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凝喝下那碗藥,忽然卻像失了神似的呆呆不語。
瀾建章卻欣慰的笑了笑,接過碗之後又遞了水讓她漱口。
到了晚間,他又安排了晚飯。
這次比中午要豐盛些,除了簡單的飯菜外,還有鹿肉羹,這可是暖心養身的滋補佳品,顧洛凝這兩輩子還是第一次吃到。
晚飯之後,瀾建章繼續用炙烤的老法子替她拔除寒毒,一直到亥時初才結束。
他收起停當,便讓顧洛凝就寢,自己則拎起牀頭那提食盒,就往外走。
顧洛凝見狀,不禁皺眉問道:“哎,哎,哎,那盒子裡的東西都發黴了,你也不扔掉,每天都放在牀頭幹嘛?難道你有收藏過期食物的癖好?”
瀾建章臉上一紅,尷尬地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擡腳便出了門。
顧洛凝又叫了兩聲,也不見他迴應,擡頭從窗口看去,便望見對面不遠的大樹下不知何時竟搭起了一個簡陋的小草棚。
只見瀾建章手裡提着食盒,徑直走到草棚下,在一堆乾草上鋪開被子,懷中摟着那食盒便躺下了。
顧洛凝看在眼裡,忍不住抽了抽脣角。
只覺這昏君舉止奇怪,不曉得在搞什麼鬼。
不過,他愛摟着什麼東西睡覺和自己並沒有半點關係,也懶得去管,何況他爲自己治病,又殷勤服侍飲食,倒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於是便也睡下了。
此後數日,瀾建章依然雷打不動地用相同的方法,分早、午、晚三次給顧洛凝治療寒毒,然後每日都做着那幾樣飯食給她吃。
時間長了,顧洛凝對他的厭惡感也與日遞減,有時趁着治病和吃飯的時候,兩人還會說些閒話,聊上一會兒。
期間瀾建章從沒有任何一次逾禮不軌的行爲。
顧洛凝越來越是奇怪,這還是當初那個強摟着自己硬要求歡的昏君嗎?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行的謙謙君子了?
當然最讓她驚奇的還是那提食盒,因爲只要到了晚上,瀾建章必定會拿走它,然後獨
自去木屋對面的草棚歇息。
顧洛凝百思不得其解。
從來只聽說有摟着枕頭睡覺,摟着金銀睡覺,摟着貓狗之類的寵物睡覺,甚至還有人半夜夢遊到圈裡,摟着自家的肥豬睡覺,可就是沒聽說過有人摟着食盒睡覺的。
要說吃貨吧,瀾建章倒也算不上,再說即便是吃貨,也不可能摟着一大堆發黴變質的食物睡覺啊。
究竟是那食盒有什麼特殊之處,還是裡面隱藏着什麼秘密,不能讓自己知道?
顧洛凝此後又問了幾次,見瀾建章始終不願回答,也就沒有再問。
……
新年過後,上元節將至。
瀾修獨自坐在顯德殿的書房內,對着案几上的奏章發呆。
西北戰事結束,班師回朝已經差不多半個月了,他一直都這樣魂不守舍。
無論是批奏章,還是與文武大臣議論朝政,他經常會突然陷入沉默,目光呆滯,口中輕輕唸叨着。
不明內情的人都以爲他是連日累月的操勞,以至偶爾精神恍惚,於是都或真心或違心的請他保重,以大周江山社稷和黎民蒼生爲念,千萬不要再這般不愛惜身體了。
然而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這位王爺其實什麼事也沒有。
如果有事,也不過是心病。
因爲他最在乎的人此刻不知身在何處。
瀾修感覺自己快要瘋了,顧洛凝的離去就像將他整個人掏空了似的,連靈魂也被帶走了。
他食不下咽,寢不能眠,處理政事時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
時不時便開始發呆,腦海中全是顧洛凝的倩影,怎麼也揮之不去。
今夜也絲毫沒有例外。
“王爺……王爺!”
一連好幾聲呼喊,瀾修纔回過神來,見杜川躬身站在御案旁,便問道:“何事?”
杜川拱手道:“回王爺,洪州六百里加急!劉長史已率軍順利平定土蠻叛亂,並活捉匪首,審清是南方鄂國從中挑撥而起。目前大軍已在班師途中,這兩日便可返回建
興。”
瀾修聽完點了點頭,這麼長時間以來,總算有件事情是舒心的了。
只不過舒心是暫時的,而且這樣的事情少之又少,再加上壓在他心頭的大疙瘩,那點微笑的興奮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知道了,通知劉先生務必小心在意,不要給那些朝堂言官做文章的口實。還有,他此次的身份是參軍,又礙於是本王的僚屬,朝廷很難有所封賞,請他不要在意,待回到建興後,本王親自與他敬酒把盞。”
“遵命。”杜川應了一聲便退出房外。
瀾修嘆了口氣,望着窗外淒冷的月光,喃喃自語道:“凝兒,你究竟在哪裡……本王好生想你……”
……
與此同時,離建興城不足二百里的地方。
數百頂軍帳正錯落有致的豎立在曠野間。
參軍劉天河坐在中軍帳中,藉着微弱的燭光,伏在矮几上聚精會神的寫着這次洪州之役的詳細戰報,準備等兩日後大軍回到建興時,當面呈給攝政王瀾修。
他明顯憔悴了很多,額角和兩鬢已生出了白髮,彷彿匆匆兩月,就已經老了好幾歲,但神情和目光中仍是那樣的睿智和果敢。
此次洪州平叛異常艱難,那些土蠻作戰完全不像之前預料的那樣只是逞匹夫之勇,而是深通兵法,頗有謀略。
打過幾陣之後,劉天河逐漸意識到這並不是土蠻中有什麼卓越人才領導,而是有人在背後偷偷指點,因爲周軍的戰略部署,一舉一動幾乎都能提前被他們查知。
經過暗中自查,此次出征的隊伍裡並不存在內奸,那也就是說,泄漏秘密的人很可能來自別國或者周國自己的朝堂之上。
洋洋灑灑的報告寫到深夜仍未完,劉天河心情急切,希望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和感知到的一切都寫在其中,儘快讓瀾修知道。
就在這時,一陣怪風吹開了帳簾。
劉天河只覺腦袋一昏,恍然間便覺眼前朦朦朧朧,像在夢中似的。
緊接着便見一名白袍老者從外面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