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薪沉默了。
龍騰也不逼舒薪,坐在一邊靜靜的等着。
他知道舒薪會想明白的。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契哥兒今年八歲了,跟着冷流觴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而且他是以後的皇帝,確實要知道民間疾苦。
“讓他去倒是可以的,只是要多帶兩個人才行,冷流觴自己都管不好自己!”舒薪低語。
不是她看不起冷流觴,冷流觴就是這麼個性子,確實管不了自己。
什麼事情都是小七幫忙打點的。
“這我知道,我會讓忠誠跟着去的!”
“忠誠辦事牢靠,能說會道,可以的!”
夫妻兩又說了一會子話,龍騰見舒薪氣色不太好,“讓夏神醫給你把把脈吧?”
“沒事,我只是月事要來了,一會吃點紅棗湯就好了!”舒薪握住龍騰的手,“你去忙吧,我休息一會就好,契哥兒要離開的時候,讓他來見見我,我有話要跟他說!”
“好!”
兒行千里母擔憂。
孩子總歸是要長大的,她不能把他一輩子留在身邊,長大了才能展翅高飛。
龍騰離開沒多久,舒薪便感覺到一陣溼熱流出,忙讓人準備了月事帶。
這幾年身子一直在調理,本好了許多。
也不痛經了。
可這會子肚子疼的難受,冷汗直流。
舒薪身邊四個大丫鬟,絲菊。絲竹兩個,還有兩個一個叫山水,一個叫風雪。
都是精挑細選的,不單單細心,主要是武功不錯。
外面跑腿是絲菊、絲竹,身邊伺候多是兩人。
山水立即伺候舒薪換了月事帶,躺在牀上,端了紅棗紅糖水喂舒薪。
“娘娘,不如一會奴婢給您艾灸一下吧?”
“好!”
早些年也是艾灸好起來的。
這次是晚上沒睡好,又擔心滋滋,又氣又怒之下,身體難免吃不消。
舒薪躺在牀上,昏昏沉沉的,山水不放心,還是請了夏神醫來給舒薪看看。
“娘娘是急火攻心,加上月事來了,還有點發熱,我這便開了藥,讓人煎了給娘娘服下,這幾日讓娘娘不要憂心,心情開朗些纔是!”夏神醫吩咐道。
他老了,兒子卻還小,還需要有人幫襯。
不過好在孩子聽話懂事,跟着他醫術也小有所成。
“是,奴婢記下了!”
山水叮囑小丫鬟跟着夏神醫去拿藥。
看着臉色十分不好的舒薪,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等絲菊回來,讓絲菊去跟皇上說一聲。
在屋子裡點了安神的香,見舒薪呼吸漸漸平緩,蹙起的眉頭也平緩下去。
才輕輕的落下了牀幔,在外間守候着。
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跑來。
山水連忙上前,“你是哪個院子的,急急忙忙做什麼?”
“山水姐姐,奴婢是老太妃院子裡伺候的丫鬟,老太妃病了,娘娘能去看看嗎?”
山水蹙眉。
老太妃那是長輩?
“你先回去吧,娘娘身子不是,已經歇息了,我立即去喊娘娘,也會派人去請夏神醫過去!”
小丫鬟忙應了聲,“是!”
山水總覺得老太妃格外會作妖,忙讓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又讓人去前院告訴樑王老太妃病了一事。
進了寢房,見舒薪睡的安枕,想了想到底還是去把香滅了。
走到牀邊輕輕的低喚,“娘娘,娘娘醒醒!”
舒薪迷迷糊糊看着山水,“怎麼了?”
“娘娘,老太妃那邊派人來說,說太妃病了,奴婢已經派人去前院告訴了王爺,您要過去看看嗎?”
“去看看吧,不過咱們稍微晚一些去,等父王先去!”
