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常聞緣天定,朱門豈就貧?

一念離開了天山派,立刻用幻遊鏡回到了蜀山腳下。龍嫣經他運功療傷,又好好睡了一覺,精神已漸漸恢復,只是身體還需調養。

見到他,龍嫣急忙關切問:“怎麼樣?幻遊鏡沒被妖界搶走吧?”

一念回來的路上經過蜀山時發現那裡已經滿地狼藉,正邪兩派的屍體到處可見,但既然再沒見戰鬥,應該是邪派已經退兵了,至於蜀山派的消息總會得到的。

“放心!蜀山派請了很多幫手,邪派討不到便宜已經撤了。”

龍嫣聽得稍稍安心,可又感疑惑:“玄焰一向陰險狡詐,想要做的事如果沒做到絕不會輕易放棄!這次他的目的其實是在於神器,明着說是攻打蜀山,可是我擔心……”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料到他可能向飛來或者天山動手,事先已經通知了無憂派。玄焰雖然厲害,可無憂三聖也未必是他能輕易對付的!”

“原來你早有防備,還好!只是……”

見她說着又流下淚,一念心裡暗歎,輕聲安慰:“你也別太難過了,不想發生的事也已經發生了。只要玄焰野心不死,你總會找到機會報仇。不過……”

“不過什麼?”

“我聽說三聖殿一向同氣連枝,守望相助。玄焰即便能暗中殺了你父親,可其他門派難道就甘心任他差遣?”

“哼……”

不甘的氣哼聲,龍嫣臉上滿是悲憤:“三聖殿同氣連枝不假,可畢竟已是先人的交情,到了今時今日還能剩下幾分?再說了,魔神出世,所有人都望眼欲穿的盼着集齊神器就能統一天下。有這麼大的誘惑,再加上玄焰的威脅,誰又能怎樣?”

一念聽了緩緩點頭問:“玄焰稱王妖界已經有千年之久,可是他的修爲如何到底也沒多少人知道!而且,我現在對他也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龍嫣聽着理解的點點頭:“玄焰的修爲並不是我能窺測的,但聽我爹說恐怕絕不會在沉幽仙人和楊建傑之下。而至於他爲人,我只能用八個字形容!”

“什麼?”

“陰險殘酷,運籌帷幄……”

突然接到孟琉璃的傳信,說是家裡有信送來。此時一念手握幻遊鏡,眨眼便回到了琉璃軒。

“你可回來了,我還以爲是我的傳音術還不到家呢!”

“到底什麼事這麼急?”

“你看……”

接過孟琉璃遞來的信,信封上寫着“清一吾兒親啓!”

看內容,原來是母親手書四個字“父危,速歸!”

一念心頭一驚,瞬間對父親可能遭到的危險做了無數設想。

而孟琉璃見他突然發呆,忙推了推他:“還發什麼愣?趕快回家去看看啊!”

一念倏忽間也想不出什麼,再看信確乃母親手筆,當即也只能先趕回去看看再說了。

用幻遊鏡到了玉鏡寺後僻靜處,徒步走進門,普善老和尚見了他先是一愣,隨機滿臉的愧疚,悔恨!

心知事不簡單,越急只會越麻煩,於是一念先好言安慰,讓他先帶自己去見父母。

寺旁木屋裡,此時母親躺在牀上臉色非常憔悴,而旁邊照顧的是幾十年鄰居的大嬸,看到他回來也非常驚喜!

而母親看到兒子,急忙強撐着起來撲在他身上痛哭出聲。

一念心頭難忍焦躁,當即詳問何事?普善和尚囁嚅半晌,終於還是緩緩說了出來。

多年前普善外出雲遊曾遭妖異襲擊,幸而一念偶然路過將他救下。因此普善對一念向來極爲感激,見他將父母託付自己也非常高興終於有了個可以報答他的機會。而一念臨行之前曾囑咐他一定不能對外說出自己父母在此,以及也不能告訴父母自己叛離師門的事,這些普善也都一一牢記。

而經過多日相處,一念雙親都是溫和善良的人,彼此越來越和睦,並未發生什麼大事。

這普善本身的靈脩並不很高,但普通的驅鬼祈福,喪事禮儀還是精通的。前幾天和尚外出做法事,無意中聽說一峰之隔的鄰居,五龍山莊莊主龍耀庭身患重病,已經多日臥牀不起,周圍城鎮的大夫幾乎請遍也絲毫不見好轉。

普善當時只是下意識提起了醫術高明的一念父親,卻不料當時弔客中有個五龍山莊的莊丁,硬要拉着他回去。

而普善經不住龍家人的央求,又感五龍山莊皆仁義豪俠,只要不透露“一念”這個人,料也無妨。

可沒想到,龍家三爺龍弘天一見到一念父親就極其激動的大叫三弟。

本來夫妻倆還極力否認,可龍弘天已經認定,且提出父親病危,無論如何都要他跟自己回去。

也是無可奈何,但卻沒想到這一去就是三天聲息全無。而一念的母親找上門去,不僅不讓其夫妻相見,連門都不許進。最後乃母就在五龍山莊門外跪了三天兩夜,始終沒有一個人來看上一眼。

普善當時雖然並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想畢竟事情是由自己而起,心裡擔憂之下便趕到山莊,卻發現龍母已經暈倒在地不知多久了。而且無論如何五龍山莊的人就是不許婦人進門一步,普善雖氣憤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暫時將人先帶回寺裡,喂藥調養。

龍母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紙筆給兒子寫信,只是倉促間也沒法交代更多了!

