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薪聞言,看了戴珍珠一眼,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舒佑仁哭的很傷心,小聲又委屈的哭着。
舒薪想着那個時候,舒佑仁遞給她的糖,不管有什麼不喜,念着他曾經的好,都憎恨不起來。
畢竟他只是一個傻子,曾經的他也是霽月光風的。
“五哥”舒薪輕輕喊了一聲。
舒佑仁擡頭,看着舒薪,吸着鼻子,委屈的喊了一聲,“阿薪”
“嗯”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舒薪失笑,挨着舒佑仁坐下,“怎麼會呢,我一直都是喜歡五哥的,只是這種喜歡就像家人一樣,就像我喜歡菜花、小弟、幺妹那樣,跟對虎子哥的好也是一樣不曾有差別的,但對五哥,肯定要比對虎子哥要好一些”
“可是,可是你爲什麼不嫁給我呢”
舒薪深吸一口氣。
想了想才說道,“因爲我們是兄妹,本身就是一家人了啊,看大嫂嫁給大哥,這就是一家人了,佑琴姐姐和大哥是一家人,佑琴姐姐是要嫁去別家的,我和五哥是一家人,一家人怎麼可能嫁給一家人呢”
舒佑仁被繞糊塗了。
忘記了哭,仔細去想舒薪的話。
好像有點道理,好像又沒聽懂。
“那你以後還喜歡我嗎”
“喜歡的啊,五哥這麼好,肯定會喜歡的,而且我們的大家都很喜歡五哥呢”舒薪說着,拿了帕子給舒佑仁擦拭眼淚,又起身朝舒佑仁伸出來,“我拉你起來,咱們先回家,打水洗臉,我給你煮點面吃好不好”
“嗯,我餓”
舒佑仁說着,拉着舒薪的袖子。
跟在舒薪身後,看見戴珍珠的時候,低低的喊了一聲,“珍珠妹妹”
戴珍珠友善笑笑。
跟在一起進了院子,舒薪打水給舒佑仁洗臉。
又去廚房煮麪。
舒佑仁坐在石桌邊,抽噎着,戴珍珠坐在一邊看着他。
“珍珠妹妹”
“嗯”
“我是不是做錯了”
戴珍珠想了想才說道,“有點吧”
“”舒佑仁默,頓時難過不已。
“你看,你會讀書認字吧,你可以有很多事情做啊,比如教村裡孩子們讀書認字,這些都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戴珍珠輕聲說道。
有些話,舒薪不好說。
因爲舒佑仁一家子幫了舒薪家很多。
“阿薪希望我這麼做嗎”
“不單單是爲了阿薪,而是爲了你自己啊,這個世上多少人沒辦法去讀書認字,五哥卻可以,而且還是秀才呢,五哥若是願意教他們,他們定會感激萬分”
舒佑仁雖然傻了,但還是很理智的。
只是被袁氏寵壞了。
尤其是傻了之後,袁氏就事事跟他打理好,從接觸舒薪來,不流口水了,不會動不動就傻兮兮的笑,說話、做事都自立了許多。
袁氏也是看見了舒佑仁因爲接觸舒薪好起來,所以越發堅定要把舒薪娶給舒佑仁做媳婦。
而今要做的,就是讓舒佑仁漸漸的遠離舒薪。
“阿薪也喜歡我這麼做的對不對”舒佑仁又問。
戴珍珠點點頭。
舒佑仁沉默了。
好一會才說道,“我會好好教大家讀書認字的,那我每天都可以看見阿薪嗎”
“當然可以啊,你若是教大家讀書認字,說不定阿薪也是要去的呢”
舒佑仁頓時笑了起來。
舒薪煮了麪條出來,舒佑仁端着小口小口的吃着。
便是傻了,讀書人的文秀之氣卻依舊存在。
吃了面,舒薪決定送舒佑仁回去,便去準備火把,和戴珍珠一起送舒佑仁回家。
這還是戴珍珠第一次走夜路,有點緊張,有點激動。
把舒佑仁送到家門口。
舒佑仁推開門,家裡黑漆漆的,有些害怕,回頭看了一眼舒薪,“阿薪,你不送我進去嗎”