山水錯愕了一下,頓時就明白了舒薪的意思。
不管老太妃是真的病了,還是裝的,她一個孫媳婦,還是外姓,到底不如樑王好說話。
樑王因爲滋滋離家出走,心情正不好呢,又聽到丫鬟稟報,老太妃病了,覺得老太妃就是在找事。
不過到底是自己親生母親,萬一要是真的病了。
起身朝老太妃住的院子走去。
老太妃這兩年還算安穩,從來不出幺蛾子,後宅舒薪管着,也沒讓老太妃受什麼委屈,吃的穿的用的,從來沒苛刻過。
就是後宅那些人,願意去庵堂的去了庵堂,不願意去的,也在後宅養着。
整日種種花,逗逗鳥,做點刺繡、看點書,日子不說多好,但是也不差。
樑王到了老太妃的院子,夏神醫已經先一步到了。
卻站在院子裡。
“老太妃如何了?”樑王問。
“見過王爺,小人還沒能給老太妃把脈!”夏神醫說着,尷尬一笑。
他也是一把年紀了,要不是爲了孩子,他真不想這般勞累。
急急忙忙過來,卻被人拒之門外。
很明顯,老太妃壓根沒病。
樑王蹙眉,邁步進了屋子,老太妃確實沒病,瞧着身子還很硬朗,整個人不說容光煥發,但精神頭確實很好的。
樑王沉沉吸了口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問我想做什麼,我想做什麼,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老太妃說着,深深吸了口氣,“我且問你,雨欣娘兩到底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休了她?還和賢兒斷絕了父子關係,你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她以爲只是見不到而已,卻不想壓根不是的。
她的兒子,到底瞞了她多少事情?
“逼死你?老太妃這話嚴重了,這些年,老太妃吃穿用度、丫鬟一個不少,逢年過節該有的也有,若你覺得這般日子過的不舒坦,也沒關係的,我這便派人送你去和他們母子團聚可好?”樑王沉沉出聲。
雙眸緊緊的盯着老太妃。
“你敢……”老太妃驚呼出聲。
“我爲什麼不敢,你好好的日子不過,整日要作天作地的,既然如此,我爲什麼不成全你!”樑王說着,沉沉吩咐道,“來人,把老太妃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全部拉下去亂棍打死,一個個就會碎嘴,先掌嘴再打!”
“是!”
樑王聲音才落下,外面便進來了不少侍衛。
老太妃尖叫一聲,“我是你母親,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
“你還記得你是我母親,我不知道別人家的母親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我的母親,卻從未爲我考慮過,整日想着都是朱家,朱雨欣,有佳話不知道老太妃有沒有聽過,在家從夫,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是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我都不明白,父王當年爲什麼會寵你,真真瞎了眼!”
老太妃聞言,指着樑王,直接氣暈了過去。
一屋子的亂。
樑王就站在哪裡看着。
有那麼瞬間,他想弒母了。
舒薪過來的時候,這院子裡早已經換了一批人。
得知樑王在屋子裡,舒薪就站在院中。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夏神醫問。
舒薪微微頷首,“多謝夏神醫,好多了!”
疼還是疼的,臉色也不太好,慘白着。
“裡面怎麼樣了?”舒薪問。
“王爺進去了沒出來!”夏神醫低語,多的也不說了。
樑王走出屋子,看着院子裡的舒薪。
以前的舒薪氣色極好,正兩日沒休息好,整個人憔悴的很,“這邊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父王!”舒薪福身,退了出來。
樑王才沉沉出聲,“去查查看,到底是誰在老太妃跟前碎嘴!”
看來,最近這府裡那些掩藏的妖魔鬼怪都開始現身了。
樑王看着空空蕩蕩的院子,邁步進了屋子。
就那麼站着看老太妃一個人躺在羅漢牀上,心冷冷的,沒有絲毫憐惜。
他不知道,爲什麼最親近的人,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他應該難受的,可是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久之後,老太妃才幽幽轉醒。
屋子裡靜悄悄的,老太妃扭頭就看見了樑王。
樑王先前的話忽地全部傳入了腦海。
老太妃臉忽地漲紅,
樑王才低低出聲說道,“若是你真的想去找朱氏,我可以派人送你過去,畢竟你們纔是一家人,而我曾經還期盼着你能把我放在第一位,如今我是無所謂了,有了幾個孩子,我守着他們長大就好,其它的,我已經不想再管!”
