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大半天時間,擁有四艘裝甲樓船,近三千名士卒的魏軍水師被全殲,擊沉樓船兩艘,中小戰船近半,戰死士卒逾千,剩下的一千多人舉手投降,其中包括一個橫海校尉,三個樓船都尉。
蜀軍以少勝多,大獲全勝。
在打掃了戰場之後,魏霸下令將那兩艘樓船打撈起來,拖往筑陽。這些樓船隻是被撞出兩個洞,稍微處理一下,就可以修復使用,對於缺少大型戰船的蜀軍來說,這是最值錢的戰利品,怎麼能讓他們沉在水底慢慢腐爛。
經此一戰,襄陽的魏軍水師已經喪失了一半的戰鬥力,特別是喪失了對樊城以西水域的控制。魏霸要趕回筑陽修船,吳懿則率領由水師護航的輜重船趕往樊城。他要把這些糧食、軍械運到樊城,然後和孟達一起圍攻樊城,進一步把魏軍主力吸引過來,加劇局勢的緊張,製造更大的混亂。
次日,吳懿率領萬餘主力到達樊城。輜重船一直逼近到浮橋附近,襄陽、樊城的魏軍士卒能看到他的戰船,也能看到那迎風飄揚的戰旗。三艘樓船先後進入魏軍士卒的視野,船上的裝甲打開,吳懿威風凜凜的站在戰旗下,二十名甲士站在他的身後,如同一杆杆鋒利的長矛,身上的盔甲反射着陽光,讓人不敢逼視。
孟達親自趕到碼頭相迎,老遠的就堆起滿臉笑容。“將軍,你真是平地一聲雷啊。多年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以少勝多,從此我後路無憂啦。”
吳懿快步走下跳板,緊緊的握着孟達的雙手,含笑道:“子度。爲了能讓你攻克樊城,我怎麼能不全力一戰?邀天之幸,承陛下之福,有魏霸、馮進這樣的年青俊傑相助,我僥倖得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接下來,還要子度多多幫襯啊。”
孟達聽得眉尖一跳,立刻明白了吳懿的意思。要想立更大的功勞。就要籠絡好魏霸這樣的荊襄系後起之秀。這樣才能得到荊襄系的幫助,而不會引起荊襄系的反撲。不管怎麼努力,目前荊襄系獨大是短期內無法改變的事實。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儘可能的和荊襄系保持良好的關係。
很顯然,和魏霸、馮進這樣的後輩打交道。要比和諸葛亮這樣的權臣打交道要合適得多。
“將軍說到哪裡去了,將軍是主將,我是副將,當然唯將軍馬首是瞻。將軍認爲該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孟達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同意,把吳懿引入大營。
吳懿帶着大量的輜重、軍械趕到,蜀軍歡欣鼓舞。士氣高漲,可是魏軍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三千水師出擊,迎戰實力不足的蜀軍,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沒了消息,無論是誰,聽到這個消息都會大惑不解。魏軍水師主將派出大量的斥候,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過程最終還是沒能搞清楚,但結果卻很快出來了。那些失蹤的水師不是失蹤了。而是被蜀軍全殲了。現在蜀軍擁有三艘樓船,大小戰船近五十艘,他們正在向樊城趕來。很顯然,突然多出來的那兩艘樓船就是從魏軍水師手中俘獲過去的。
這個消息讓魏軍水師主將震驚不已,敗給實力強勁的吳軍水師也就罷了,怎麼還敗給了實力很弱的蜀軍?現在吳蜀水師都在向襄陽、樊城逼近,有控制漢水的可能。再聯想到不斷逼近的吳軍步卒,襄陽隨進可能成爲一座孤城。
魏軍不敢大意,立刻將水師的兩次戰鬥結果彙報給驃騎大將軍司馬懿。
……
宛城,魏帝曹睿再一次放下軍報,兩道顯得有些秀氣的眉輕輕的擰了起來。他那雙白晳秀長的手在軍報上慢慢撫摸着,如撫摸情人細嫩的皮膚。
可是他焦灼的眼神分明讓人覺得,他是在摸一塊燒得通紅的鐵,足以燒焦他的皮肉。他站起身,向後殿走去。
一臉風塵的司馬師看着皇帝的背影,一肚子的疑問,卻不敢說一個字。他看得出來,皇帝陛下的心情非常不好,這時候說話很容易觸黴頭。可是前線吃緊,他不說話也不行。不過幾天的時間,荊襄的戰事就發生了重大的逆轉,裝備了新式戰船的魏軍水師分別敗給了吳軍和蜀軍的水師,改裝後的新式戰船幾乎損失殆盡,蜀軍已經直逼樊城,而司馬懿的大軍卻被攔在鄧塞無法前進。
樊城只有三千多守卒,而圍攻樊城的蜀軍卻達到了兩萬人,雙方兵力懸殊,樊城處境之危險,不亞於當年關羽北伐。在這種情況下,作爲前線主將的司馬懿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必須得到皇帝陛下更大的授權,讓他能夠調動更多的部隊,才能面對這場危機。
可是皇帝什麼也沒說,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司馬師非常緊張,他不知道皇帝陛下這是什麼態度,是因爲局勢緊張,沒有對策,還是對父親司馬懿主動要權而感到擔心?