“不了”舒薪堅定的搖搖頭。
以前她也覺得舒佑仁是傻子,對他多了幾分縱容。
今日戴珍珠一番勸說,舒佑仁恰好都聽進去,舒薪仔細想想,舒佑仁或許並沒傻,只是性子比較像孩子,慢慢教定能好起來的。
“那,那我進去了”
舒薪擺擺手,拉着戴珍珠的手轉身就走。
舒佑仁立在大門口,看着黑暗中火把越來越遠,吸了吸鼻子,扭頭見堂屋有油燈亮了起來,爹孃正坐在椅子上。
輕輕的喊了一聲,“爹、娘”
“回來就好,吃過了嗎”袁氏問。
舒薪送舒佑仁回來,她才鬆了口氣。
其實先前也是猜到舒佑仁去找舒薪了。
“吃過了,阿薪煮了麪條給我吃”舒佑仁低垂着頭,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村長不言。
袁氏想了想才說道,“去打水洗洗早些睡吧”
她本想去做好這些,可丈夫先前說,孩子大了,別把他當成三歲小孩。
“哦”舒佑仁應了一聲,慢吞吞的去了廚房,打了熱水回房間,先是洗臉,再洗腳,倒了水,自己換了衣服,倒在牀上睡覺。
吃飽了,哭累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袁氏、村長兩夫妻偷偷過來看,見舒佑仁這般,袁氏頓時紅了眼眶。
和村長出了屋子,才哭了出聲,“到底是我耽誤了他”
村長拉着袁氏的手,“以後咱們也看開些,別一昧的溺愛他了,很多事情,讓他自己來吧,他其實沒我們想象中的傻”
間接也是在告訴袁氏,兒子是他們自己養傻的。
袁氏深深吸了口氣,“我記下了”
“阿薪那邊,你也別鑽牛角尖,有曾經的情分在,阿薪不會不管佑仁,至於親事,順其自然吧,強求來的,又有幾分真感情,沒的生了怨恨,曾經的幾分情意都給磨的乾乾淨淨,佑仁對她又言聽計從,要是她生了壞心,那真是得不償失”
袁氏一聽,也是嚇了一跳。
又想到那日大師給舒佑仁算命,說他此生孤寂,子嗣單薄。
袁氏心裡又不忍。
“我”
一時間竟難以選擇。
舒薪、戴珍珠慢慢的往家裡走。
兩人小聲的說着話。
“這鄉下的夜晚竟是如此寧靜”
“鎮上不好嗎”
“也好,但是沒這麼寧靜”
“那你以後嫁到鄉下來吧”
戴珍珠聞言失笑,“爹孃怕是不答應的”
“也是,你可是乾爹、乾孃掌心寶,怎麼捨得你嫁鄉下來吃苦受累”
“這其實也不一定的,我爹孃其實並沒有把門戶看的很重,不然我娘也不會嫁給我爹”
“咦”
“你不知道嗎我娘可是侯府小姐呢”
“”舒薪驚訝。
這還真是沒想到呢。
“不過我娘是庶出,但是我覺得,我娘嫁給我爹還是十分幸福的,畢竟我爹沒有外室、妾室,對我娘也是言聽計從,憐愛的緊,有時候還給我娘打洗腳水呢”
“哇”舒薪驚呼出聲。
也難怪戴珍珠一心期盼着愛情了。
畢竟找一個像戴掌櫃那邊好的男子,這一輩子都和順美滿,那真是極好的。
“乾爹、乾孃真幸福”
“那阿薪你呢心裡可有喜歡的人了”
“沒呢,我才幾歲啊,說這些還早”
戴珍珠挑眉。
十分相信舒薪的話。
兩人回到家,兩隻狗子盡責的守在門口,關上院門,兩人才一起回屋子睡覺。
接下來幾日,舒薪家就開始買番薯。
這年頭番薯拿來吃的也有,餵豬的也不少,也便宜,一文錢兩斤,舒薪想着做番薯粉,就買的比較多,村裡人要賣番薯的一背篼一背篼往舒薪家裡送,三阿爺、虎子則負責稱,然後到倒在水井邊的竹曬墊上。
舒薪挑那種光滑細長大的拿去放在樓上,下面墊了些稻草,上面放番薯,等着天氣冷了,可以拿來烤着吃,廚房上面,舒薪也打算弄點竹子整個閣樓出來,放一些上去。
冬天來一個熱乎乎的烤番薯,別提多舒坦了。
戴珍珠負責教菜花、蔥花結賬算賬給錢。
