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若薇臉色一僵，咬脣道：“我沒有辦法……”
鬱藍撐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如咱們先去陳氏那邊看看什麼情況，說不定可以抓他個把柄，把親事毀了。我對陳大將軍這個遠親，還挺有興趣的。你什麼時候嫁過去？”
申屠若薇答道：“十五日後。”
鬱藍又問：“現在去陳府，來回要多久？”
申屠若薇算了算，答道：“邊關離此處不遠，但是地形難走，若是坐船會方便許多，三日內便可來回。”
鬱藍心裡有了計較，打趣道：“這麼說你要是嫁過去，也是坐船咯？”
申屠若薇點點頭，道：“陳家七日前送來聘禮，我第二天便出來了。現在應該被發現了，申屠家肯定到處在找我……”
鬱藍笑笑：“你不是說他們平日裡不拿你當自己族人，這個時候，就讓他們多感受一下你的重要性吧。”
凌晨的水岸霧氣嫋嫋，近綠遠黛層層疊疊，這個原本算得上貧瘠的地方，因爲運河的存在，百年來已經是青山綠水，不輸於江南瘋狂。閃動朝陽的遴遴的水波上，靠水吃水的漁夫搖着槳往捕魚的水域晃盪而去。
申屠若薇和鬱藍一道，索性沒有再貼疤痕，反正她平日裡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陽曲城沒幾個知道申屠家出嫁的小姐長什麼樣子。兩人正準備登船，卻聽到一聲嘶鳴，姍姍來遲的高大青年策馬而來，身後跟着一串猶自千叮萬囑的家人侍衛，這陣仗真是熱鬧。鬱藍掃視周圍，此刻站着碼頭上送行的人都是這青年帶來隨行的人。
“是萬家的人，”申屠若薇雖然不認識那青年，但看下人們穿的衣服和標誌，卻識得那是城內另一戶富貴人家的，“萬家是城內首富，前些年還不出名，近幾年出了個天才少爺，最擅長經商，將家裡活計做得很大。私下裡據說他們家已經是富可敵國了。”申屠若薇沒說，她有個姐姐就是嫁進萬家，引得不少女子羨慕的眼光。
說起來，今天他們乘坐的商船，似乎也是萬家的船。鬱藍笑道：“說不定剛剛那個人就是你說的天才少爺呢。”
申屠若薇搖搖頭，道：“不會的，那位少爺遠在燕北諸盟，眼光放得很遠，這位……應該是四少或者六少。”
在那萬姓青年催促下，船總算可以開了。船伕撐起竹篙，低沉的吆喝着，大船緩緩駛出水岸、長長的竹杆點着岸邊的石階，大船慢慢離了岸邊。申屠若薇所說的三日，說的是專往邊關行的快船，她們乘坐的這艘卻是商船，沿途要靠岸幾次，用的時間要久一點，不過也不會耽誤出嫁。
船艙裡憋悶得很，鬱藍站在甲板上應着潮溼的江風，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見到申屠若薇出來，她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若薇，你既然常年不出門，爲何會認識遠在邊關的陳晉汝？”
申屠若薇站在她身邊，今天她略略打理了自己一番，即使是淡妝，也顯得絕豔嫵媚，分外風情。聽到鬱藍的問題，她答道：“族裡有個叔叔心術不正，只想打通官府做些不入流的買賣，百般巴結賄賂陳晉汝，那次是請他來吃飯，故意請我出來陪
客人，便被他看中了。”
“你那叔叔真不是東西。”鬱藍評價道。
申屠若薇掩去眼底的恨意，道：“族長罵他不務正業，已經將他驅趕出府自謀生路。”申屠若薇雖然實際上不是族中小姐，但名義上卻依然是申屠家的。出了這種事，申屠家總是失了面子，要淪爲外人的笑話，再加上那陳晉汝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長輩們怕引火燒身，不會冒險與虎謀皮。
“陳晉汝在本地勢力龐大，仗着有個驃騎大將軍遠親，雖然出身不怎麼樣，卻連節度使能奈何不得他，平日裡便是作威作福，橫徵暴斂。但是他有一支黑狼騎在手，私下沒人敢動他。”申屠若薇忽然換了話題，對鬱藍道，“這次去探查，你可有把握？”
鬱藍沒有直接回答，卻問：“陳晉汝手下那支黑狼騎，是從陳折戟手裡過去的？大約有多少人？”
她這聲陳折戟叫得熟稔而習慣，申屠若薇心下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裡奇怪，答道：“不清楚是不是延都那邊派來的，大約有百來人。他們已經在這裡呆四五年有餘了，打起馬賊盜匪很是勇猛。”
“百多個人？”鬱藍噗一聲笑出來，“這也算黑狼騎？”
申屠若薇詫異地望向她，心想這黑狼騎個頂個都是絕世高手，就算是一個站在面前，也會令人生畏，爲什麼鬱藍表現得好像……有些不屑？
不等她說話，卻有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這位姑娘好大的口氣，竟然連黑狼騎也不放在眼裡。”兩人齊齊轉頭，卻見正是之前上船的那個萬家少爺，雖然江風涼爽，此人依然握着一柄描金摺扇，一副做作的貴公子派頭。
