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場網球賽

晴子的大學生活於所有大學生一樣,以軍訓的開始拉開了華麗的序幕。從小跟着哥哥打籃球,她的體力很好,小小的軍訓完全難不倒她。體質較差的朋香和櫻乃就苦了,動不動就暈倒,整天挨教官的罵。至於玲,不知她哥哥動用了什麼手段,她不用去軍訓,整日呆在宿舍裡看書彈琴。

這天,終於結束訓練吃晚飯的時候,朋香羨慕的對玲說:“我也好想有一個好哥哥啊!”

玲愣了一下,垂下眼眸,幽幽地說:“我情願沒有哥哥……”

“啊?”大家都驚訝地望着她。

“他不是我親哥哥,我是個孤兒……”

大家沉默了。他們都是在幸福家庭中長大的孩子,身爲孤兒的玲會是什麼心情,誰也不能感同深受。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錯。

朋香眼睛紅了,歉疚地對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你幫我吃青椒好嗎?”玲換上一副輕鬆的表情。朋香連忙夾走她碗裡的青椒:“我幫你吃,以後你有什麼不想吃的我都幫你吃!”

晴子被逗樂了,把大蒜扔過去:“那你也幫我吃大蒜好不好?”

“臭晴子,自己吃!”

“嗚嗚,朋香你好討厭,你偏心,只對玲一個人好,對我就這麼壞——”晴子故意耍寶撒嬌。朋香和櫻乃都受不了地笑了,玲也忍不住笑了,一個沉重的話題就此揭過。

朋香和櫻乃都累慘了,吃過晚飯早早睡着了。玲穿着睡衣站在陽臺上打電話,晴子在書桌前給櫻木花道回信。寫到好笑處,她自己忍不住吃吃笑出來,感到有人在看她,她疑惑地擡頭,對上玲木迷濛的眼神。

“站在門邊發什麼呆?”晴子走過去拉她,“快進來,外面風大。”

玲忽然一把抱住了她輕聲說:“晴子,你真好。”

“說什麼傻話?“雖然玲一向都安靜得有些怪異,但是晴子覺得她特別不對勁,“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先睡了,晚安。”玲放開她,安靜地爬到牀上去。

晴子不放心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真的睡着了才又回到書桌前寫信。暈黃的燈光溫暖着她落寞的心,她想在信尾寫上一句:幫我問候流川楓。她想風淡雲清地向所有人表明她已經不在乎他了。

握起筆,又放下,如此循環幾次,她終於放棄了,匆匆寫上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把信摺好放進了信封裡。

唉,她連自己都騙不了,還想騙誰呢。

軍訓結束前,宮城良田出院了,他開車帶着彩子來找晴子一起去吃飯。三人聚會不可避免地會聊起以前的高中生活和遠在大洋彼岸的流川楓和櫻木花道。

“花道說前陣有個很標緻的美國妞死追流川……”宮城良田一臉豔羨地說。

晴子的臉馬上刷白。彩子微微嘆口氣,拿眼神斥責男友的口沒遮攔,又不是不知道小學妹一直單戀流川楓,還在她面前提這些幹什麼。

“別瞪我,我還沒說完呢,那妞後來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竟然不再糾纏流川反過來追花道了!你說這是不是很稀奇?”

彩子大笑:“確實稀奇,晴子,櫻木那傢伙沒跟你說這件事?”

晴子僵硬地搖搖頭:“沒有……”

他都跟她說多想她之類的,膩歪死人。

宮城良田看她臉色馬上誤會了,手忙腳亂地跟她解釋道:“花道壓根沒理那女生,他是個心思單純的傻蛋,心裡只有你一個人……”

晴子乾笑着吃菜,沒有回答。她也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傻蛋,這麼看來她和櫻木花道還真是挺配的。

“流川呢,他交女朋友了嗎?”她佯裝平靜地問,那雙驚慌的大眼睛卻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緒。

彩子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他沒有交女朋友。你也別爲他操心了,趕快找個男朋友吧。”

被人看穿的感覺很不好受,晴子艱難地笑笑:“學姐你給我介紹啊?”

“沒問題,等你軍訓結束了,我就給你拉一車男人來。”彩子豪爽地說。

晴子哭笑不得:“都是籃球部的男生吧?”

