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深夜,她幾乎都能聽到時間一分一秒走過的聲音。
這時候的他,又在做什麼呢?是忙着和別人討論着拉美那個團伙的事情,還是又瞄準了哪個新的目標?他是一個人入睡的,還是有風情妖嬈的女人陪伴?
他明明是愛着她的,可是他的愛,卻讓她這麼辛苦,這麼煎熬。
我愛你,和在一起,真的是兩碼事。
葉夕媱翻身下牀,在這種寂寞蝕骨的時刻,她的身邊也只剩下孩子了。她走出了臥室,到了一旁的嬰兒房。輕輕推開門,只見小木馬還在輕輕晃着,銀色撥浪鼓閃着淡淡的亮光,在這裡時間卻彷彿靜止了。葉夕媱走到嬰兒牀邊蹲下身子,兩個孩子睡得還是那麼熟,呼吸都很輕。
葉夕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頰,她的手剛剛靠上去,卻感到一股熱意。葉夕媱心神一凜,她連忙將小潯抱起了探了探她的體溫。很熱,很燙。她連忙開了燈,只見小潯兩個面頰都是通紅的,雙眸緊閉着,正發着高燒。她又去看另一邊的小靖,也是一樣的狀況。
三步並作兩步,葉夕媱慌慌張張地出去叫人。小於聽到動靜後立馬就跑了進來,她看到了兩個孩子的異常,忙讓人去打電話叫醫生,她自己又去找素日裡照顧孩子的保姆。
還未等小於出去,外面就有人跑進來道:“夫人,電話打不出去了!”
葉夕媱不敢相信,只道:“什麼叫打不出去?電話不行換手機啊,手機不行你們出去給我找!”
小於想了想,就道:“不行不行,去找太慢了。一來一去還要時間。要不然我們抱着孩子去醫院吧?”
孩子發着高燒昏迷不醒,葉夕媱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就聽了小於的建議。小於忙讓人下去準備車子,葉夕媱抱着孩子下去,她看着客廳裡的人忙忙碌碌的,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拉住小於,道:“待會兒多派幾個人跟在我後面。”
小於點點頭,道:“放心吧,夫人,我馬上讓人去準備。”
上了車,葉夕媱回頭一看,後面的確是跟着好幾輛車,她這才安心了一點。她摸着孩子滾燙的臉頰,心如刀割。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忙問小於:“通知十二少了嗎?”
小於就道:“電話打不出去,沒辦法通知十二少。”她臉色漸漸緊張了,又道:“不知道怎麼了,我們那兒一下子就沒了信號,電話線也被人剪斷了。現在那個屋子裡很不安全,我們身邊一定出了內鬼,所以我才提議去醫院避避。”
葉夕媱心跳得很快,她聲音都有些發抖。車子開得很快,眼看着已經駛出了林蔭大道,葉夕媱拿過手機,又撥通了卓暮颺的號碼。手機裡依舊是盲音,還是聯繫不上。
這時候,葉夕媱才終於知道住在這麼個偏僻的地方的弊端。她能看到的霓虹彷彿還在千里之外,她的身邊只有一種懾人的寂靜。
她還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撥着號碼。突然之間,小於叫道:“不好,後面跟着的車子被人堵住了!”
葉夕媱所乘坐的車子剛剛駛過了一個路口。葉夕媱回過頭去看,只見路口的兩邊突然涌現出兩排車子,一排先堵住了後面的車,另一排車子又跟了上來。葉夕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不安漸漸變成了恐懼。就在這時候,電話終於通了。她聽着電話滴滴答答地響了好久,她的心跳漏了好幾拍,整個人都似乎陷入了一種缺氧的狀態。
終於等到了卓暮颺接了電話,葉夕媱立馬就道:“你快回香港,有人開車追着我和孩子。
孩子發高燒了……”她說得語無倫次,邊說着她還朝着後面去看。跟着她的那一排車子還是沒有被甩掉,甚至越來越近了。
“夕媱?你別急,我馬上回來!你告訴司機,叫他不要經過十字路口,儘量拖延時間……”
葉夕媱照他的話說了,又聽見卓暮颺道:“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一塊地,我馬上打電話給三叔,讓他派人過去。”
還未等她開口,汽車一個急轉彎,葉夕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狠狠甩到一邊。她本來就是發抖的,她手中的電話又不知被扔到了哪兒。慌亂之中又找不到電話,葉夕媱幾乎瀕臨崩潰的邊緣。
小於努力穩住自己,也安慰葉夕媱,道:“放心,從澳門到香港,直升機只要二十分鐘。十二少一定趕得及來!”
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候,葉夕媱的腦海中不停迴盪着穆珺婷的話。他殺了別人兩個孩子,難道他的兩個孩子也註定要被別人所殺嗎?葉夕媱想着想着,不禁抱緊了孩子,她的指甲深深嵌進自己的手心裡,她咬着嘴脣,看着懷裡的小靖,他還是昏迷的,雙眸緊閉着,臉頰通紅。此時葉夕媱多麼想讓他睜開眼睛看看自己,記清自己的樣子。如果這一次逃不過去了,下輩子也要記得,千萬不要做她的孩子,省得到這世上來還債。
葉夕媱突然扯下自己的胸針,將那尖頭的一面對準小靖的胳膊,心一狠,她用胸針在小靖的胳膊上劃了一個十字,劃得很深,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而小靖也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小於見了,忙拉開葉夕媱,道:“夫人,你這是……”
葉夕媱聲音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她臉色冰冷,只說:“如果這一次逃不過去,我和孩子分開了,以後我一定要找到他!小靖身上有傷痕,小潯身上有胎記,我記住了……我記住了……”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混着殷紅的鮮血,像是開支荼蘼的牡丹花那般。她喃喃地道:“你們一定要等着,一定要活着……”
小於也不免落下淚來,道:“不會的……十二少一定會來的……”
葉夕媱看着兩個孩子,哭着搖頭,道:“對不起,媽媽錯了,媽媽不該把你們帶到這世上來……媽媽應該給你們找一個平凡的爸爸,這樣你們就不會成爲別人眼中的報仇利器了……”
就在這時候,司機急急地道:“夫人,躲不過去了,前面是一個路口!”
