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刀痕很長,一直從眉骨上方劃到顴骨之下。
印痕很深,看着有些恐怖,雖然可以看出是很多年前的舊傷疤,但一眼之下仍叫人覺得心頭一緊,彷彿還能想象出當時那一刀劈下來的慘烈和血腥
然而說來也奇怪,這樣一道可怖的刀痕襯在那張俊酷的面龐上,卻說不上有多難看,反而更能彰顯個性,同時也增加了幾分陰狠酷厲的氣質,令人望而卻步,不敢逼視。
隔着一層薄薄的紗布,慕容長歡能感覺到那兩道犀利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臉上,帶着幾分探究的意味。
“啪”的一聲,慕容長歡十分利落地打開了摺扇,輕輕地搖晃了兩下,笑着道。
“正好相反,本公子之所以戴着斗笠,並不是爲了遮醜,而是爲了掩蓋本公子的俊美若不然,本公子一旦摘下了這個斗笠,坊主身邊的那幾位女子,只怕都要棄坊主而去,對着本公子投懷送抱了”
一番話,口氣很大,說得自戀無比。
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女子“咯咯”的嬌笑聲,似是不相信,只當她是在自吹自擂,誇誇其談。
倒是坊主大人剔着眉梢,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道。
“是嗎”
“嗎”字纔剛剛脫出口,便見百里輕裘揚袖一揮,霎時間迎面刮來一道凌厲的罡風,慕容長歡猝不及防,全然來不及反應,便聽嘶嘶嘶的幾聲,斗笠之下的一抹白紗頓時裂成了千萬片,洋洋灑灑地飄落到了地上,如同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一驚之下,慕容長歡俊秀的面容就暴露在了衆人眼底。
在見到廬山真面目之時,百里輕裘眸光微爍,於冰眸中一閃而過驚豔。
是的,驚豔。
原以爲她是在說大話,卻不想這傢伙長得果真不賴
百里輕裘也算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就連對門樓裡的那位天下第一的美人兒他也見過幾回,是以一般而言,鮮少能有人讓他覺得眼前一亮。
但是站在不遠處的那位少年,倒還真讓他生出了幾分興致,饒有意趣地多看了兩眼。
周身的侍姬更是看直了眼睛,早就被迷得沒邊兒了,捶肩的不由自主地捶到了靠背上,敲腿的不小心敲到了木几上,倒酒的不經意間倒在了地板上一個個神魂顛倒,七葷八素,彷彿忘了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只見慕容長歡一身燦金色的華服雅然玉立,屋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打在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籠罩在了她的身上,便彷彿渾身上下都透着一層細微的光芒,像是會發光一樣。
白裡透紅的肌膚如同水蜜桃般潤澤,不像是白面書生那種毫無生氣的白,而是一種十分陽光的白皙色澤。
微卷的睫毛像刷子一樣濃密,長長地蓋在眼瞼上,投射下淡淡的陰影狹長的眼角勾勒出上翹的弧度,便是沒有笑,也像是帶着一分淺淺的笑意。
圓潤的鼻頭不算很高,微微挺起,讓人無端地聯想起了北方雪地裡的白狐,俊俏之中又透着幾分玲瓏可愛,兩瓣嫣紅的脣瓣甚至有些透明,宛若上等的胭脂,柔軟得彷彿吹彈可破,便是女人見了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可以看出她的年紀不大,個頭不算矮但也不是很高,打着一把招搖至極的金邊摺扇,上書“天下第一帥”五個大字,晃過來又晃過去的,輕佻而又疏狂,卻是神采奕奕,俊朗星馳,叫人見着就喜歡
微訝片刻,慕容長歡很快就回過神來,對於百里輕裘的無禮之舉也不惱怒,只揚起眉梢淺淺一笑,對着倒酒的侍婢提醒了一句。
“姐姐,你的酒倒到外面去了。”
“啊”
侍婢方纔恍然驚醒,立刻收起手,面上立刻飛上了一縷緋紅,甚至還透着幾分嬌羞。
百里輕裘微垂眼瞼,看了眼衣襬上沾着的酒水,眉眼間似有不悅,嘴角卻是上揚得更深了幾許,笑着道。
“既然你們這麼喜歡那位小公子,不如去伺候他如何”
聽到這話,三位侍婢頓然一驚,馬上俯身跪在了地上,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態了,忙不迭地磕頭求饒
“坊主饒命坊主饒命奴婢知錯了”
百里輕裘還是笑。
“沒聽明白本坊主說的話嗎是不是還要讓本坊主說第二遍”
聞言,三位侍婢面面相覷,一下子猜不透坊主的意思,可又不敢怠慢什麼,便只好遲疑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猶猶豫豫地朝着慕容長歡走過去。
慕容長歡站在原地不動,半眯着眼睛看着百里輕裘,正琢磨着他在玩什麼花樣,耳邊就驟然炸響那幾名侍婢此起彼伏的驚呼
“啊”“啊啊”
下一秒,不等那三人走近慕容長歡跟前,就齊刷刷地栽倒在了地上
口噴腥血,死不瞑目
見狀,慕容長歡眸色微沉,握着扇子的五指頓時收緊了三分。
銀月賭坊的黑暗她是有所耳聞的,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王法,官商勾結之下,坊主幾乎是無法無天的存在
而且他很聰明的不會去招惹皇族之人,是以只要他鬧得不過分,皇家也是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有些鞭長莫及的事情皇家不方便親自出面,還需要藉着他這樣的人幫忙打點。
只是慕容長歡沒有想到,賭坊坊主嗜殺殘酷的性情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前一刻還左擁右抱摟在懷裡的女子,後一刻只因爲稍稍不順他的心意,便慘遭屠戮,毫無生還之機
這個地方,還真是個龍潭虎穴,危機四伏,險情重重,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坊主大人想用這樣的方式給她一個下馬威,那就太失策了。
她可不是被嚇唬大的
搖了搖扇子,慕容長歡斂眉輕笑,連多看那些侍婢一眼都沒有,只春風滿面地看着百里輕裘,得意道。
“坊主這是嫉妒本公子長得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