司馬師退出了大殿,剛準備走開,夏侯玄迎面走了過來。司馬師愣了一下,剛準備閃身避開,夏侯玄開口叫住了他。“子元兄,子元兄。”
司馬師無奈,只得停住腳步,裝出剛發現的樣子,笑道:“太初,你什麼時候到宛城來的?”
夏侯玄是夏侯尚之子,夏侯徽之兄,重臣之後,又是少年英才,本來很受皇帝器重,不過他有些名士脾氣,有一次參加宴會,皇帝安排他和毛皇后的弟弟毛曾並坐,結果他怒形於色,皇帝很不高興,所以一直沒有給他正式的官職。這次皇帝親征宛城,他原本也是留在洛陽的,是以司馬師有此問。
“還不是因爲我妹妹。”夏侯玄尷尬的看着司馬師:“子元兄,真是家門不幸,我們兩家的姻親……恐怕要取消了。”
司馬師默默的點點頭。夏侯徽已經做了魏霸的侍妾,這門姻親當然結不成了,只是聽到夏侯玄這麼說,他心裡還是非常不是滋味。
見司馬師臉色不好,夏侯玄連忙換了話題,問起了前線的戰況。司馬師簡單的說了一下,又提到了自己的來意,夏侯玄擔心的說道:“子元兄,那你可要小心些,陛下這兩天心情非常不好。”
司馬師苦笑一聲,心道局勢糜爛至此,心情當然不會好。夏侯玄見他這副模樣,搖搖頭:“情況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
“還要嚴重?”
“是的,大司馬……剛剛病逝東南,大將軍又臥病西北,近日多次暈厥,陛下剛剛讓昭伯去探病了。”夏侯玄頓了頓,又說道:“還有,皇子曹穆剛剛夭折了。”
聽說曹休死了,曹真病重,司馬師在竊喜之餘多少還有些擔心,可是聽說皇子曹穆去世,他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就覺得心臟被人攫住了似的。
“真的?”
“真的。”夏侯玄看到了司馬師眼中掠過的那一抹喜色,也只能暗自苦笑。他和司馬師相處多年,豈能不知道司馬師的野心。皇帝陛下今年已經二十六歲,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繼承人,接連兩個幼子都夭折了,再加上關中失守,曹休、曹真這樣的宗室重將死的死,病的病,怎麼看都是王朝氣數將近的徵兆,對於剛剛繼位不久的皇帝陛下來說,這可比襄陽的戰局更要危險。
司馬師迅速的掩飾好自己的心情,又和夏侯玄聊了兩句,匆匆的轉身走了。夏侯玄看着司馬師匆匆的背影,心頭掠過一朵不祥的烏雲。他嘆了一口氣,匆匆的進殿去了。
曹睿靜靜的坐在錦墩裡,剛剛五歲的皇女曹淑像只小貓伏在他的臂彎下,正在無聲的哭泣,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來份外可憐。她和兄長曹穆的年齡相近,感情很深,曹穆的夭折讓她非常傷心,一想起來就垂淚不已。
抱着瘦瘦的女兒,曹睿神情黯然,臉色也有些病態的白,只是他沒有落淚,眼神哀傷而堅定。看到夏侯玄走進來,他擡起了頭,輕輕的拍了拍曹淑的背。曹淑懂事的站起來,一邊抹着淚,一邊藏到了曹睿身後的屏風後。
“陛下!”夏侯玄低着頭,上前行禮。
“太初,把你從洛陽召來,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也只有你能辦。”
“請陛下吩咐,臣一定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嗯。”曹睿坐直了身子,臉色平靜,眼神明亮。“我要派你出使蜀國,主要是去見見那個魏霸,看看他們的戰船究竟有什麼特別之外。”曹睿從案上拿起那份軍報,遞給夏侯玄:“只有一艘裝甲戰船的蜀軍水師,卻能全殲擁有四艘裝甲船的我軍水師,我總覺得這裡面不是意外那麼簡單。”
夏侯玄接過軍報,迅速的看了一遍。他剛纔聽司馬師簡單的說了一下前線的戰事,但遠遠沒有司馬懿的這份軍報來得詳細。他看完之後,想了想:“那……臣以什麼身份去?”
“談和的使者,談判的內容有兩個:一是息兵,二是和親。夏侯氏形同宗室,不能讓媛容以一個俘虜的身份留在益州。”曹睿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最重要的任務是,你仔仔細細看看魏霸這個人。”
夏侯玄鬆了一口氣,躬身領命:“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