五龍山莊乃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莊主龍耀庭及其三子皆當今江湖正道赫赫有名的人物!而龍耀庭年輕時喜好詩書文章,最愛結交才俊。但因其乃家中獨子,不得不繼承祖業,放棄了風流雅好!

直到年紀越來越大,龍耀庭四個兒子中只有三子云天一向聰明好學,可惜的是其自幼體弱多病,練不成武功。但這卻讓龍耀庭感到有個兒子可以爲自己完成年輕時被迫放棄的夢想,反而更加溺愛這個唯一不能爲家族在江湖上爭光的兒子。

而龍雲天也的確沒讓父親失望,雖然身體不好,但從小詩書文章無一不精,且因爲自己病體還精研醫術。從小到大家裡爲他請了無數大夫都沒能治癒的病症,居然漸漸的被他自己調養的慢慢好轉。

成人之後,龍耀庭一心盼着三兒子可以去考個狀元回來。身爲武林中人,他倒也並非是希望以此來光耀門楣,只是這畢竟是自己年輕時未能完成的心願。

或者真是天隨人願,龍雲天竟然真的在當屆高中。並且因其才華超卓,儀表堂堂深受先皇器重。不僅賜予高官重祿,還有意將宮主賜婚。

消息穿回家,龍耀庭當時的高興簡直難以訴諸筆墨。但他萬萬想不到,龍雲天居然在先皇提出時當場拒婚。原來他早就和自幼照顧自己的婢女兩情相悅,因知父親對自己寄予厚望,所以才決定在高中之後再想父親提出迎娶愛人。

龍耀庭雖武林名宿,但畢竟也算是豪門子弟,家世顯赫,豈能容忍自己最鍾愛的兒子娶個低賤的奴婢?更何況兒子官至公卿,皇帝還有意賜婚爲駙馬。如果出了什麼紕漏,豈非全家都要獲罪?縱然五龍山莊不會忌憚朝廷,但這門婚事也絕非龍耀庭可以容忍的。

見父親堅決不許自己的要求,龍雲天毅然決然棄官離家。等龍耀庭醒悟過來的時候,竟已不見了三兒子的人影。

當時五龍山莊可以說是傾巢而出尋找,連皇帝震怒之下也派出朝廷捕快大肆搜捕。事情鬧了足足有兩年,可龍雲天夫妻倆早就隱居山林去了。

皇帝本意是絕不會輕饒五龍山莊的,但礙於其江湖地位,加上龍耀庭無可奈何之下不惜錢財的上下打點,纔算是漸漸平息了風波。

至今三十多年過去了,不久前龍耀庭一次練功出了岔子,遍請名醫不治。幾個兒子偶然聽說自家附近就有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雖然也懷疑有名無實,但好歹用也要試一試。

但龍弘天一到玉鏡寺,卻發現那位大夫原來就是自己失蹤了三十多年的親弟弟。龍雲天當然是萬萬不願回家的,所以當初兒子提起來此避難他就極爲憂慮。可畢竟是醫者良心,況且又是自己生身之父,他終究還是無法視而不見的。

龍耀庭原本已經八十多歲,一時練功失誤,一口氣哽住難以宣泄。突然見到失散多年的愛子,心情一好頓時就康復了幾分,再經龍雲天妙手很快就好起來了。

但龍耀庭一好起來,就立刻軟禁了兒子,說什麼也不許放他走。

一念本來早就知道家裡的往事,而且從開始要到玉鏡寺避禍就擔心會發生什麼問題,卻沒想到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但雖然這件事普善確有責任,也未見得真的永遠不會發生。況且事已至此,再怪他又有何用?

當下,一念溫言勸慰母親,又拜託普善和鄰居好生照料,自己徑自往五龍山莊趕去。

他心裡明白,父親當年離家出走,一是爲了和母親相愛,但也因爲自知必將獲罪皇帝,不想連累親人。而當年龍雲天把這些告訴兒子,也只是希望兒子至少不要對自己的出身一無所知。

並且,龍雲天也略有願望。就是假如有朝一日兒子真的有緣登上仙界,名揚天下,說不定自己還能有何父母兄弟重逢的一天。

一念向來厭惡世俗成規,但從來沒想過要強迫任何人和自己一樣。所以父親與其父兄之間的事,他從來沒想過問干涉。

可如今自己必須要去救出父親,這也意味着自己的一切將公之於衆。父親雖然是爲情離家,但他一向公正無私,而且對自己抱有厚望。一旦他知道了一切,是否可以諒解自己?是否能接受現實?

可無論如何,就算捱罵捱打,自己也決不能眼睜睜看着父母痛苦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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