還未等車子開到那路口,便有十幾輛車子一齊從那路口的另外三個方向涌現了出來,逼得司機立馬轉彎,才避免了相撞,可是後面仍有一排車子跟着。如今四面八方都是敵人,而她們幾個人困在這小小的車子裡,真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境地。
很快,那車子上的人就都下來了,不是黃種人,倒像是拉美那邊的人。每一個都是魁梧的身材,蓄着鬍子,眼神殘忍。
車門還是緊緊關着的,小於立馬就道:“別開車門!這是防彈玻璃,他們傷不了我們!”
葉夕媱緊緊抱着孩子,她看着外面的人將臉貼在車窗上,揮舞着拳頭,大聲叫罵着。每一個人都像是地獄裡的惡魔,而她們幾個人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逃不出去。司機渾身顫抖着轉過身子,道:“夫人,怎麼辦?雖然是防彈玻璃,但是如果他們有專門的工具,是可以拆掉的……”
小於就罵道:“你要是敢開門,就算他們不殺你,等十二少來了,你也一樣沒命。”
果不其然,就如司機所說的那樣,外面那羣人之中突然走出來一個拎着大箱子的人。原
本圍着車窗的人都散去了,而那個人打開箱子,拿出了各種各樣的工具,正着手打算拆了窗戶。
葉夕媱緊緊抱着孩子,看着外面那些人如狼似虎地等着。現在每一寸的時光都像是尖利的刀片似的,從她身上狠狠劃過,每一秒,都是無盡的煎熬。
她不知道卓暮颺什麼時候能夠趕來,也不知道他們什時候會打開了防彈玻璃。但是她知道,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下去了。
只聽見咯嗒一聲,窗子掉了,外面那羣人一下子就拉開了車門,將葉夕媱拽了下去。葉夕媱哭着乞求道:“Please,letmykidsgo,please!”那裡面走出來一個身材相對矮小的人,他並不是拉美人的樣子。他看了看葉夕媱,冷冷一笑,一揮手,他的手下就把兩個孩子都抱了出來。那人冷笑着對葉夕媱道:“Inyoudreams。”
那羣人押着葉夕媱和小於上了他們的車,而孩子卻上了另一輛車子。一時間車燈四射,恍如白晝,不一會兒,就聽見一陣又一陣的汽笛聲,車子又兵分四路,往四個不同的方向駛去。
葉夕媱所坐的車上還坐了一個人,一見他們將葉夕媱綁了過來,忙笑道:“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計劃這麼久,投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財力,終於有一點收穫了!”說着他又轉過身,看着被綁住了手的葉夕媱,突然變了臉色,狠狠地道:“卓暮颺殺了我大哥的兩個孩子,我殺他的兩個,不算過分吧?”
“不要,我求你了!你殺了我吧,你放過我的孩子……”
那人卻是一巴掌甩在葉夕媱的臉上,恨恨地道:“你以爲我不想殺了你!要不是……”他正要說,坐在旁邊的人卻伸手示意他噤聲,兩人用一種葉夕媱聽不懂的語言交流着。
葉夕媱一邊掙扎着,一邊乞求道:“孩子是無辜的……”
那人一把扯住葉夕媱的頭髮,道:“你這句話怎麼不跟卓暮颺說啊!你以後要好好勸勸他,讓他不要太狂了!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他非要我們都做他的小弟,還殺了我大哥示威,拉美的人早就被他惹毛了!再玩下去,他遲早都是一個死!”他說着又冷冷地笑,道:“你說,卓暮颺是先去追兒子呢,還是先來救你?”
知道乞求已經沒用了,葉夕媱像是失聲了似的,她淚眼望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凶神惡煞,恨不得她立刻就下地獄。可是她做錯了什麼?
這輩子,唯一的錯誤,就是認識了卓暮颺。
但是她錯得心甘情願,甚至她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還是放任自己再錯下去。
那人正說着話,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後視鏡裡的景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轉過身子去看車後面,只見後面跟着的那輛黑色轎車已經不是他們的了。那車子開得很快,看來再過不久,就要和他們並駕齊驅了。
“叫老三老四就位,甩掉他!”那人發話。司機陡然之間來了個急剎車,車子幾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後,又朝着另一條路上駛去。原來的那個方向上又有一輛車子跟了上來,逼得他們不得不轉道。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幸災樂禍地看着葉夕媱,道:“你看到了,他來救你了,那你的孩子就只能等死了!”
在看到那車子的一瞬間,葉夕媱感覺到的並不是如釋重負,反而是一種徹骨的絕望。就好像是厚厚的黑雲轉瞬便覆蓋了她的天空,陰風怒號,整個世界彷彿一下子就進入了漫長的黑夜。她知道,那場暴風雨,是怎麼都避不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