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醫院的食堂在負一樓,不過卻並不是在地下,食堂外面是一個露天的小院,吃過早飯後還可以在小院裡散散步。

食堂早點開放的時間是在早上的六點四十,不過李梓藤和韓詩語下去之後,裡面已經排了三條隊伍,長的已經站到了小院的中央。

韓詩語皺了皺眉:“這些人是有多餓啊!”

李梓藤給她找了一個就餐的地方坐下,問了她要吃的東西后,選了一個相對較短一點的隊伍排着,等他從小院排到食堂裡面的時候,已經過了快十分鐘了,而韓詩語那邊,卻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李梓藤認出了那個人,是韓靜的媽媽,一個看起來矮小瘦弱但實際上強悍無敵的女人,韓詩語同她對坐着,李梓藤的方向看不到韓靜的媽媽的正臉,不過韓詩語的臉他倒是看的清清楚楚,此刻她正皺着眉頭,一臉不悅的將韓母看着。

李梓藤看了看前面排着的二十多個人,稍微快一點,大概五分鐘後他就能排到窗口去,五分鐘,應該出不了什麼事,而且韓詩語周圍並不是沒有人,還有好幾個守在餐桌旁等家人買早餐的病人,料韓母也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對韓詩語怎麼樣。

想了想,李梓藤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摸出手機,給韓詩語發了一條短信過去:“什麼情況?”

韓詩語的手機就放在桌上,聽到震動的聲音,韓詩語點開到短信,擡眼在人羣裡掃視了一番,看到了衝她揮手的李梓藤。

韓母這時也隨着韓詩語的視線朝身後看去,李梓藤與韓詩語交匯了一個眼神之後,用警告的神色瞪着韓母,不過只對視了兩秒,韓母就將頭轉了回去。

“找我私了。”韓詩語回了李梓藤的短信,隨後將手機捏在了手裡,因爲她看見韓母此刻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剛纔還一副好聲好氣的樣子,現在居然勾起了嘴角,雖然不是特別的明顯,不過韓詩語還是看得出來,她是在嘲弄她,或者是在嘲笑李梓藤。

而韓母的語氣也變得輕蔑起來:“你們纔剛剛上大學啊,怎麼就這麼開放了,你談戀愛你家長同意了嗎?”

韓詩語有些想笑,不過儘量剋制住了,韓母說這種話的時候究竟有沒有想過,她的女兒可是因爲跟人廝混而導致懷孕流產才住院的,她又有什麼資格用這種語氣來說別人如何?

她知道韓母是故意的,索性也跟她周旋起來,一隻手捏着下巴,一隻手則輕輕的敲擊着手機殼說:“是啊,人啊可不能隨便跟男人接觸,否則搞出人命了,丟臉的也是家長啊。”

韓母的臉色刷的一下子就變白了,怒瞪着韓詩語說:“死丫頭,你有沒有家教啊,你把你爸媽叫來,這件事我跟他們談。”

韓詩語惋惜般的嘆了一口氣:“哎呀真不巧啊阿姨,我爸事業繁忙,我媽呢又經常出差在外,不過他們可疼愛我了,如果他們要是知道誰把他們的寶貝女兒弄成這個樣子,別說鬧到法院去了,鬧到監獄裡去也是很有可能的哦。”

韓詩語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謊話,見韓母被她的話說的有些生怯,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猛的拍了一下手,驚道:“阿姨,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我只考慮到不能讓他們爲我擔心,卻沒有考慮到讓他們爲我做主,謝謝你,我這就去聯繫他們去……”

韓母一聽,急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你你先別動,先別動。”

韓詩語自然沒有動,她說這話無非就是要戲弄一下韓母,就當給上次在她這裡受了氣的祁夏喜報仇了。

韓母斜着眼睛說:“摔成那個樣子你還到處亂動,是不是也要怪在我們靜靜頭上啊?你們這些大學生接受的究竟是什麼教育,一個二個的這麼沒規律,咱們鄉下的都知道什麼叫做尊老愛幼。”

韓詩語換了一隻手捏着下巴,另一隻手敲手機殼,不緊不慢的說:“咱們尊老愛幼,老是指長輩,幼指晚輩,而老輩的作風影響着晚輩,老輩都不愛幼,晚輩自然就不尊老了,阿姨,你說對嗎?”

