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途中,女娘懷裡抱着一罐野蜂蜜。
她抿着脣,卻在深思。
喬姒也是在年幼失母的,爲何喬父不曾令娶?
沈嫿這些年其實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告訴自己,沈巍很好。
也告訴自己,沈巍正值壯年,再娶也是應當。
可女娘擡眸,眼裡充斥着不解:“你說,爲何別的阿爹能做到的事,我的阿爹做不到。”
沈嫿問的很輕:“他是真的愛慕阿孃嗎?還是愛過,但也可以輕輕鬆鬆的將這份感情給別人?”
崔韞一頓。他的喉嚨跟着緊了緊。
“你覺得是哪種?”
她茫然,手緊緊攥着崔韞袖擺,有些慌亂的往他身邊靠,只爲汲取一絲溫暖。指尖泛白:“我也不知。”
他怎麼可以這樣。
影五見她拿起男式的布料:“娘子是準備給爺縫製衣裳嗎?”
正巧是熟悉的街巷,一線天的招旗飄飛。
沈巍一愣,忙解釋。
“那一風堂呢。”
沈嫿那次可生氣了。
沈嫿就聽到落胎,和小腹疼這幾個字眼。
女娘同手同腳的進了布莊,整張臉都紅的豔如海棠。
女娘很刻意的轉移話題。
崔韞看着她,女娘在說到繡坊時,眼眸都在發光。他笑了笑,把人拉過來。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跨越了前世,更像一道無法避免的閃電,直直劈入她的心臟,卻一點也不疼。
她的反應崔韞看在眼裡。扶着她腰的手,在一寸寸扣緊。一手按着她的後腦,防止她中途逃脫。隨後,朝那一處紅潤壓低再壓低。
“他當年嘴裡不說,可卻是想再生的。起先他能同我一道懷念阿孃,後腳卻也能去沈薛氏的屋,再後來漸漸的,有一年他還忘記了阿孃的忌日。”
女娘惡狠狠的瞪着她,仿若是一隻隨時能咬人的小獸。
她是爲謝珣買的。晚些還得去重新置辦各種材料。
“你這是怪阿爹身上酒味太重,薰着你了?”
沈巍一見她就笑了,他轉頭同剛娶進門的沈薛氏道:“她自幼就是如此,每回受了委屈,就坐在門檻這邊等我訴苦。”
恰逢這時,她聽到身後買布的婦人的一段對話。
怎麼還笑的出來?
沈嫿覺得刺眼極了,她倏然站了起來,紅着眼:“我討厭伱!討厭你!”
女娘不自然的彈開,她撩開布簾,努力用手扇着風,試圖平息那瞬間涌上來的紅暈。
她只是後知後覺,好像她壓根不懂沈巍。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崔韞附在徹底發麻的耳側啞着嗓音在說。
這次她出門,帶的除了影五,還有小七。
他沒放開,只是帶着輕撫她的背,以作安撫,給了她緩衝的空間後,進一步的輕輕咬齧。
“嗯?”
她的臉色倏然慘白。
“五月初三,也快到了。”
小七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娘略腫脹的脣,心裡有了成算,她卻很棒場:“娘子對侯爺真好。”
她等到的是,醉着酒被沈薛氏扶着的沈巍。
“一風堂繡品上乘,我定然也是願意去捧場的,回頭等我重振繡坊,沈家蘇繡自還會重新站上另一層高度,擺到一風堂裡頭。”
————
他低下頭。又將人往懷裡拉進了幾分。
等日落時分,她回去後,沈巍還沒回來,女娘抱着空空的竹籃,就坐在沈府門前等阿等。
可又見女娘眼眸清澈透明,她什麼的不懂。
總不會還是一個人。
可她太敏感了,劇烈的一個哆嗦。
“行。”
記憶裡被她強制按下的念頭正在瘋狂的搖擺,試圖衝出天日,將那些她刻意不去多思的事,暴露天地間。
因爲,那段時日,沈薛氏的弟弟出了事,他急着過去擺平。
而後,她聽到身側的男人道。
可沒過多久,女娘小腹有些微微墜痛。她不舒服的咬起了下脣。
反倒像江南水鄉的綿綿細雨,有些癢,也令人沉迷。
——你家兒媳近些時日,怎麼不見人?
——甭提了。那個沒本事先前落過胎。這幾日剛有了身子,就說小腹疼。我只好請了這布莊邊上藥鋪的大夫去把脈,大夫說她身子虧空,若要安穩坐胎,這頭三月不能下榻,還得隔三差五燉雞湯給她喝,你說說,哪個婦人同她那般嬌貴!就知道糟踐銀子!回頭生的若不是孫子,你看我怎麼教訓她!
好長的一句話。
沈嫿驀地擡眸。
“事兒解決了,今兒高興,免不得多喝了幾杯。”
“是阿爹的不是。”
她問:“你可要回大理寺?”
沈嫿說完,越來越低落。
本就一點點不適的小腹,瞬間仿若疼了一百倍。
她輕顫的承受着,半邊身子都軟了。
崔韞:“就這麼喜歡一線天?”
崔韞嘆息一聲,轉頭咬上她如玉的耳垂。
也許是那一瞬間的悸動,一切好似都那麼的理所當然。
她舌根生疼,有些炸毛,
“可以躲。”
那時的沈薛氏可裝了。
女娘故作鎮定的擡頭看他。抹了口脂的脣瓣嫣紅,襯的女娘愈發白的泛光。
“那日,我陪你一道去上香。”
“沈嫿。”
她孤零零去上的墳,燒着她準備了多日親手疊成元寶形狀的香紙。
崔韞低頭看她:“你總不會還是一個人。”
“我像是那麼閒的人嗎?”
“那我將它們送給你,當聘禮成不成?”
“那我得先去趟布莊。就在前面的那一條街,你將我放下,就去大理寺吧,我還想在外頭逛逛,這次還有不少物件得置辦。”
“誒呦,漾漾,你身子不好,怎在外頭坐着?”
“不知一線天這些時日可有新的菜色?”
“自然。”
“先送你回去。”
“來,同阿爹說說這次是怎麼了?”
沈嫿現在聽不得崔韞兩字。
女娘好似猜到他要做什麼,眼眸劇烈的顫了顫。
沈嫿的心有一瞬間忘了跳動。
小七:“可是哪兒不舒服?這隔壁就是藥房,奴婢扶你過去?”
影五生怕沈嫿出了事,她二話不說將人抱了起來,火急火燎的跑入隔壁。
大夫一看這個架勢,當即起身,甚至讓她們插了個隊
沈嫿虛弱的將手伸過去:“大夫。”
這一刻,母愛的光輝落到她身上:“我,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