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北俱蘆洲

一直回到斜月三星洞,一念和林梅君交握的雙手始終沒有一刻分開過,但兩人之間卻也沒有一字的交談!

因爲這段路的寂寞雖然是可怕的,但誰也沒勇氣去打破,因爲誰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忘掉之前發生過的事!

斜月三星洞外,靈石上人手中倒提着天柱劍,神情嚴肅,且有些悲慼!

兩人微微垂頭,都覺得難以面對老人,他們知道老人肯定已經瞭解了發生的一切!

“晁威他們還需要一段日子的靜養,我看你們不妨就趁此趕往北俱蘆洲了結一切!”

一念聽了微微皺眉:“師祖的意思,是隻我二人?”

“此刻的你,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而且,你又真的願意讓他們見到你……”

一念也不願去想老人並未說完的話,他明白自己的確已經開始漸漸失控,不僅敵人,即便是朋友如果靠近自己恐怕也難保會有危險!或者,天下間也只有一個林梅君是不用害怕自己的。

但真正讓一念心裡感到難過的,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已經開始越來越不僅僅是自己了!

當兩人邁向山路,身後傳來靈石上人悠遠,且略帶感傷、憐惜、憂慮種種複雜的情感的聲音!

“清一,這條路也許真的開始變得不同了,但終歸還是要你自己走下去。與其迷茫看到的是不是自己,不妨自己早一點明確下來……”

聽了師祖的話,一念忍不住身子一震,但他仍舊大步向前,並未回頭。

直到已經將要邁進北俱蘆洲地界,一念感到腳下一頓,愕然看向突然止步不前的林梅君!

“可以回頭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一念聽了輕輕垂下頭,心裡也不由得泛起苦澀!

“我知道,你和師祖都是爲了我好!可師祖說的對,可能我會越來越把握不住自己,但也正因此我才必須明確自己!是,我現在的確可以馬上回頭上須彌山,但這一切真的就已經和我無關了?我也可以因此忘了所有我珍惜的人繼續再浴血奮戰?而之後所犧牲的每個人,他們也都只是爲了我的逃避纔要承擔痛苦。如果我忘不掉這些,誰又能控制我?這條路是不同了,但終歸還是要我自己走下去……”

北俱蘆洲倒是個鳥語花香,一派與世無爭氣氛的地方。但當一念不慎一腳踩進花間小徑,才知道這裡根本是個讓人無立足之地的地方。

以前只是從傳聞聽說過,北俱蘆洲原本就是一片汪洋大澤構成的,所以植被興旺,飛鳥頗多,可從來走獸絕跡,應該正是因爲此地是個完全無處落腳的地方吧!

在這神界境地,隨意使用法術必然是禁忌,一念雖然並不是迂腐的人,可此時他也真不想惹出無謂的麻煩!只是在這個地方,雙腳又實在是寸步難行!

微微沉吟,林梅君忽然施法袖中放出只紙鶴,幻化成形。一念心領神會,當先跨上鶴背,再伸手拉上林梅君,就這樣不辨方向的飛出好遠,終於隱約看到遠處出現了似乎是一座民居!

那茅屋坐落在一塊大約有五六丈方圓的地方,外圍是一片木柵欄環繞,裡面兩塊池塘中各種着一多非常鮮豔,而且碩大的半開蓮花。

落到空地上,兩人一時還不敢馬上落腳。眼見屋門忽然打開,裡面緩步走出個看不出究竟年紀的老翁。

這神界聖境居然會有個凡間僻壤間隨處可見的平凡老頭,很顯然不會只是人們眼中看到的那麼簡單而已!

囑咐林梅君等候,一念試探的走下地來,到了老翁面前拱手施禮:“老人家!我……”

沒等他說完,老翁忽然一把抓住他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着實一番打量,臉上又是驚奇,又是欣喜!

“你這身體由何而來……?”

聽了此問,林梅君只覺得極爲詫異!而一念下意識看了看那兩朵異常碩大的蓮花,心中似有所悟,可更加覺得難以理解!

“在下曾因重傷肉身受損,後爲人所救重塑而得復生!”

老翁聽了緩緩點頭:“我就說嘛!這世上豈會有魔王能擁有如此精純的肉身的?那小子,救你的必然就是影家的人嘍?”

一念心裡的疑惑得到了證實,當即點頭承認:“不錯,救了在下的正是當今影子山莊的莊主,影逐浪!老……仙翁想必與影家前輩有舊?”

