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婆的攙扶下,慕容長歡隨同二夫人一行去了大堂,慣例給侯爺等人敬茶。
只是這一回,大堂裡不同於上一次的熱鬧喧譁、人聲鼎沸,卻是清冷寂靜、蕭瑟空蕩,要不是房樑上象徵性地掛了幾條大紅色的喜綢,只怕沒人能看出來今日侯府之中是在辦喜事。
畢竟,嫁的是庶女,做的又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小妾。
且不說那些高官大臣看不上眼,不屑於屈尊降貴地前來恭賀,便是連侯府都覺得顏面無光,不願把這件事鬧得太大。
景陽侯對慕容長歡心有虧欠,自然是想把這門婚事辦得像樣一點的,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實就是這般殘酷,除了程序上面鄭重其事一些,其他的卻是像樣不起來了。
倉促之下,親朋好友是請不來了,甚至連老夫人都氣得閉門不出,說是丟不起這個老臉。
其他幾位夫人倒是都出來了,一是不想惹得侯爺不痛快,二來嘛,反正這事兒同她們沒什麼干係,有笑話看,當然不能錯過
張大人倒是守時,吉時一到,就帶着一大隊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地趕到了侯府的大門外。
果真是八擡大轎
雖說比不上前些日子從相府來的迎親隊伍那般浩浩蕩蕩,但比起尋常人家,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兒,風風光光的
若是給不知情的人見到了這般架勢,只怕還以爲迎娶的是正室。
畢竟上至權臣,下至布衣百姓,自古到今,還從來都沒有人納妾納得這樣隆重的
不管怎麼說,這一回強娶的是侯爺的閨女,縱然身後有太子給他撐腰,見着侯爺服了軟,張大人也不敢欺人太甚,將對方逼得太緊,否則這事兒一旦辦砸了,太子一氣之下甩手不管他,把罪名都攬到了他的頭上,他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得了便宜,總是得賣個乖才行。
故而等到慕容長歡行至大堂之時,張大人已經穿着一身喜服在那兒候着了,端的是殷勤
但也沒有來得太早,只比她早了那麼一小會兒,可即便如此,大堂裡的氣氛也是十分的尷尬,頗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
見到慕容長歡走出來,張大人立刻迎了上去,滿臉都是笑
慕容長歡擡頭看了他一眼,原以爲那樣的惡名之下,必然是個面相兇狠之徒,卻不料這個張大人竟是生得白淨,一點兒也看不出他是刑部裡頭執掌着生殺大權,殺人如麻的儈子手。
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同太子一樣,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張大人快步迎上前,張口便喚了一句。
“娘子”
話音未落,便被慕容麟風冷冷地打斷了
“別叫得這麼親近現在還沒拜過堂呢,六妹還是侯府的小姐”
聞言,侯爺沒有吭聲,由着他頂撞張大人。
大夫人臉色微沉,開口輕斥了一句。
“麟風,不得無禮。”
“哼”
慕容麟風一甩袖子,俊臉之上滿是慍怒之色。
張大人自是不以爲意,笑着打了個圓場。
“四少爺說得對,是本官心急了些那麼,還請六小姐快些敬了茶,隨本官出府吧時辰已經不早了,要是再耽擱下去,總歸是不吉利的”
慕容長歡也不回話,扶着喜婆的手行至侯爺面前,雙膝跪下,敬了一杯茶。
“女兒謝過父侯的生養之恩,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還望父侯保重身子,原諒女兒的不孝”
“唉。”
景陽侯接過茶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好孩子,苦了你了,是父侯對不住你”
說道後來,聲音之中已然捎上了幾分哽咽。
大夫人覷着眼睛,一臉不屑,滿眼得意,見着慕容長歡落得如此下場,彷彿出了一口惡氣,整個人都身心舒暢了起來
得意忘形之下,便情不自禁地同張大人對了一個眼色,像是達成了什麼暗地裡的交易。
一番舉動,算不上明目張膽,而且很快就錯開了視線,可還是不偏不倚的被慕容麟風撞了個正着,倒映在了那雙冷峻的黑眸之中。
敬完茶,慕容長歡就被扶着走出了大堂,坐進了那個八擡大轎裡頭。
張大人跨上馬背,走在了前頭。
慕容麟風作爲送嫁的孃家人,騎着馬跟在了花轎的後面。
侯府和尚書府離得不算近,要繞上好一段路才能走到一路上,行人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有惋惜,有喟嘆,對着張大人的囂張行徑卻是敢怒不敢言。
敲鑼打鼓地走了一大半的路,整個迎親隊伍都相安無事,什麼也沒有發生。
比起大小姐出嫁那日的“轟動”全城,慕容長歡這一回反而顯得過於平靜了一些,慕容麟風甚至暗暗期待發生些什麼變故,好叫他有機會將慕容長歡帶走,遠離這些紛擾和是非
卻不料,心頭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當真出了事
“駕駕駕”
遠遠的,平地乍起幾聲厲喝,夾雜着馬蹄清脆的踢踏聲
只見司馬鳳翎帶着一小隊人馬狂奔而來,迎面撞上了迎親隊伍,霎時間就將整個隊伍撞得東倒西歪的,眨眼就散了隊形
張大人登時變了臉色,勒住了馬繮。
見到一馬當先衝上來的人是六王爺,白淨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沒想到司馬鳳翎竟然會爲了一個女人做到這樣的地步,當下就愣在了原地,傻了片刻。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司馬鳳翎已經快馬加鞭地跑到了他面前。
張大人陡然一驚,剛要開口說話。
“六王爺”
卻是來不及把話說出口,就被司馬鳳翎一鞭子抽到了手背上,疼得他立刻鬆開了繮繩
緊跟着又是一鞭子抽上了馬的屁股,激得那匹馬撒丫子就狂奔了起來
張大人猝不及防,慌忙之中要去抓繮繩,可還沒等手指觸到那馬繮,整個人就被顛得七上八下的,一個穩不住重心,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一頭栽到地上,磕得滿臉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