“你不要籃球部的?沒關係,我還認識很多不打籃球的男生啊,趕明兒我全都帶出來在你面前溜一圈,看上哪個都成。”

晴子無力的趴在桌子上:“還是算了,我自己找吧。”

吃完飯在餐廳門口碰見了杉菜道明寺,以及F4的另兩個成員西門和美作。

不知道爲什麼,道明寺一直看宮城良田不爽,也許是杉菜整日在他面前說彩子的男朋友多好多好被刺激的……這天一見面道明寺又開始挑釁了,宮城良田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火爆脾氣一上來兩人就吵翻了天,杉菜和彩子在一邊怎麼勸怎麼罵都沒用。

美作忙着煽風點火,西門注意到落單的晴子上前搭訕:“這位可愛的小姐,我好像沒見過你。”

他友善優雅的態度讓晴子很有好感,大方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彩子姐姐高中的學妹,我叫赤木晴子。”

“晴子?真是好名字,和本人一樣可愛。初次見面,我是西門總二郎,叫我總二郎就行了。”西門露出迷人的微笑。

“晴子,別和那個男人說話,會懷孕的——”在兩個男人激烈的爭吵中,杉菜突然衝他們這邊爆出了這麼粗野的一句。

晴子滿頭黑線地望着仍然保持着微笑的西門,直覺的往後退一步。

兩個男人吵到嗓子冒煙終於不再吵了,決定進行第N加一次的鬥牛比賽。宮城良田打電話叫人,彩子問晴子:“一起去看看嗎?”

西門極力鼓動她:“一起去吧,我希望你能給我動力。”

杉菜受不了地衝他大吼:“死男人勾搭了我家小優還不夠,還敢來禍害純真的晴子,看我不殺了你——”

“救命——阿司,你女人瘋了——”

晴子被吵得有些頭疼,按着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對彩子說:“明天還要晨練,我回宿舍睡覺了。”

“那好吧,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了,又不遠,我自己走路回去就好,我想一個人走走。”

西門聽到這話,連忙說:“晴子,我送你吧,走夜路不安全——”

杉菜逮着機會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和你這個狼人走在一起更不安全!”

晴子和他們一行人在校門口分開,一個人沿着路燈慢慢朝宿舍樓走去。走過燈火明亮的網球場時,她意外地發現朋香和櫻乃還在裡面。

她大聲喊她們一句。她們衝她招手:“快過來——”

晴子擠過人牆走到她們身邊疑惑地問:“怎麼這麼晚還有比賽嗎?”

“是啊,天才不二和部長大人的強強對決耶——天吶,我好激動,我快暈倒了——”朋香雙眼冒星星。晴子彷彿看到了流川楓昔日的親衛隊。拜託,不要這麼誇張吧……

“要開始了,快看,左邊那個是不二學長,右邊那個就是部長大人!”朋香激動地指着場上穿着同樣隊服的兩個男生。

晴子漫不經心望過去,看到球場右邊那個公車男有些意外。她那天只注意他揹着個網球拍,沒想到他竟然是部長。

他握着網球拍一下一下地揮動着,似乎是在熱身。長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有沒有戴眼鏡。晴子很不搭噶地想起木暮學長抱怨戴着眼鏡很不方便打球的幽怨表情,不由得撲哧笑出來。

沒有人注意她在笑什麼,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不二的開場球給吸引過去了。

晴子呆呆地望着球場:“我怎麼沒看到球?”

“出現了,不二學長會消失的球!”朋香和櫻乃激動地抱在了一起。

身旁一個穿條紋T恤衫的男生疑惑地看着晴子:“你沒看過不二學長打球?”

“崛尾,晴子從沒看過網球比賽啦,她就是個網球白癡,連計分規則都不知道!”朋香憤憤地說,開學初逼着她一起看電視直播的網球比賽,跟她講解了好多遍她就是不明白。

晴子摸摸鼻子。

“部長接住了!好厲害,不愧是部長大人!”

“哇哦,不二學長上欄了!好厲害的短截擊!”

“部長大人又接到了——”

朋香和崛尾就像是解說員,又蹦又跳的進行實況轉播。

嘭——

嘭——

晴子從來不知道小小的網球撞擊地面也能發出這麼響的聲音,沉悶有力,好像撞到了心裡去,隨着那顆球左右來回,她一顆心像提在了嗓子眼,全身緊繃着。

周圍的人都沸騰起來,爲場上兩個勢均力敵的男生鼓勁吶喊,狂熱得幾乎要掀翻夜幕扯出一片明媚藍天。場上的兩個男生卻對觀衆的熱情置若罔聞,他們的眼神如斯專注,只看得到手中的球和眼前的對手,彷彿其他人其他聲音都是不存在的。

原來這就是網球的魅力!