老翁聽了撇撇嘴,臉上似有尷尬之色,輕捻着鬍鬚指向兩朵蓮花:“上天下地,即便是上界仙丹,若非生死未定也休想有命存世。唯有昔日後卿偶然所得的異種重生蓮,纔可超脫造化,重塑命體心魄。不過此蓮培植過於艱難,老夫我足足用了三千年,可謂耗盡精力才總算有了此等成就。看看,此時雖未大成,但比之影家所栽種的應該也未見得差多少吧?”

通常來說,對於無法回答的問題,最好的選擇就是實話實說!

“仙翁,當日在下身受重傷,神魂已失,並未親眼見到過重生蓮是何模樣。但聽影兄曾言,其祖傳重生蓮……,是需數百年方纔可結一朵,想必是不能相比仙翁三千年苦心精神所聚了!”

看看他,老翁笑了笑:“魔道終歸是魔道,說話只會拐彎抹角!不過,你這話其實倒也算中肯!最起碼,這兩株蓮種也是我從……,啊!是我從後卿那借來的……”

見其言辭閃爍,神情尷尬,顯然這個“借”字恐怕是頗值得商榷的,但一念對此事毫不關心的!

“仙翁!在下仙界無憂派弟子龍清一,此番貿然前來四天下,是爲天下蒼生浩劫難逃,所以……”

又不讓他說完,老翁搖搖頭打斷:“我知道,你身懷絕塵印,到此時爲了封印四聖獸,而且現在你到這北俱蘆洲來,就是爲了來找玄武的!”

一念聽了忙點頭承認:“不錯!還望仙翁念在衆生無辜,指點迷津!”

“哼!現在的神、人兩界果真是沒人才了?竟然任由魔頭肆意妄爲,真是丟臉!不過我說你這小子也挺有意思的,難道你真願意爲了什麼蒼生被神界隨便擺佈?”

“這……”

一念自然明白在這四天下地界自己是沒有秘密的,根本完全無法掩飾!

“在下身懷魔性確實,但此生畢竟爲人。而世間爲人,便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己!即便最後此身終將滅絕,至少可以保護所珍視之人,在下倒也可無怨了!”

凝神看了他半晌,老翁又看看林梅君,輕嘆口氣:“哎!這衆生皆有情,神魔也難根絕。可也唯有這情之一字,也最是讓人喜,讓人憂,全不由人自己!那丫頭,他既然肯甘心爲你赴死,那你又如何呢?”

林梅君被問的不由羞澀,但還是走下地來到一念身邊握住他的手:“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看着兩人神情雖然並未表現的多麼慷慨激昂,但皆是發自真心的自然而然。老翁眼中似有傷感,但也轉瞬即逝,兩人看到也並未在意。

半晌,老翁緩步圍兩個池塘繞了一圈:“看來果真是天意了……!你們來此無非就是爲了尋找玄武封印,但你們可知道?此刻這北俱蘆洲,恐怕已並非你們可以爲所欲爲的地方了!”

一念聽了略略思量:“仙翁所言,莫非是妖界果然已經有所行動了?”

“當然!他們早就到了這裡。”

兩人聽了四目對視,其實這本也是早就可以預料到的,僅憑天狼和天熊兩個怎麼可能攔得住一念?這一點玄焰是必定明白的,所以之前的所有一切,不過都只是拖延時間,真正的目的是要保證玄武可以萬無一失。雖然這並不是很難想到,可就算想到卻也是無法阻止的。

“那請教仙翁,玄焰可是親自到了此地?”

“哼!玄焰就算在也算個屁啊!小火苗子而已!不過,此刻他已在此擺下了萬妖大陣在等你!”

三界六道雖地位不同,強弱有別,但彼此爭殺不斷,卻從無一族滅絕,原因就是各自都有一種世初便存在的護界法陣。

妖界的萬妖大陣,正是其不可撼動,足以包圍妖界抵抗任何侵略的防衛,即便是衆神碰上也是無可奈何!

見兩人神色憂愁,老翁淡淡一笑:“深宮內院裡若都只存了些破籮筐,碎瓦片,再嚴密的防守又管屁用?誰會去偷?去搶呢?”

雖未明其意,一念仍禮貌問:“仙翁若有何妙計,還望不吝賜教!”

笑了笑,老翁看着兩人點頭:“可以!但我現在有點事需要有人幫忙,如果你倆肯留下幫我三天,我自然有妙計教你!”

兩人聽了面面相覷,老翁的話信不信其實並不重要,因爲無論萬妖大陣是否真的如想象中厲害,此時既然玄焰在此,一念自問也難以對付。

至於這老翁,獨自在此至少已有幾千年,顯然必非尋常!而且就算他真只是個大言不慚的騙子,自己馬上衝過去也根本無濟於事。倒不如且靜靜的等上三天,即想辦法,也試試或許這老頭果然有幾分本事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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