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孽情(一)

李彌將軍被調回了臺灣,雖然名義上還是雲南反共救國軍的總指揮,但是此時真正的指揮權卻落到了柳慶元副總指揮的手裡面。

把李彌將軍調回臺灣,也是蔣介石的一個無奈之舉,有的時候說錯了話,比做錯事了還要令人厭惡,此時蔣總統對於李將軍就是如此的一種感覺。

李彌接受採訪的實錄在大報小報上刊登了出來,立即引來了許多東南亞國家的反對,這一次不僅僅只是緬甸而已,包括泰國、印度、馬來亞等幾個東南亞國家都一起在聯合國大會上質問國民黨政府,李彌的那番話有何用意?對於他們來說,國民黨部隊拿下緬甸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既然李彌可以在緬甸稱王,那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以順帶着也在他們國家裡稱王了,脣亡齒寒,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的。而李將軍的那一番話,雖然說是玩笑之言,但是這在外交之上卻成了國軍想要侵略緬甸的確鑿證據,哪怕是有這種想法,都是必須要受到批判的。

外交上的壓力,只能讓蔣介石把李彌撤回臺灣來,但是一石驚起千層浪,此時的雲南反共救國軍的存在,卻已然成爲了一個國際話題,包括美國在內,也開始要求國民黨政府從緬甸撤軍了。

李彌調走之後,柳慶元接手救國軍的指揮權,而張賢實際上也成了第二把手,只是真正的實權還把握在徐海波和高偉這兩個人的手中。如今的二十六軍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壯大得十分迅速,才幾個月的功夫,兵力便擴充到了上萬人,而且佔據着從雲南邊境一直通抵到泰國邊境的廣大地域,總面積比臺灣島還要大。其實,整個救國軍都在擴充着,除了二十六軍這個臺灣方面給的番號之外,又自建着保一師、保二師及三個軍區,二十個縱隊和若干的遊擊支隊,總兵力已然超過了兩萬。

只是,此時的雲南救國軍雖然已經初具規模,但是國際上的壓力一直不斷,國民黨政府也不得慎重考慮這支隊伍的去留問題,而這個問題已經在國防部進行了多次的討論,臺灣方面還派出了幾個觀察員來到金三角,實地察看情況,並且聽取救國軍指揮官內部的意見。

柳慶元很是無奈,雖然他此時還有着雄心勃勃的計劃,但是面對着上面隨時有可能把救國軍裁撤的命運,也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在臺灣的觀察員離去之後,柳慶元把救國軍的幾個主要負責人都叫到了孟撒總部開了一個會,就是爲了研究他們這支部隊的去留問題。

“這一次上面來視察,我想大家也都猜出了些什麼吧?”柳慶元聲音有些沙啞,面色沉重地對着大家道。

張賢沒有答話,徐海波點了點頭,但是高偉卻擡起頭來,十分不快地問着:“老柳,你是什麼意見?”

柳慶元稍作遲疑,還是道:“我能有什麼意見?當然還是要聽上面的安排!”

高偉的眉頭緊鎖了起來,直截了當地問着:“先不說上面的安排,老柳,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柳慶元尷尬地笑了一下,道:“我嘛,當然不希望我們這支隊伍被撤掉,當然希望他能夠一直存在下來!畢竟我和大家一樣,在這裡拼搏奮戰了三年!”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理會臺灣的決定!我們就在金三角紮根不走了!”高偉十分果斷的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來。

會場中的很多人都不停地點着頭,如今的這支隊伍大多數都是雲南過來的人,沒有人願意遠離家鄉去那個陌生的海島,這也是下面基層官兵們的想法。

“大家都發表一下意見吧!”柳慶元鼓勵着其他的人。

於是,會場上的氣氛開始活躍了起來,有人的同意高偉的意見,有的人卻表示擔心,如果真得不服從臺灣方面的決定,那麼今後的出路又在哪裡呢?

聽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完,柳慶元的目光又投到了徐海波的身上,笑了一下,問道:“這半天了,我還沒有聽到徐軍長是什麼意見呢?”

徐海波看了高偉一眼,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纔好。

高偉卻有些看不慣徐海波的優柔寡斷,十分不滿地道:“老徐,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別這麼吞吞吐吐的!”

徐海被被高偉如此一將,有些難堪,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來,這纔開口道:“這個問題的確不好決定,不過如果能夠讓我選擇的話,我還是贊同高偉的意見,我們留下來最好!”

“哦?你也是這個意見?”柳慶元問了一聲。

徐海波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道:“老柳呀,你要是去下面聽一聽官兵們的話就會知道了!呵呵,當初我們從雲南敗退到這裡的時候,沒人管沒人顧,我和高偉好不容易跟臺灣方面取得了聯絡,但是他們給我們丟下了一句話,讓我們自謀出路!那個時候,我跟高偉的心真得好寒呀!不過,後來我們也沒有敢把上級的這個話去對下面的人講,但是爲了我們這些追隨着我們的兄弟,我們愣是硬撐了過來!好不容易能夠有如今的這個局面,上面怎麼能夠說散就讓我們散了呢?”

