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宛只好依言在他對面跪坐下來,樑帝親自爲她倒了一杯熱茶,催着她嚐嚐。
宋青宛對茶道可沒有什麼深入的研究,跟着喝過幾次茶知道怎麼泡茶,但分辨茶的能力卻是欠缺的。
她飲了一口,見樑帝正看着她,於是附和的說道:“好茶,真香。”
樑帝揚脣一笑,又爲她倒滿,倒是沒有再催着她喝,卻說道:“此番叫你來,有一事要說,你來京城也有些時日,你以壽王妃的身份住在壽王府,但你卻並不是壽王妃,很怕不妥。”
宋青宛內心咯噔了一下,她在袖籠中的手下意識的握緊,沒有接話。
樑帝卻掀眸淡淡地看着她,“你應該也知道,第一次入京是以榮王妃的身份,可是不管是什麼身份,朕都沒有爲你指婚,你可曾知曉這是爲何?”
宋青宛袖籠中的手握得更緊了,只道:“還請皇上明說,民女不明。”
樑帝臉色一肅,說道:“因爲你是中原女子。”
宋青宛立即擡頭看向樑帝,中原女子又是什麼藉口,明明樑帝現在實施的就是仁政,他的後宮裡還曾納了不少中原女子,他也一直宣揚着兩族合一,不分彼此,甚至鼓勵九黎族人學習中原語,沒有半點嫌棄中原人的跡像。
樑帝依舊道:“你不要驚訝,朕是九黎人,雖說兩族統一,可榮王和壽王的身份不同,榮王將來必會承朕大統,自然不能娶一位中原女子爲正妻,而壽王卻是朕最親愛的弟弟,他身份尊貴,也是不容許的。”
“其實朕先前便給了你選擇的,只是你不願意罷了,若是你現在想,先前的話還是作數的。”
宋青宛聽到樑帝這話,心頭一陣翻涌,她忍了忍起身跪下,頭伏於地,卑微的問道:“陛下對民女做何安排,民女都無異意,但民氏寧願誰也不嫁,也不願意入京郊行宮。”
樑帝聽到這話,他放在桌案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過了一許,樑帝纔開了口,“也就是你這一張倔強的嘴,明明膽子大的很,朕偏偏捨不得冶你。”
宋青宛沒有接話,依舊匍伏於地。
樑帝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接着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朕也是爲你好,你既然生了離意,那朕便給你安排就是,只是朕得跟你約法三章,一是餘生不得見榮王和壽王兩人、不得聯絡他們;二是餘生不得入京;三是……”
樑帝停住,盯着她的頭頂,“你且起身,坐好了,今個兒是陪朕喝茶的。”
宋青宛依言起身坐直了身子,見樑帝爲她倒茶,她立即點頭行禮,拿了茶杯喝了一口。
“第三,你過兩日便知,希望你今日說的話不要反悔,你要是答應朕的話,朕必會給你妥善安排。”
宋青宛聽完,爲第三點感覺到不安,但眼下她連反駁的能力都沒有,她忍住心中的悲憤,懇求的問道:“陛下,民女的孩子可否隨民女而去?”
樑帝看着她,冷聲道:“朕並不知道孩子的下落,朕拿什麼還你?不過朕也知道,他是壽王的子嗣是也不是?朕這個弟弟便是對你癡情,先前不知道孩子的身世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孩子的身世,他怎麼可能捨得放了你,除非你死掉。”
宋青宛猛的擡頭,不敢置信看着樑帝。
樑帝看到她那清澈的眸裡露出驚慌來,於心不忍,說道:“京郊行宮你可願意去?”
宋青宛立即搖頭,如果要她去京郊行宮,那她寧願死。
樑帝臉色不變,語氣卻明顯冷了兩分,他說道:“讓你死不是真的叫你去死,但你必須在他們兩人心中死去。”
宋青宛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也算是變相的保了她的性命,可是她在完顏玉的心中死去了,他會不會恨她,還是想念她,或者再過幾年,遇上好的姑娘把她給忘記了?
宋青宛只覺心中一股疼痛無處發泄,樑帝的冷血無情較之榮王過猶不及,她不是他的對手,這一切安排不是在徵詢她的意見,而是在通知她並且命令她而已。
從紫金酒樓出來,宋青宛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連剛纔樑帝所說的話都感覺像是夢遊一般不太真實。
她怎麼也想不到真的離開的時候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可是令宋青宛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她離開京城以及衆人視野的機會居然是樑帝把她“指”給了李衛做了七公主的隨嫁女。
收到坦付過來的密旨時,只有宋青宛一個人知道,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中,頭腦一片昏沉。
肖氏端着美食進來,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模樣,於是問道:“大丫,你這是遇着什麼事兒了,臉色白得發青,不會是生了病痛,要不我這就派人找大夫過來。”
宋青宛卻是拉住她,她忍下心中的難過,問道:“夫人,你跟着我也是一路走來的,這一路上我沒有讓你們跟着享過福,卻處處都讓你們擔驚受怕,當真是我對不住你們,眼下我且問你一事,若是我離開京城,你願意隨我離去麼?離開這些榮華富貴,跟着我或是種田或是做澡豆或者貧窮,這些我也無法估計,你可願意?”
肖氏聽到這話事態嚴重,隨即把飯菜放在桌子上,雙手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的問:“大丫,到底是遇着什麼事兒了?”
有些事不宜跟肖氏講,她只好搖頭,“夫人莫名,我只問夫人願意麼?若是願意,這兩日就打點行裝,咱們要走了,要是不願意,那我便留下就是。”
她說是留下,其實也是給自己後路,他們不願意跟她走,那她就私下裡走便是。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出遠門,且要離開樑國去往夏國,樑帝已經安排好,她以隨嫁女的身份離開樑國後到了夏國境地,李衛便會放了她,還答應了樑帝給她一處偏避的田地和住處,以後就住在夏國,餘生不得回樑國,這便是樑帝的第三個要求。
肖氏見宋青宛說得這麼嚴重,當即答道:“大丫,我跟着你都這麼久了,好在你不嫌棄,你若真的走,我帶着秋雲他們一同跟你去便是,還有羽護衛,到時小院那邊的護衛不願意跟着走的就解散,願意跟着去的就隨羽同我們一起走。”
宋青宛怎麼也想不到肖氏平時都把這些打點好了,她怕是也察覺到京城裡的不安全,早就留下了後路,只是讓她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羽也會隨她而去,羽可是遊俠中最厲害的,他真的願意追隨。
肖氏說了這麼多,最後還是勸道:“大丫,我瞧着你跟壽王聚少離多的也不容易,你這次若真的要走,怕得給他留封信什麼的,他怕是要傷心了。”
他是要傷心的,宋青宛忽然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他當初不告而別的無奈,他是樑帝的親弟弟,樑帝如此手段,他又念着這兄弟之情,能不走麼?她如今要走了,就宛如他當初的心情。
也虧得她這些年還恨着他當初的不告而別,也好在他沒有因爲她的嫌棄而離開她,反而幾次三番的向她道歉,且以後每次離開都會向她說明,徵得她同意。
這次她要失信了,且這次她一走,兩人將永不相見。
宋青宛搖了搖頭,“夫人,這次咱們離開,千萬別跟任何人說,恐會引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