晴子定定地望着那個叫做手塚國光的男生,看他利落地奔跑,揮拍,回擊。當他跑到他們這邊時,她清楚地看到他堅毅的面部曲線。

那種冷冽鎮靜的眼神……

“晴子,怎麼了?部長很帥吧……”櫻乃笑嘻嘻地說。

晴子回頭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裡是高中畢業前的那場全國籃球決賽,球鞋滑過地板的聲音,籃球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隊員們沉重的呼吸聲,身後的觀衆熱情的歡呼聲……那些嘈雜的聲音充斥在她的大腦裡。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虛幻。

一個穿着11號球衣的男生縱身躍起單手把籃球狠狠灌進籃框的那一幕像是黑白映片,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眼前循環播放。

嘭——嘭——嘭——籃框被砸得多響,她心跳的聲音就有多響。

晴子無端地感到哀傷和惆悵。忽然,有一顆雨珠落在了她的臉上。她茫然地仰望夜空。

“下雨了——”圍觀的人嘈雜起來。

“怎麼回事啊,上次不二和越前比賽下雨,今天又下雨?”

“老天爺太不給面子啦——”

片刻工夫,小雨珠演變成了一場傾盆大雨。網球比賽不得不臨時取消,衆人都很遺憾,但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狼狽地各自散去。

晴子和朋香櫻乃躲在換衣間的屋檐下,無措的望着雨幕面面相覷:“我們怎麼回宿舍?”

“小朋香,我送你們回去吧!”一個臉上貼着邦迪的大眼睛男生舉着傘跑過來,“看學長多聰明,看到天氣不對勁就帶好了傘。”

“菊丸學長謝謝你,可是我們有三個人哎。”朋香爲難地看着晴子和櫻乃。

菊丸眨眨眼,拽過身後一個戴着帽子的酷男生:“越前也帶了傘,我送朋香,越前送櫻乃。喔喔,部長也帶了傘。”說着他衝揹着包出來的手塚國光喊道,“部長,這位可愛的學妹就拜託你啦——”

被點到名的晴子連忙擺擺手:“不用麻煩了……”

朋香嬉笑:“晴子你就不要客氣了。”

手塚國光走過來,淡淡地看她一眼:“走吧。”

晴子四處望去,朋香和那位菊丸學長已經說笑着走了,櫻乃也臉紅紅地鑽進了越前的傘下。換衣間門口只剩下她和手塚國光兩個人。

她無奈地嘆口氣,衝手塚國光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他淡聲說,把傘罩過來,晴子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一路無話。世界似乎只剩下雨聲。

雨越下越大,手塚國光很有風度地把傘往晴子這邊傾斜,她注意到他的左肩已經淋溼了,只得靠他近一些避免他被淋得更溼。

因爲是夏天,兩人都只穿了短袖T恤,裸露的手臂皮膚不可避免地貼在一起。晴子打籃球時和男生混習慣了,不覺有什麼。從未和女生如此接近的手塚國光卻不由得愣了一下,不露痕跡地看她一眼,她正專注地玩着腳底的水花,臉上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那笑令他有點失神,連忙移回視線目視前方。

網球場離宿舍樓很遠,前方朋香和菊丸愉悅的說笑聲襯得一言不發的他們二人越發怪異。晴子想了想,終於打破了沉默。她扭頭看着他問:“學長,怎麼也是第二次見面了,你都不跟我自我介紹一下嗎?難道學長忘記在公車上見過我了?”

手塚國光愣了愣,其實他今天一眼就認出她了,他覺得她只是一個學妹而已,不過是順便送她一程,她也知道他是誰了,還有什麼必要要不倫不類的和她自我介紹?

但既然學妹都開口了,出於禮貌和風度,他只得回答她:“我叫手塚國光,今年大三,是網球部的部長。”

“我叫赤木晴子,今年大一,和櫻乃朋香是室友,手塚學長,以後多多關照。”

手塚國光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沒有再說話。晴子有些挫敗,賭氣地決定也不跟他說話了,然而當她注意到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把球拍護在胸前,她又忍不住開口問他:“學長很喜歡網球?”

手塚國光納悶地看着她,不喜歡網球他打網球幹什麼。

晴子卻不覺得自己是沒話找話明知故問,她很認真地再次問:“學長很喜歡網球嗎?”

手塚國光只好點點頭:“嗯,很喜歡。”

“有多喜歡,比喜歡親人還多?比喜歡吃飯睡覺還多?比喜歡女生還多……”晴子無精打采地垂下了腦袋,喃喃道。

手塚國光訝異地張開嘴巴,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怪異女生的怪異問題。

幸好女生宿舍樓到了。晴子跳進去,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笑着對他揮手:“謝謝學長送我回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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