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死一般的寂靜,戲臺之上,木乙飛身而起,跳落在地,然後化作一股青煙撲入圍牆內。雖然中山翁和軒亭居士都是他的長輩,也是帶頭的人,但在《天下》裡的武功都是遠不如木乙,這是遊戲,高強的武功是需要時間的,而不是年紀老就有用。
方凌築在外邊看着木乙飛入圍牆,先是了無生息,後來刀光閃了幾閃,木椅便吐着鮮血倒退而回,死倒是沒死,但腳步踉蹌,顯然受了極重的傷,這圍牆內的人一直沒現身,但武功之厲害自不用多說。
木椅捂着胸口,沉默着退到方凌築身邊,站在衆人的前邊,指縫間是赤紅的鮮血流出。
“不要緊吧?”方凌築道。
“還行!”木乙道:“只是裡邊的人太厲害,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去,不然一級經驗得掛在這了!”
“小乙,裡邊是什麼人?”一人壓低聲音問道,似乎怕引起牆內的人注意。
木乙的目光亮了一亮,也是低聲道:“關羽!”
聽到這回答的玩家心都在想,莫非真是關羽還魂了?畢竟這是遊戲,遊戲策劃高興了,別說關羽,來輛現代版的跑車都可以。
正在衆人的猜測聲中,牆裡終於有了腳步的響動,中門大開的牆裡邊先伸出一隻腳,當然,腳上是穿有鞋子的,整個人探出身子來時,一把大刀捧在那人的手中。卻不是關羽,而是給關羽捧刀的周倉,剛纔那問將軍何故發笑的人聲應該就是他發出的。
接着纔是正主上場,等方凌築看清來人模樣,心神也不由得有了些震撼,活生生的一個關羽,身長九尺,胸前須長兩尺,面若紅棗,臥蠶眉,丹鳳眼,此時半閉半睜着,不經意間卻是射出兩道精光,而且,這不是木乙他們這幫人一樣只是唱戲時畫出來的打扮,而是真實的關羽模樣。
關羽目光投向木乙,點了點頭,道:“你這娃兒不錯,能在我刀下三招不死,當可笑傲江湖了!”聲音不大,卻讓聽着的方凌築連皮膚都感到一陣隱隱的壓迫力,可見他內力十分強勁。
木乙卻是不卑不亢的對他道:“剛纔我等在這大勝喧譁,打擾了前輩安寧,晚輩代所有人賠罪了,不知前輩能否網開一面,讓我等離去!”他這番話說得誠懇之極,全然不是剛開的那般怕生模樣,這木乙原來是個表面看着不出奇,但到了該出手時,卻是個能擔當的人。
“哈哈哈!”關羽一陣大笑,在樹林裡引起回聲陣陣,便道:“老夫在這隱居日久,平常不見生人,你們這幫人再次聒噪幾日,我也全當忍耐,但老夫生平最恨的便是說關羽關雲長無用,見則殺之,見你年紀輕輕,卻又如此本事,本着惜才之念,放你走未嘗不可,只是其他人......”說到這,關羽雙眼一睜,如電芒掃過衆人,最後停留在木乙旁邊的方凌築身上,緩緩道:“誰能在我手下走過一招,我便放他一條生路!”
頓時寂靜無言,在場衆人沒有半人敢接話,剛纔關羽在牆內發出的那一片刀光,以及中山翁河軒亭居士的死亡,一直到剛纔對決中勝出的第一地木乙重傷,關羽的聲勢已因此到了巔峰,無人再敢懾其鋒芒。木乙卻是面色一正,道:“世人皆知關雲長中信好義,仁和待人,前輩卻假借關羽之名亂殺無辜,豈不是墜了關公威名?”
“你說得不錯!”那關羽有自傲然道。“但自古爲將,講的便是無毒不丈夫,哪個不是殺人如麻?今日在此,你們爲魚肉,我爲刀葅。由我不由你!”
木乙便沉聲道:“我學關公之義,苟且偷生之事斷不可爲,在場二十餘人能過前輩一刀的不過幾人,今日晚輩陪其他人與你拼個玉碎就是!”
