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話音未落,大帳裡頓時吵成一片。
“對,談下來的不如打下來的,最多半天,我們就能拿下益陽。”
“孫權那碧眼兒,不打不老實,現在他迫於形勢低了頭,可是過兩天,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壞主意呢。打,打得他老實了,他纔會聽話。”
“可不是麼,稱臣有什麼屁用,孫權原來還是曹魏的吳王呢,後來不照樣和曹魏開戰?依看我,不如滅了吳國來得安穩。”
李豐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眼睛死死的盯着魏霸。魏霸面沉如水,一聲不吭的看着他。兩人像好鬥的公雞一樣對視着,一個也不敢讓步。
費禕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衝着魏霸拱了拱手。
“將軍,我能說句話麼?”
“哼,你能說什麼,還不是勸我休兵。”
“不錯,我是想勸將軍休兵。不過,這卻不是我一個人的願望。這也是陛下的願望,也是大將軍的願望。”費禕極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溫和些,以免惹怒了魏霸,同時還要保持足夠的威懾,免得魏霸不把他當回事。“將軍,大將軍派少將軍親臨武昌談判,正是對這件事的重視,如果不然,他又何必讓少將軍以身犯險,直接下一道軍令給將軍你和鎮東將軍便是了。”
魏霸眉頭一鬆,面色有些緩和。李豐則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脯。
“將軍,別的不說,少將軍爲了促成這件事。吃了多少辛苦?你想想看,從成都到合浦,再從合浦到臨沅,從臨沅到武昌,再從武昌趕到益陽。奔波萬里,心力憔悴啊。將軍,你沒去過武昌,不知道我們在這條路上趕得有多辛苦。你看看少將軍的臉色就知道了。爲什麼這次我和胡偉則來,張溫沒有來?實話告訴你,張溫累垮了,現在臥牀不起。他趕的路還沒有少將軍多,如果不是少將軍身體強健,他也早累垮了。”
費禕說得,把李豐推到魏霸跟前。再次請求道:“將軍,你看看少將軍瘦了多少。”
李豐被費禕說得鼻子發酸。本來他還不覺得,費禕這麼一說,他也覺得自己太偉大了,太辛苦了。
魏霸沉默了片刻。長嘆一聲:“少將軍。我也有句話,想請少將軍三思。”
“子玉,你說。”李豐連忙親熱的應道。
“實在不是我好戰,而是對孫權這個人,我的看法與少將軍不同。”魏霸拉着李豐入席,坐了下來,懇切的說道:“大將軍當初是希望孫權稱臣,可是孫權他不識相啊。你看看,非要逼得我們出兵,他才肯低頭。如今雖說是割了兩郡。賠了幾個錢,可是我們付出多少代價?我們付出這麼多代價,僅僅是因爲孫權不識時務。這次少將軍放他一馬,下次他再陽奉陰違,那可怎麼辦?大軍作戰,講究的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次不一舉蕩平東吳,將來再舉兵,可就沒這麼方便了。請少將軍三思。”
李豐也有些遲疑,胡綜一見,連忙上前拱手說道:“少將軍請放心,吳王稱臣,順應民心,合乎天意,從此就是大漢的藩臣,不敢有任何違逆之心,否則何以向天下人交待。鎮南將軍過慮了。”
李豐也點點頭,附和道:“子玉,你的想法有道理,不過我相信吳王的誠意。再者,主使大鴻臚杜瓊已經與吳王談妥了合約,若是因爲你的擔心而不肯罷手,那豈不是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杜瓊的辛苦不過是一些口水而已。我大軍集結多時,卻臨淵撤步,我擔心大將軍到時候會不喜啊。”魏霸依然不肯放手,繼續勸道:“少將軍,這個責任,我可擔不起……”
李豐一聽,連忙說道:“這個你放心,大將軍如果有什麼指責,我自然一力承擔。子玉,談判的主使是杜瓊,副使是費文偉和我,你只是配合我們行事,將來有什麼事,自然也由我們來承擔,不好由你來負責。”
魏霸盯着李豐的眼睛:“少將軍,當真決意如此?”