那萬姓公子看清兩個人的容貌，不由得眼前一亮，讚道：“都是絕色難尋，本少爺卻是一次看到兩個！這次出行不冤枉了，不冤枉了！”
鬱藍挑眉：“你是？”
“少爺我姓萬，萬家燈火的萬，名叫昂川，字錦臺。”萬昂川對鬱藍若薇兩人笑眯眯道，“可知兩位姑娘芳名？是否有婚配？”
申屠若薇沒有理會他，心裡對這公子的輕佻浮躁十分厭惡，低低道：“登徒子！”
鬱藍卻知道眼前的青年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他身上這種氣質，像極了花花公子般的雷辰，天生是扮豬吃老虎的存在。鬱藍擡眼望向他，道：“我叫鬱藍，她是我妹妹鬱薇。聽說這趟船是公子家的，今天能遇上，倒真是有緣了。”
萬昂川看到申屠若薇那厭惡的反應，心裡爲自己的逗弄成功正笑成花兒，本以爲鬱藍也是一樣，沒想到她不以爲忤逆，反而落落大方地迴應了自己的話，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這一看，讓他更是目光灼灼了。
“鬱藍姑娘好姿容！好氣度！”萬昂川拱手道，面色卻多了幾分正經，“聽口音，可是延都人士？”
鬱藍的話一向字正腔圓，這萬昂川卻能聽出端倪，鬱藍更爲自己的猜測確定幾分，答道：“不錯，我從小在延都長大，這次來就是爲了看看孃家人，這兩天天氣不錯，便和妹妹四處一起遊玩一番。”
“孃家人……”萬昂川呆了一下，竟然已爲
人婦麼，他暗自可惜，不過沒關係，旁邊不是還有一位麼，雖然比不上姐姐，但也算是少見的美人。他道，“兩位小姐生的貌美如花，這般兩個弱女子孤身遊覽，不怕遇到什麼狂蜂浪蝶或是匪賊麼？不如讓在下……”
申屠若薇鄙夷地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自己便是那狂蜂浪蝶，還想說別人？”
鬱藍暗笑申屠若薇說話不留一點情面，看萬昂川那尷尬的神情覺得好玩得很，便道：“我這妹妹性格要強，公子別見怪。”她客氣地拒絕道，“萬公子的心意我們領了，只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恐怕與公子不同，恕不能同行。”
鬱藍以前也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暴脾氣，但是此番和陳折戟分開，她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夜成長，許多事都不再放在心上，許多以前覺得在意的情況，現在看起來也覺得就是那樣，笑容都多了幾分。彷彿什麼都不在乎，也不知道是心胸變得寬廣，還是心性變得涼薄。
船駛出碼頭，她手下的人還在城裡待着沒來得及上船，鬱藍讓他們趕着快行，以免生出是非來，等快馬到下一個碼頭船暫時靠岸後趕過來會合。鬱藍這次過來當然不是孤身一人，除了罌粟和一些僱傭來的暗衛殺手，她還有個想法，就是將鬱秀坊一直開到鄰國去。
朝雲公主自從上次送行宴以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忽然開始大力支持鬱藍一切想法，甚至甘願當鬱藍的擋箭牌，鬱秀坊的實權給她，自己撒手不管。鬱藍心裡奇怪，但沒多問，只是各方面都留了個心眼。
一路上除了隨身的守衛，她還在不停地招攬人，並將這些人安插到合適的位置，外人看起來她一個人遊山玩水，實際上，她卻像是以天地爲棋盤，正站在棋盤之外，信手將棋子放在玄妙的位置上。現在沒人看出來問題，等有朝一日最後一步棋走下來，終將再次震驚世人。
“其實在下的行程也是未定，完全可以隨兩位小姐……”萬昂川對鬱藍嬉皮笑臉地道。
那邊看着正和兩個秀美女子搭訕的自家公子，一羣下人深覺憂慮。這位少爺這麼容易就答應上船，府裡早就開始慶祝了，這事辦得還算是順利，可沒有人敢有半點鬆懈，如今老爺把萬家最重要的寶貝和財神爺塞給他們，他們不接都不行。
萬昂川一切的衣食住行都歸他們照應。下人們開始苦笑，夫人暗下囑咐的“照顧”看來必須認認真真的實施了，絕對不能讓少爺跑去招來一個陌生不明來歷的媳婦。這關係到萬府的面子和聲望，還有將來萬氏的血脈問題。
肩頭上的重任從未有過的沉。管家招呼着陪同而來的幾名女子進艙，她們皆生的清秀可人，妝容精緻，溫婉秀麗，都是夫人給少爺準備的陪牀丫頭。雖然現在看起來都是低眉順目，但管家知道，其中不乏想要勾搭上少爺從而一步登天的。但是這種情況，他決不允許出現。
不過看看她們，再想想方纔見到那兩位女子的模樣，管家輕嘆一聲，埋怨道：“怎麼盡是些普通貨色！”
丫鬟們咬着脣，眼中皆是委屈之色。她們的容貌也算中上，怎麼在管家這裡，就成了普通貨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