“好好好!”關羽大笑,道:“難得見此義氣之人,我便成全了你”說完,臉色一厲,右手伸出,旁邊做周倉打扮的人便將青龍偃月刀遞到他手上。
那關羽口中大喝一聲,赤兔馬便已招出,他踩蹬上馬,手中繮繩有抖,那馬腳下發力,一聲唱嘶,人馬合一,如一道紅影衝向木乙,來勢極快。
木乙手中刀揚,想要阻止,其他人此刻也是齊心合力一同攻向馬背上的關羽,想憑此阻礙以下,好有時間逃跑,但這只是某些人的空想罷了。關羽手起刀落,只見數個人頭飛起,眨眼間便到木乙前邊,二話不說,迎着木乙劈去。木乙舉刀相迎**,先前的卸勁之法絲毫不起作用,被關羽一刀折斷他的刀,第二刀砍斷他的手臂,第三刀奔着無法防禦的木乙脖子上去。
這時候
,木乙身後衆人已經無人敢上。關羽去勢洶洶,看來他已成了必死之局。這個時候
,方凌築總會在最後出現,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從不喧賓奪主,也不是先發制人,他喜歡的是力挽狂瀾的那種爽快。
關羽的刀便劈不下去,被方凌築手中的槍格住了。木乙僥倖得保得了這一級的經驗,方凌築若不是爲了木乙,其他人就是死光,他也懶得出手。
刀槍莆一接觸,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便已經響起,方凌築手臂往下一沉,差點便把持不住,這刀上的力道十分驚人,比自己絲毫不差。
木乙站在旁邊,想着自己剛纔是死裡逃生,不由得有些暗自慶幸,轉頭卻發現是方凌築救了他,有些驚奇,沒想到這個小二竟是個深藏不露之人。
馬上的關羽也是驚奇不已,被人橫架這一槍已是挑戰了他的權威,抹了他威風,更讓他爲之驚奇的是,自己仗着居高臨下的優勢,又以馬來加重氣勢,手中所劈出的這帶着巨大力量的一刀卻被這眼前這絲毫不出奇的玩家給接住了。從這外表看似乎接得非常輕鬆,不由手臂加勁,想要將方凌築持槍的手壓折。
方凌築在剛開始拿一下緩過勁來後,說起氣力二字,他並不會輸給誰,即使眼前這人換成真正的關羽出現。
槍身漸漸彎曲,反彈的力道卻是越來越大,方凌築雙手持槍,臉色平靜,別人若不是從他腳下漸漸碎裂的青磚看出所受到力道的強大,還以爲他只是耍把式求個好玩。
“喝!”關羽收刀,方凌築收手不及,槍身隨着反彈的力道上揚,而關羽的刀已經再次當頭劈下,劈得無比快捷,方凌築擋無可擋,身上白光一閃,金剛護體神功自行運行,化作一個白色光球包圍着他,這些突起的變化雖然讓馬上關羽有些驚訝,但刀還是照常落下。
方凌築只覺得護體真氣劇烈的震盪一下,然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已被那刀上的巨大力道震散了,一刀劈在他的肩頭,方凌築順勢一滑,閃過刀鋒,讓大刀貼住自己的肌肉滑下,這纔沒有砍進肉裡,只是破了好大一塊皮,顯得鮮血淋漓,猙獰醒目。
方凌築化解了他這一刀後,手中並不是沒有任何動作,而是長槍下砸,砸向馬上的關羽,關羽一刀無功,也是回頭招架,全力擋開方凌築這一槍。
方凌築化解木乙性命之憂的目的達到,也就順勢退後站回原地,手中長槍在夜空綻出一點寒芒,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顯得明亮刺眼。
端坐在馬上的關羽撫須大笑,對方凌築朗聲道:“不錯,竟有人能如此硬架我這一刀,我在此隱居十多年來,你是第一人!”
方凌築淡淡道:“多謝誇獎!”
關羽笑聲立止,道:“你與身邊那娃兒,都是這些年來難得有在我手下走的幾招的人,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也不必假借關公的名號來唬人了,咱家姓燕名飛,人稱‘殺人王’。當年的名頭還算響亮,只是你們可能不知道了!”
方凌築確實不知道,看來,他到哪裡都有可能遇見奇人怪事了,先是這些自稱梨園的人在這比武,後是引出這個做關羽打扮的NPC高手,聽‘殺人王’這名字就知道他的名聲應該不是太好。
殺人王的名字同時也引起木乙和其他人的猜測,但顯然都沒聽過他的名頭,正自悄然討論,殺人王便揮揮手道:“今日一下見了兩個能在我手底下過兩招的娃兒,其他人我也就不殺了,殺人如殺雞,殺久了,也沒什麼意思了。”說完,還嘆了一口氣,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他此刻的語氣聽起來比之前裝作關羽口吻時要親切多了。
他自顧自的說完,又對木乙看了一眼,道:“你自可帶着你的人離去,走得越快越好,免得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當下再對方凌築道:“兄弟你這臉上的面具是哪個人的?”他對木乙稱作娃兒,卻對跟木乙差不多大小的方凌築叫兄弟,委實有些古怪的脾氣。
方凌築笑了下,道:“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