“當然。”李豐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大義凜然。
魏霸長嘆一聲,恨恨的瞪了一眼胡綜:“我本待三路大軍齊出,爲大將軍前驅,一舉滅吳。既然少將軍欲施仁義於爾等,我也不好違了他的心意。只是爾等吳國君臣,當切記少將軍此日的恩情,莫要三心二意,否則將來天饒得爾等,少將軍饒得爾等,我饒不得爾等。你將我的話如實轉告吳王,讓他刻在案右,時刻牢記,早晚誦讀,須臾不可忘卻。”
胡綜被魏霸說得面紅耳赤,卻不敢回嘴。
李豐鬆了一口氣,顧盼自雄。今天他可真是露了臉了,簡直是力挽狂瀾,挽大廈於將傾啊。吳國君臣父子真應該好好的謝謝他,要不然,孫權這個吳王能不能做成都是一個疑問。特別是魏霸最後這幾句,簡直說到了他的心窩裡。將來他接任大將軍,魏霸、孟達可不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兩口鋒利的戰刀。有了這樣的幫手,他還怕誰。
雖然有些波折,不過李豐一出面,終究還是把事情定了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無非就是怎麼撤兵的事。魏霸想打沒打成,有些意興闌珊,根本沒興趣參與談判,直接讓鄧颺代表他出席會議旁聽,自己躲在大帳裡不出來。
李豐知道魏霸心情不好,也非常體貼,鄧颺代表魏霸出席也更合他的心意。他們談的第一件事,就讓和益陽的孫登、臨湘的諸葛恪聯絡,讓他們撤出長沙,將長沙完整的交給魏霸。
不過,鄧颺代表魏霸提出了一個要求。吳軍撤出長沙時,要交出所有的武器,甲冑和軍械,只能攜帶最少的糧食,以免他們中途再起異心。對這個問題,胡綜本來有異議,可是一想到魏霸那蠢蠢欲動的心,生怕惹得魏霸大怒,強攻益陽,到時候李豐也不好做人,沒敢當面拒絕。
他要求先進城和孫登商議。
李豐答應了,他警告胡綜說,鎮南將軍心情不好,耐心有限,你們最好認清形勢,不要逼他動武。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也攔不住他,你們後果自負。
胡綜不敢怠慢,立刻進城。
聽說孫權答應稱臣,魏霸也同意罷兵了。處於絕望邊緣的孫登長出一口氣,雖然覺得魏霸的要求有些過份,還是答應了。與其被魏霸攻破益陽,做階下囚,還是老老實實的交出武器,體面的走出長沙吧。
當然了,孫登離開長沙就要趕赴成都爲質,這也是條款中定好的,他只是回武昌和孫權見一面,然後接上太子妃周氏,到成都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自然要夫妻兩個一起去。
孫登同意之後,隨即以太子的名義給諸葛恪寫了一封信,讓他按照魏霸的要求交出武器,撤出臨湘。爲了防止諸葛恪節外生枝,孫登特地派張承去見諸葛恪,以姊夫的身份壓制諸葛恪,別做出蠢事來。
事後證明,胡綜的決定是正確的,孫登的擔心也絕不是多餘。聽說要放下武器,割讓長沙、南郡,向蜀漢稱臣,諸葛恪氣得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張承,換一個人來,根本壓制不住他。
經過兩天談判,在胡綜、費禕的穿針引線下,孫登、諸葛恪交出武器,撤出益陽、臨湘。魏霸進駐益陽,靳東流接管了臨湘。
在談判的時候,魏霸一直沒有露面,由李豐、費禕等人主持各項事務的協調。談判完成之後,魏霸派人請孫登和諸葛恪赴宴。在酒席上,魏霸一改之情的憤憤不平,談笑風生,特別是大大的誇讚了一番李豐,推李豐爲這次談判成功的首功。
李豐得意洋洋,假模假式的謙虛了兩句。諸葛恪冷笑了一聲,不屑一顧,一個人坐在一旁喝悶酒。
孫登也有些尷尬,特別是面對坐在魏霸身邊的關鳳,他覺得無地自容。當年孫權以婚姻不成爲藉口,最後襲殺關羽,致使關羽屍首分離,現在關羽的女婿魏霸逼着他們父子向蜀漢稱臣,他本人還險些成了魏霸的俘虜,真是報應不爽。
關鳳倒沒會異常,事實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孫登一眼。她的眼裡只有魏霸。
……
孫權稱臣,吳王質子孫登即將趕赴成都的捷報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成都,送到了大將軍李嚴的手裡。
李嚴卻沒有一點興奮,相反悵然若失。
他剛剛上書天子,要求率領討伐東吳,還要諸葛亮出兵策應。皇帝的詔書剛剛發出去,李豐的捷報卻到了,協議達成,孫權稱臣,荊州的戰事已經結束了,他還忙乎的什麼勁?
李嚴恨不得把李豐從荊州拽過來海扁一頓。從李豐的捷報裡來看,促成這個結果的罪魁禍首就是李豐。魏霸不肯就此罷休,是李豐力主與孫權罷兵談和,甚至還不惜動用了大將軍的名義,強行壓制住了魏霸。
看到李豐自吹自擂的擺功,李嚴險些一口血沒噴出來。
這個沒用的畜生,壞了老子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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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嚴想了很久,還是不甘心。他冥思苦想了半天,靈機一動,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