“是呀!”徐海波的話顯然引來了衆多人的共鳴,很多人都跟着他的話隨聲附和着,高偉也十分滿意的點着頭。

柳慶元卻是一臉得無奈,他對大家道:“我想大家應該也都知道如今的國際局勢,韓戰的停戰協定已經簽了,所以,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到了我們這裡,臺灣方面也是要看美國人的臉色行事的。韓戰打的時候,美國人也希望我們能夠牽扯一下中共的精力,所以對我們也是暗中支持的!現在形勢不一樣了,爲了拉攏東南亞的國家,他們當然要從政治上來考慮問題了!呵呵,大家不要忘記了,我們之所以能夠發展得如此迅速,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爲有臺灣方面的支持,有他們的物資供給和錢糧供給,如果他們停供了,那麼我們又怎麼來立足呢?”

被柳慶元如此的一瓢冷水潑下來,立時,會場上的衆人都噤聲了,他提出來的問題的確就是救國軍所面臨的一個切實問題,這個世界上向來是有奶便是娘,若真得斷了奶,那麼只能是餓死。

“大不了,我們還回到過去!”高偉憤憤地說了出來。

“販賣鴉片?”柳慶元經不住地問了出來。

高偉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他明知道這種作法着實是邪惡,但是爲了生存,這種邪惡的事情他已經做過了。

柳慶元呆了呆,高偉的方法的確是一個可以自謀生路的辦法,只是堂堂的國民革命軍,去幹走私毒品的勾當,這又如何能夠說得出口來呢?他把目光投到了張賢的身上,這麼長時間了,張賢一直在聽着,卻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忍不住地問着:“慕白,你的意見呢?”

張賢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高偉,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徐海波,這兩個人也正以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顯然是希望他能表個態。只是對於張賢來說,他又有什麼好辦法呢?就他的內心而言,當然還是希望回臺灣去,畢竟到金三角來是被髮配來的,只是想一想高偉和徐海波,以及那些千千萬萬跟隨着他們從雲南逃出國境來的弟兄們,這些人還懷着能夠終有一日回到故鄉的夢想,要他們遠離家鄉,又談何容易呢?

他稍作沉默,還是開了口:“其實高偉和老徐的顧慮也的確值得考慮!先不說下面的官兵,就單單說一說在座的各位,呵呵,如今大家在金三角地區都可以說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如果真得撤回了臺灣去,那個地方官大的多得去了,很多當初的一品大員到了那裡,也只不過是寄人籬下的生活,這種人一抓就有一大把!在座的各位如果真得到了那裡,可能什麼都不是了!”

被張賢如此一說,衆人都齊齊點起頭來。柳慶元也在點着頭,他如今在這裡是第一號的人物,可是真得回到了臺灣,又有幾個人曉得他這個人呢?只是,曾作爲蔣總統侍從官的他,對於總統的忠誠自不必多言的,他還是希望能夠說服大家,服從上面的命令,實際上在開這個會之前,他也已經和張賢作過了溝通,還指望着在他無法說服大家的時候,讓張賢能夠出面說服,哪裡知道如今聽來,張賢卻好象也和高偉、徐海波一樣的想法。

也許是怕柳慶元猜錯,張賢的話頭一轉,又道:“不過,這裡終究是別人的土地,不可能長久地呆下來,如今我想問一問大家,你們都對反攻雲南又有幾分的把握呢?”

被張賢如此一問,大家便又都面面相覷了起來,沒有人出面回答,因爲也無須回答,實際上當初記者在問李長官的時候,李長官就已經回答過了,那是他們救國軍的總指揮,他都這麼認爲,就可想而知大家心裡頭怎麼想了!

見到沒有人回答,張賢微微笑了一下,又接着道:“如果說真得有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話,或許我們真得可以有這種機會!只是如今朝鮮戰爭也停戰了,我們反攻雲南的可能就更加渺茫了,如果單單從我們的前途來講,呆在這裡,那就真得還不如去臺灣了!”

會場上又是一陣的沉默,大家都在仔細地琢磨着張賢的話。

“難道去臺灣就是唯一的出路嗎?”高偉忍不住地問出了聲來:“說不定哪天中共方面還會象打海南島一樣地打下臺灣島呢!在那個地方,四面都是水,到時相跑都跑不了了!”他說得理直氣壯,卻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氣餒了起來,看來,他也一直沒有從與中共交戰的心理陰影中走出來。

“不會!”張賢卻是果斷地擺着手,十分肯定地道:“其實在以前我也有這種想法,但是到如今卻不應該會了!最少我相信在近期是不會的!”

“爲什麼?”高偉問着。

“朝鮮剛剛打完,中共方面哪裡還有能力再打臺灣呢?”張賢告訴着他,同時又道:“再說,經過了朝鮮的這一仗,美國人也不傻,也不可能真得聽憑中共方面來解放臺灣,如果真得是那樣的話,那就等於是重蹈了朝鮮半島的覆轍!”

聽到張賢如此肯定地說,也不能不令人相信這是真的。但是高偉還是十分倔強地道:“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不願意去臺灣!”

柳慶元再一次把目光對準了徐海波,問着他:“老徐,如果這是上面強制的命令,你會怎麼決定?”

徐海波愣了愣,思忖了一下,才道:“如果這真得是上面的命令,我只能服從!”

聽到徐海波如此地回答,柳慶元的臉色這纔好轉了起來,張賢可以感覺得到,他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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