“你,你……”老太妃見樑王這般冷靜,徹底慌了。
會鬧會叫,說明他還在乎,這般平靜,說明他根本不在意了。
“老太妃自己選吧,是要去陪着朱氏娘兩,還是留在這府裡,我等着老太妃給一個答案!”
“你真的絲毫母子之情都不顧了?”老太妃問。
“不顧?若是我不顧,當初得知盼兒死的時候,就應該手刃仇人,爲盼兒報仇,甘氏害舒氏和我那三個孫兒的時候,就應該把朱家滿門誅殺,而我最後也不過殺了甘氏而已,老太妃這些年到底是太順風順水,以爲你還是當初那個冠寵六宮的貴妃娘娘?那都過去很多很多年了!”
“……”
老太妃欲言又止。
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既然老太妃不言語,那想來還是要留在這裡了,既然留在這裡,那就給我識趣些,別整日弄出些幺蛾子來,凡事事不過三,我不問太妃到底是從誰哪裡知道的真相,但是我想告訴太妃,若有下次,便是太妃大薨之日,畢竟舊病之人,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的!”
樑王說完,起身就走了。
老太妃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過神來。
剛剛,剛剛是她聽錯了嗎?
大薨之日……
他是要弒母啊!
“嗚嗚……”老太妃哭了出聲,好一會又笑了起來,“到底,到底還是把曾經那些情份都作沒了!”
她也後悔過,想要努力去挽回。
但是這個兒子,從來不肯相信,她是真的知道錯了,一昧的以爲她是裝模作樣,從來不肯相信她其實真的知道錯了。
朱家太弱,她只是想多幫襯一些。
如果當初沒有這麼做,如今是不是兒孫滿堂,兒子、孫子、曾孫子都孝順着她。
一家子歡歡喜喜的過日子。
老太妃更清楚,樑王這次是認真的,若是她再敢鬧,真的會弒母。
老太妃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進來了兩個婆子,兩個丫鬟,“奴婢見過太妃,王爺吩咐奴婢四人來伺候太妃!”
“以前伺候的丫鬟婆子呢?”老太妃問。
“回太妃,王爺說,那些人伺候不好太妃娘娘,以後就不用伺候在太妃身邊了,奴婢四人以後會盡心盡力伺候太妃的!”
老太妃沉沉的閉上了眼,好一會才深深吸了口氣。
“罷了,罷了!”
她如今,真的成了人人嫌棄了。
回想當初在宮裡,皇上對她是多麼的好啊!
可是,仔細想想,皇上對她真的好嗎?皇上對她生的兒子倒是真的好,經常帶在身邊不說,還手把手悉心教導。
有些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可卻還能想起,那個時候的樑王,粉嘟嘟的撲到她懷裡,喊她母妃,滿心滿眼的依戀。
到底還是她自己做錯了。
若是當初不那麼固執,若不是藍盼兒敬重她一些,她也不會出手的。
舒薪回到朝陽院,歪在牀上。
深深吸了口氣。
老太妃實在是太會作妖了,好端端的……
“絲菊,你去問問,老太妃到底爲什麼又開始裝病了?”
“是!”
絲菊立即去打聽。
這後院是舒薪管着,要打聽消息並不難,很快舒薪就知道了全部。
“是誰告訴老太妃的?”
“這個奴婢還沒查到,不過王爺也在查,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嗯!”舒薪應了一聲,吃了夏神醫開的藥,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龍騰回來的時候,舒薪睡的正香甜。
契哥兒跟在身邊。
看着自己的父親給母親掖被子,又探了探母親的額頭。
“爹,娘生病了嗎?”
“發熱了,這會子倒是好多了!”龍騰說着,揉揉契哥兒的腦袋。
牽着他走到外間,才問道,“第一次自己出遠門,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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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是徹底安穩了,下次再出現,就是她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