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世道總歸是好人命短
沈嫿有些不適，更想要逃避。
可在沈府同倚翠的相依爲命絕對不是一場夢魘那麼簡單，與她而言日日夜夜都是煎熬。
袖下的手收緊再收緊。而空氣卻變得稀薄，沈嫿有些喘不過氣來。
小娘子露出來的側臉白如紙，眸中閃爍着痛苦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只見一抹嫣紅順着脣角往下淌。
滴答滴答，墜到衣角，開出一朵朵血花。
喉嚨，口腔，鼻尖皆是一片腥甜。
“娘子！”衆人大驚失色。
倚翠愣愣的，渾身都在發抖發寒。慌亂間，也不知誰破聲喊了一句：“去！快去尋大夫！”
成貴調頭就往外衝。
“老奴的話許是不中聽，可絕不含半點虛假，還不曾爲奴時，隔壁住的小娘子以打獵爲生。”
成媽媽：“速去！那兩名隨從是侯爺派來的，你也一併帶上，再如何，人家也比我們有門路能見上侯爺。”
“我給你備點紙錢，你拿了好上路。”
等她再出屋子，倚翠早以準備妥當。
那娘子可不比男兒差，回回上山總能逮着野味。
直到走到深處，那似有若無的哭啼聲伴着刮進來的寒風，讓沈嫿驀地有些背後生寒。
倪康上回說了，擱五日會來給沈嫿請一次脈，算着時間，也就是三日後。
沈嫿也瞧清了他的全貌。
沈嫿心裡沒有一絲波動。
“娘子。”成媽媽正要勸。
小巷有些暗，沈嫿走在最前面。
她想，那嚴嫂子是瘋了，纔會和嚴父有私情。
她說的那條小巷很窄，無法馬車通行。尋常是無人走的，沈嫿只能步行。
倚翠急的眼淚都往下砸，病急亂投醫的眼前一亮：“對，去尋侯爺。”
“去打盆水來。”
遮去臉上病態的慘白，又抹了些許口脂。氣色跟着好了不少。
嚴父眼皮直跳，生怕會壞事，連忙一瘸一拐往上追，可有隨從在，他又如何能追上。
可她一個小小侍女，沒有信物，別說見崔韞，怕是侯府的大門也入不得。
整張臉像顆枯樹皮般坑窪粗糙，五官說不上難看，也算不得好，偏偏湊在一起，瞧着很是不舒服。
她的心腸已經很難軟下來了。
“哪家的女娘這般沒規矩，竟然像個賊一樣偷聽！”
她也不是頭一回吐血了，左右也不差這幾天。
這種話，竟然也說得出口。
他大男子主義，是一萬個看不起女娘的。偏偏又是個只會在外強勢，在家懦弱的慫貨。
說完這句話，沈嫿未看衆人各異的神色，徑直回了屋。對着銅鏡，點上胭脂。她動作很快，哪裡還有往昔廢一個時辰從頭到腳精緻的打扮。
嚴嫂子死的不簡單，沒準含怨而死。娘子身子不好，若衝撞了……
不想多管閒事的沈嫿：？？？
你完了。
阿兄阿孃當了一輩子的善人，卻不得善終。這世道總歸是好人命短。
“我有要事得辦，萬不能耽擱了，倚翠，你收拾收拾，晚些同我出去一趟。”
她年紀大了，也最迷信。
“沒你在我面前擋着，我被打死可怎麼辦啊。不行，再過些時日，我得給他尋一名新婦，這樣，我身上就不會有傷了。你們這些女人就該是給爺們消災的。”
很好。
她虛弱不已的將頭壓在成媽媽肩上，緩了片刻，又輕聲道。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那老男人弓起來的駝背。耳邊都是他嘶啞的像只公鴨的嗓音。
去求崔韞出面請倪康大夫。
沈嫿都要聽吐了：……
她緊繃着臉二話不說往回走。
而在前面，有人跪在地上，背對着沈嫿，在燒紙錢。嘴裡含含糊糊的說着話。
娘子前些日子喝倪康大夫給的藥方，眼瞧着是精神不少，倚翠怎怎會不心生希冀，可親眼目睹沈嫿吐血的場面……
而嚴雄的孝順也是假的。
沈嫿似想到了什麼，不容置疑道：“幾日前我特地尋街上的算命先生算了算，正月初一最適宜出門。”
“這麼多年，一直相安無事，偏有回下雨，山路泥濘，她便在破舊的廟宇住了一夜。”
“老奴都打聽清楚了，娘子繞些路走。王家離嚴家最近，中間有條小道，娘子且往那兒走。”
沈嫿呵斥，嗓音卻虛浮無力。說話間，嘴裡的銅臭味更重。她一陣暈眩，踉蹌的被成媽媽扶住。
這邊，嚴父燒了紙，這才嗚咽起身。
耳背嚴重的嚴父未察覺身後的動靜，只是埋頭痛苦的哭了起來。在報委屈。
那廟宇久未經修，裡頭供奉着神明，十多年前，香火不絕，可自從一夜之間死了八人後，這才成了一座無人問津的破舊廟。
“站住！”
“不必了。”沈嫿狼狽吐了血，舒服多了。安然自若的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嚴父卻是心下一駭！再定神一看，只是個成不了氣候的女娘。
沈嫿繼續面無表情同他對視。
至於他的病，和嚴嫂子的死……
“倪大夫都束手無策，醫館的醫侍又能如何？”
成媽媽絮絮叨叨。
神明的石像都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丹娘啊，公爹我同你一樣，與你同房也是被逼的。你死了可千萬不要尋我。”
這次出門，除了倚翠，還有兩名隨從。
“我是瞞着他來的，雄哥兒他又喝酒了，你如今沒了，他有那病無處發泄也就追着我打。”
“尋常喪事，需得停靈三日以上，難不成這些日子，我都得窩在家中？”
“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是官府未破的案。轟動一時，隨着時間的推移，也很快被世人淡忘，直到，那小娘子再下山時，瘋瘋癲癲，已是癡傻。逢人便尖叫。衆人都說她是被鬼怪纏了身。”
梨園在小巷最深處，而嚴家卻是最接近街道口的。進進出出都得經過。
與她何干？
“沈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沈嫿出了小巷，就撞上了剛要出門的王嫂子。
嚴父眼睜睜看着前一秒氣勢洶洶的沈嫿變臉似的。好不可憐的嗚咽一聲，然後騰出一隻顫巍巍點手，指向他。
“他見嚴嫂子沒了，轉頭將心思大打在這小巷的諸多女娘身上，大言不慚的說他都敢肖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