韓母看着面前這個包着頭紗帶着護頸的女生,與之前她接觸的祁夏喜簡直就是天壤之別,祁夏喜是那種外表看起來冷酷但實際上內心很柔軟的女生,只要她稍微跟祁夏喜說兩句,祁夏喜即便是再怎麼對她嗤之以鼻,最終還是順應着她的想法做出相應的舉動,雖然說那個舉動到最後並沒有達到她預想中的那樣。

可是韓詩語,她看起來大大咧咧,讓人覺得非常好相處,誰都能說上兩句話,可是這人要是真的較真起來,就是一個長滿尖刺的仙人掌,稍微一碰都能扎得滿手是血,這可讓韓母有些頭疼起來。

韓母躊躇的樣子讓韓詩語看的心裡相當的暢快,她都想拿手機將她現在的樣子拍下來發給祁夏喜看看,惡人就得讓更惡的人來收拾,當然這個比喻韓詩語是不怎麼贊同的,不過用在韓母的身上,她倒是非常的樂意。

這時李梓藤打着飯過來了,他將一碗瘦肉粥、一盒熱牛奶和一碟泡菜放在了韓詩語的面前,略顯尷尬的說:“排到我的時候已經沒有骨頭湯了,要不我帶你去外面的飯店吃?”

韓詩語擺了擺手,拉他坐下,忽然看到他端上來的只有她的早點,他自己卻什麼都沒有買,問道:“你不吃嗎?”

李梓藤剛纔顧慮着韓詩語這邊的情況,根本忘了他自己還餓着,怕韓詩語擔心,於是搖搖頭說:“我不餓,你吃吧,吃了我帶你到外面轉轉,剛纔我在外面排隊的時候,看到有幾個老年人在上面的小廣場上打太極拳。”

韓詩語哪會對一羣老頭老太太的健身操感興趣,不過她知道李梓藤這麼說是在告訴她可以不用理會韓母。

於是韓詩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正要往嘴裡送,奈何她的脖子上帶着護頸,沒法低頭,動作有些僵硬,李梓藤順手就接過了她手裡的勺子,將那口飯吹了幾下,這才遞到了韓詩語的嘴邊。

韓詩語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在這麼多人的場合之下,當衆撒狗糧是非常不地道的行爲,不過見李梓藤那旁若無人的樣子,她也就沒太在意,吃了幾口後,對面坐着的韓母突然咳了兩聲,好像是要引起他們的注意一般。

韓詩語看了她一眼,隨後又將她當做了空氣,吃了兩口飯,韓母終於沉不住氣了,連敲着桌面嚷嚷道:“餵你們兩個,我是要跟你談事情的,你們到底還想不想解決這件事了?”

她那囂張的態度,就好像她纔是主導者一樣,韓詩語剛想要就着她的態度說兩句,李梓藤冷着眼道:“阿姨,不是我們還想不想解決這件事,是你們想不想解決的問題,食堂的飯很快就要沒了,你再不去買,你的女兒今早恐怕就要捱餓了。”

韓母低頭看了眼手裡還有些空蕩蕩的飯盒,說道:“沒有了我可以去外面買啊。”

這是她自己的事,李梓藤沒再說話,繼續給韓詩語喂着飯,韓詩語胃口不是特別好,只吃了三分之一,李梓藤把熱牛奶遞給她,從包裡拿出紙巾給她擦了擦嘴,隨後端起那碗沒有吃完的瘦肉粥,拉着韓詩語站了起來,準備去外面的洗漱臺洗碗。

韓母見他們要走,伸手就去抓韓詩語的胳膊,幸好李梓藤端着碗的那隻手對她有所防備,只不過韓母的動作有些過激,這也就導致了李梓藤的反應相對的變大,他的胳膊撞在韓母的手腕上,兩股力道相撞之下,手中的碗直接給撞飛了出去,裡面的瘦肉粥也跟着撒了出來,緊接着就響起了陶瓷碎裂的聲音,聽到這聲音,所有人的視線都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原本吵鬧的食堂立刻安靜下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清掃餐桌的清潔員,她對着李梓藤三人指責道:“你們在幹什麼,這裡是是醫院,是食堂,有病人,老人,孕婦,還有孩子,打到人了你們負的起責任嗎?儲物間有掃帚和拖把,趕緊把地給我收拾乾淨了!”

李梓藤還瞪韓母,三人中就他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年輕的小夥子,清潔員自然將所有的火氣都撒在了他的身上,見他沒動,吼道:“聽見沒有?”

韓詩語推了推他,李梓藤這才低下頭,道了聲抱歉,跟着清潔員去儲物間拿掃帚清掃地面。

韓詩語在一旁等着他,韓母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韓詩語知道她還有話沒有說完,等待會兒李梓藤回來,估計就不會再給韓母說話的機會了。

不過韓詩語也知道韓母找她無非就是想跟她和解,這件事警方介入以後讓韓母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韓詩語也不是要她賠償多少錢,可就這麼和他們和解了,那也顯得自己太軟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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