幾天下來,角落一堆番薯,都是些大的,品相不怎麼好的。
舒薪讓人打了兩個石槽,又深又大,還準備了好多個木桶。
決定了哪天做番薯粉,村裡竟來了好多個媳婦、婆子幫忙洗番薯,然後把洗乾淨的番薯放到石槽裡,用木頭敲碎。
等一石槽番薯敲碎成渣渣,才舀到用紗布弄成一個兜的架子上,架子下面是大木桶。
一邊往紗布裡倒水沖洗番薯渣,一邊搖晃紗布兜,把番薯漿沖洗下去沉澱。
等上一個晚上,沉澱下來的就是番薯粉了。
“這白白的就是番薯粉嗎”王氏看着那白膩膩的東西問道。
“瞧着還挺喜人的”
“可這要咋吃啊”
衆人七嘴八舌的問,舒薪想了想,才說道,“我做點番薯粉皮給大家嚐嚐吧”
“好啊”
舒薪倒了木桶裡面無用的水,用菜刀切下一塊來,放在陶盆裡加清水攪拌均勻,加了一個雞蛋,繼續打勻、
往鍋裡放了一點油,用鍋鏟均勻的抹到鍋底邊緣,倒下去番薯粉汁,快速在鍋底薄薄的抹了一層,等它熟了,拿起來放在筲箕裡,反反覆覆的做了幾張番薯粉皮。
等它們涼了,舒薪切成一塊一塊的,然後在鍋裡放了肉片翻炒,等肉片熟了,加點五香、八角、辣椒、花椒,薑絲,倒下去番薯粉皮,加點鹽、蔥,舀起來,拿了筷子讓大家嚐嚐。
這會子也沒人客氣了。
一人嚐了一筷子,都忍不住驚呼,“竟是這般好吃”
以前沒覺得番薯好吃啊。
“阿薪,我家改天做番薯粉,你過來幫嬸子盯着些”
這個自稱伯孃,那個自稱嬸子嫂子的,都拉着舒薪說話,舒薪一一應下。
這番薯粉用處可不止這些,但光是一個番薯粉皮,就讓衆人歡喜萬分了。
畢竟這能給家裡填個菜不說,這不怎麼好吃的番薯也整出了新花樣。
舒薪見大家都這般歡喜,忍不住又說道,“這番薯粉還能做甜湯呢”
“阿薪啊,怎麼做呢”
舒薪想了想,“這個簡單,先把番薯蒸熟涼下來,再把這番薯粉揉到番薯中去,搓成一個一個的圓,在鍋裡煮熟了,舀在碗里加點糖就行”
“那好吃嗎”
舒薪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沒做過呢,就是想着或許可以試試”
衆人一頓。
王氏點了點舒薪腦門,“這機靈鬼,竟想出這麼稀罕的吃法來,得我回家就試試,要成了,少不得給你舀一碗過來”
“那多謝六伯孃了”舒薪連忙道謝。
“可別,如今啊,是我們謝謝你,說起來家裡每年都種番薯,到頭來都餵了豬,這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麼個吃法,得咱們謝你纔是”
“就是就是”
舒薪在家搗鼓出了番薯粉,又弄出了番薯粉皮,在舒家村一下子就傳開了,家家戶戶都準備弄一點出來自己吃。
多餘的曬乾了留着冬天吃。
家裡弄番薯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虎子、三阿爺在做,舒薪一大早就被村裡人喊走,這家剛剛指導好,那家就來了人,有的甚至幾家約好一起做。
舒薪從早上出去,忙到天黑纔回家。
柳氏心疼,拉着舒薪說道,“明天就不去了吧”
“娘,大家當初幫了我們那麼多,總是應該報答一二的,再說了我去也不幹活,就動動嘴皮子,還好吃好喝招待着我”舒薪端了雞湯小口小口喝着。
柳氏沒有辦法,忍不住又道,“家裡現在番薯粉已經好多了,咱們弄這麼多番薯粉做什麼”
“儘管做出來就是了,到時候賣到鎮上去”舒薪說着,心裡早有了成算。
不過這得虎子出面,還得去找布掌櫃,讓布掌櫃找人手,秘密進行。
畢竟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行走多有不便,虎子去就不一樣了。
