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膳後,崔韞就離府了。
他平時都是在大理寺用飯的,沈嫿後知後覺,崔韞這趟回來,只是爲了給她上藥。
女娘鬱鬱不平的心境,化爲一股難言的愉悅。脣瓣不由向上翹,見四下沒人看她,沈嫿做賊似的又用手指拉平弧度。
等扭傷好的差不多後,已是三日後。
而這時,影二再次見了崔韞。
他風塵僕僕,呈上一物,卻仍舊恭敬無二。隨着他入內,屋中便有暗香浮動。似寒冬雪梅。
“爺,這便是沈娘子早些年用的薰香。屬下一分二,適才讓即清帶着另一份交給了倪康分辨。”
崔韞頷了頷首,接了過來。修長的指尖沾了點乳白色細粉。
影二忙道:“還有一事。”
“謝世子在豐州城,也在追查薰香。”
雖說不致命。
她湊近謝宜寧。
“我聽到阿兄夢裡呢喃了個個女娘名兒。”
這也是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真正原由。
“既然如此,令兄婚事已有眉目,可見皆大歡喜,你阿孃無需操勞相看的事,謝娘子還作何憂心?”
這纔對着香粉細細的聞,又沾了點嚐了嚐。
婢女連忙請安:“沈娘子。”
而即清也將香粉送到了倪康這邊。
謝宜寧被蠱惑似的,沒忍住擡手摸了摸沈嫿的腦袋。
八卦讓她快樂。
婢女剛要安撫她。就見準備出門的沈嫿腳步輕快跨出門檻。
沈嫿點了幾道招牌菜。又在影五的凝視下,單獨給她點了三隻雞。平素面無表情的影衛,歡歡喜喜的去屏風後的小方桌等着。
“我曾聽恭親王世子提過,本不信。可如今卻也信了。”
她想。
別是她吧!
“我要去一線天酒樓,你去嗎?”
謝宜寧愁苦。
謝宜寧卻搖搖頭。
“可我阿兄有心儀的女娘。”
“你也察覺我的頭髮保養的又順又柔是麼?”
“可我最敬佩的阿兄三心二意,喜歡的女娘不止一個。”
影二忙道:“他還親自在查沈娘子母兄落崖一事。想來怕是也有蹊蹺。”
同樣並無異常。
既知前因,再診治也定然是對症下藥。
沈嫿愛聽這話。
半響,他鼻音淡淡的‘嗯’了一聲。
沈嫿茫然。
“他離府多日至今未歸,想必就是去見人了。怕是夜裡才能趕回來。”
她怕沈嫿不收,說的嗓音越來越輕。
在謝宜寧的面色越來越白時,女娘得意。
“你怎知?”
喝了幾頓藥後。沈嫿能明確感知,這幾日她的胃口好了,氣色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發展。
倪康他……終於有了神醫的樣子。
“家中有意給阿兄相看女娘,聽我阿孃的意思,是恨不得阿兄今年就能成婚。”
沈嫿看了眼天色。
可他總覺得忽略了什麼,也就在屋內來來回回的走。
一輛馬車在停在陽陵侯府門前。婢女撩開車簾,謝宜寧小心翼翼的探出身來。
崔韞不由斂了斂眉心。
他面色淡淡的看向影二。
女娘拖着下巴,端詳着謝宜寧。
數日後,街上熙熙攘攘。
她的反應沈嫿看在眼裡。
謝宜寧卻搖頭。
沈嫿瞧見謝宜寧有些意外,很快,她跳着下了臺階:“謝娘子是尋我麼?”
沈嫿喝了口茶壓壓驚。
藥方若長年服用,常人都會紊亂脈象損傷壽元,何況沈嫿本就患有弱症。
倚翠曾給他看過的藥方,上面有一味藥,同香粉中的一種的香,相沖。
倪康放下手頭上的事,淨手,再用棉布吸去水漬。
“梳頭時再用木梳蘸少許香膏。香膏由菊花,薄荷,香白芷……,記不清了,左右八種中草藥做的,你若有興致,回頭我將方子給你。”
她回憶的想了想。
沈嫿也大方:“木槿葉揉碎再用溫水沖泡,這種水用來洗頭,頭髮也香香的。”
“對對對……對不起。”
“舅母託人從老家帶了些吃食,盛京裡買不到,我明兒就要隨阿兄要去春獵了,去之前帶給你嚐嚐。”
沈嫿:!!!
她沒想過,謝珣竟然是這樣的人。
夜裡寒氣重,謝宜寧給他披上外袍。
他想起來了。
崔韞眯了眯眼。
好在不是她。
“些許日子不見,沈娘子的氣色瞧着好了許多。”
她懷裡抱着食盒。
女娘下了馬車後,有些忐忑。
同影五隔了一道屏風,謝宜寧也鬆了口氣。
一聽這話,謝宜寧反倒更爲憂心忡忡。
沈嫿:“都寫在臉上了。”
“這是好事。”
便是再好的補品,也沒法填身體的虧空。
————
“你喊我宜寧就好。”
她眉蹙的緊緊的。
“有一回夜裡,我端了廚娘熬的銀耳湯去了阿兄的書房,許是困極,他趴在案牘上便睡了。我去時,也沒驚擾他。”
謝宜寧後退一步。看向小她一歲的沈嫿。
沈嫿有過片刻的恍然:“巧了不是,我阿兄曾有個極珍愛的女娘,也叫瑟瑟。”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猛然頓足。
沈嫿剝着瓜果的手一抖。她心虛的將身子朝窗邊靠。
沈嫿抱着食盒,眸光璀璨若星河。眉目還留着稚氣,衝她笑的模樣,顯得又乖又嬌氣。
謝宜寧忐忑,可瞧見沈嫿眉眼彎彎,不見被打擾的不虞後又不免舒了口氣。她將食盒朝前遞了遞。
前些時日,倪康過來看診時,一改往前愁苦,神采奕奕的又重新換了早晚兩頓藥膳的食譜。
酒樓,仍舊進的雅間。
“謝娘子有心事?”
這幾日謝珣沒再撩撥沈嫿,原來是出了盛京。
她知謝宜寧怯懦,也便問:“是爲了春獵的事?”
“你同我說說,也許是你弄錯了也不一定。”
謝宜寧:?
香是好香。
“我不請自來,沈娘子會不會……”
“是‘瑟瑟’二字。”
許是心裡這塊石頭壓的太久了,也許是她對沈嫿並無戒備,她也便小聲透露。
好在下一瞬,手中的重量消失。
“可喊完瑟瑟後,他轉頭又喊了個名兒。”
“我記得真切,那名兒出自一首我很喜歡的詩。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
沈嫿嘴角的笑慢慢斂起。女娘的指尖顫動,理智在拉扯。
隨後,她聽到謝宜寧說。
“是漾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