小,卻是讓在場的人聽了個遍,語氣之親熱,倒是叫秦青有些汗毛直立,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爲她跟來人關係有多親密。
秦青停下手裡的事情,轉頭看去,林麗一臉燦笑而來,手裡還端了杯咖啡,走得款款如蓮。
到了近前,不等秦青說什麼,直接將手中的咖啡往秦青桌上一放。
“秦姐,給你的,我特意跑下去排隊買的呢!”聲音裡像是塗了蜜糖,甜到發了膩,只是秦青卻總覺得黏糊得不舒服。
秦青笑了笑,沒好意思直說她不愛喝咖啡。
“哎,秦姐,事情好像辦的很順利啊!”林麗說着,趁着坐在秦青位置旁邊的小姑娘起身倒水,倒是不客氣,拖了座位一屁股坐下。
小姑娘不妨,轉身一看位置被搶,正要發飆,林麗擡臉依舊燦笑,有些撒嬌一般,“就坐一下下嘛,一下下就好!”
被她這麼一說,小姑娘的氣倒是不好再發,端了杯子憤憤走開。
打發了小姑娘,又黏上了秦青,接着剛纔的話題,“是不是嘛,是不是嘛,是不是我告訴你的方法,終於把魏總給搞定了?!”
二人的談話本就有些有心人在聽,這
“魏總”兩個字,是徹底把那些有心沒心的都吸引過來了,一列目光轉過來之後,又轉開,卻都已經豎起耳朵來了。秦青反應過來,有些不自在,而林麗這話又說得,好像她幫了自己多大的忙似的,更甚者,這要沒了她,還搞不定魏峰。這撈功撈得,張揚又放肆。
秦青笑笑,不置可否。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任由大家怎麼想去吧!
“林麗,我感冒還有些沒好,有點困,中午要休息一下。還有,不要傳染給你纔是,你趕緊回去吧,我們有空再聊。”秦青下了逐客令。
“感冒還沒有好啊!?”林麗一臉緊張摸樣,秦青只覺得頭疼。
“這生病怎麼能上班呢!秦姐你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再上班!”
“不礙事。”秦青依舊笑着。
“什麼不礙事啊,這要是魏總在,也不能讓你帶病上班吧?!”
秦青正想繼續推託,卻似乎聽得另一層意思。她擡眼看着林麗,“魏總不在嗎?”
林麗再次被驚訝到了,張圓了嘴,“秦姐你還不知道?魏總去歐洲出差了啊!我還以爲,還以爲你早就知道了呢……魏總沒道理不讓你知道啊……”
這次,所有眼光全都收回。所有欣羨嫉妒,懷疑鄙視,都漸漸暗淡下去,林麗說了幾聲安慰的話,轉身走開時卻有得色。
歐洲……如此遙遠的距離。
德國某家著名神經科診療室裡,兩個男人對坐着。
坐在診療桌後的人手裡捏着張紙,低頭仔細瞧着,他穿着白大褂,一臉絡腮鬍,戴着金絲眼鏡,頭上已經半禿,所剩不多的稀疏髮絲裡,間或夾雜着銀絲,高凸的額頭和裸露的閃着光澤的頭皮,卻讓他看起來精神奕奕。
這位老教授,是歐洲,乃至世界神經科的權威。他對面坐了另一個男人,一個亞洲男人,一個英俊多金,卻患上精神病症的亞洲男人。
“怎麼樣?”亞洲男人開口,用英文問道。
“從身體各項機能來看,一切正常,腦電波也很正常。”老教授放下報告,得
出結論。
亞洲男人眉頭微動,似乎被很多疑團困惑着。
“一切正常?怎麼可能?”
老教授並沒有反駁他的質疑,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看着男人,似乎想通過眼睛看出他心中的焦灼。
“MR魏,如果你再晚來幾個月,我幾乎已經可以爲你開出痊癒診斷書,但是,你卻現在來了。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亞洲男人眸色一暗,有些頹然。
三年前,他忽然出現呼吸困難,甚至直接暈厥,足足躺了一個星期之後,才甦醒過來。從此之後,身體時常出現不適,心臟似乎受到壓迫,造成呼吸不暢,經過治療之後,終於好轉,一年之後,所有不適症狀幾乎全部消失。
但就在這時,他卻時常被噩夢驚醒,有時甚至不需要在夢中,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事物,都可能成爲觸發點。破碎而迷糊的夢境,或者不能稱爲夢境的片段,不斷流淌的鮮血,女人的哭聲,與男人的說話聲交纏在一起,還有不遠處似在靠近的嘶鳴……一切的一切,混亂而莫名,像電視劇裡的鏡頭一般,血腥而殘忍,卻又總感到真實,甚至連鮮血的腥味,都近在鼻端。
但他知道這不是真實,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也根本不認識片段裡的女人,或者說,他從未看清過女人的臉。他只知道,她不斷地在哭,不斷地在喊,一聲又一聲,每每聽到,他都要心顫一回。
受不了這莫名洶涌的片段,他又一次去了醫院,卻查不出個結果,最後竟轉到了神經科。他憤怒,一氣之下不再去醫院,卻總被更爲真實的夢境驚醒,於是,在一次出差中,他到了這家外國醫院,認識了對面的老教授。
老教授問完問題,男人一陣沉默後,開了口。
“我認識了一個女人,然後,認識沒多久,我就又開始做夢,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夢。”他說。
“一個女人?什麼樣的女人呢?”
男人眼睛微眯,思緒起飛,似乎聽到夢境裡女人的呼喊,又似乎看到那個女人,正向着他緩緩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