她也可以穿着男裝跟虎子一起去,對外稱是虎子的小兄弟。
先賺了這一筆再說。
“你啊,就是主意多,不過到時候得讓虎子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舒薪點頭,“聽孃的”
柳氏溫柔一笑。
看着放在屋檐下竹篩子裡的番薯粉,柳氏笑的越發柔和。
番薯粉做起來的番薯粉皮和圓子,她還挺喜歡吃的。
這番薯粉不單單是舒家村做,附近幾個村子也有人開始做,都是舒家人親戚,又傳到了別的地方。
這番薯粉做起來並不難,舒薪又教了兩個吃法,一時間有人竟到小鎮外面去收了番薯來做,做了就賣番薯粉皮,專門送去飯館,也賺了不少。
虎子這期間去了幾次山裡,次次回來都帶幾隻野雞和一背篼藤梨,沈多旺則沒有來過舒薪家,彷彿從這世間消失了一般,便是舒佑仁也沒來,在家裡教着村裡孩子們讀書。
轉眼間到了十月初,舒薪家買了不少番薯,都做成了番薯粉,又買了好些穀子,舒薪仔細算了算,足足三千多斤,幾個房間樓上一個堆的滿滿當當,加上收回來的玉米、黃豆,樓上真是一點縫隙都沒有。
柳氏嘴上不說,整日樂呵呵的,就知道家裡日子肯定是極好過,萬事不愁。
虎子家也開始要修房子,趙包頭已經帶着人把木頭、瓦、地基石頭都拿了來,只等十月初五就開始動土。
因爲舒薪提的建議,虎子家修的和舒薪家一樣寬大,不過房間稍微少一些,然後養匹馬,弄輛馬車,出門方便。
虎子尋思覺得完全可以,真要靠地裡,一輩子也就只能是個泥腿子,別說娶喜歡的姑娘了,有沒有姑娘嫁給他還難說呢。
虎子家正屋也是三間,中間做堂屋,廚房和舒薪家位置挨近,從左邊進到後院,拿來放馬車、養馬,豬圈啥的。
左邊院子纔拿來做虎子的房間,三間正屋,後面一排也修三間,拿來做倉庫。
這日,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商量兩家合一家做飯的意思。
柳氏沒什麼意見。
“咱們合一家吃飯也好,三伯、三伯孃年紀大了,有我們照顧着,虎子有點事情出門也放心”
這些日子,虎子對這個家的付出,柳氏是看在眼裡的。
舒薪自然也是看在眼裡。
等虎子家屋子修好,關於錢方面的,舒薪覺得,應該明確起來。
親兄弟明算賬。
虎子點了點頭,打算等房子修好了就去鎮上。
傢俱什麼的,都已經找舒佑康訂好,舒佑康來來不及做,便喊了他師兄弟幫忙,只要虎子家屋子一修好就送傢俱來。
一家子先是翻了地,把蘿蔔、青菜都種下去,等到冬天有菜吃。
再下來就是修虎子家的房子,村裡人很多人來幫忙,修了半個多月,就基本上修修好,十月二十上樑,要請村裡人吃上樑酒。
虎子找到舒薪商量去鎮上買東西。
“阿薪,你看我們去鎮上需要買些什麼呢”虎子問。
舒薪想了想,認真說道,“咱們可以買一隻豬,還有雞也可以,米的話就家裡的磨一些出來,或者買也可以,菜的話現在這個時候沒什麼菜,咱們就不用準備好多個,以分量多就好,肉多一些,豆芽也可以發一些出來,煮一個鹽水花生,蒸一些米糕,再來個炒板栗當零嘴,瓜子、花生也準備一些,酒也準備一些”
虎子點點頭,“那就聽你的,我們明天去鎮上買”
“虎子哥,你會趕馬車嗎”
“沒趕過,可以學一下”虎子想了想又說道,“應該不怎麼難,我試過大牛哥家的牛車,要不去村長家,問村長借了試試看”
“就不了吧,咱們去鎮上先看看,要是有馬車、馬什麼的,咱們買一個弄回來,就算不會趕,牽着也把它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