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我？”蘇十九冷笑一聲，道：“儘管試試，鹿茗幽，哦不，我是不是應該叫你文盟主？”
聽到這句話，鬱藍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瞪大眼睛，擡頭望去，陳折戟面色深沉，看不出情緒。
鹿茗幽居然是文雕夜？！
這是鬱藍始料未及的一件事。不過如果是這樣，事情就可以大概梳理清楚了。
“文雕夜派人利用了吟且歌毀掉詩門，然後順水推舟將吟且歌派到萬昂川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陳折戟慢慢道，“然後他又讓人引誘你我入局，在一重重的迷局中讓我們看不清他的最終目的，只能被他牽着鼻子走。最後他化身鹿茗幽，成功獲取你我信任，跟在了咱們身邊……”
“最可笑的是我居然以爲自己纔是那個利用着別人的人！”鬱藍有些咬牙切齒地道，不過那個姓文的未免太過狡猾，她沉聲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蘇先生？”
“你我皆有，他這個計策，一箭三雕。”陳折戟冷笑道，“一面混入你我陣營中，一面伺機尋找機會找蘇十九的事……我猜，他想要的應該是蘇十九手裡的暗閣。”
“聽起來蘇先生被他挾持了。”鬱藍擔憂地道，“去救他。”
“不急，”陳折戟低聲道，“再聽一會兒，伺機而動。”
那邊文雕夜還在和蘇十九交涉，蘇十九的態度依然冷漠而高傲，他道：“你別白費心思了，你殺不死我，東西也不會給你。”
文雕夜冷哼一聲，道：“是麼，我殺不掉你，但砍掉你的雙手，砍掉你的雙腿，挖掉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頭，讓你生不如死，豈不是更好？”
“無所謂。”蘇十九破罐子破摔道，“隨便你。”
聽到這裡，陳折戟總算對蘇十九有些改觀了，他在鬱藍耳邊低聲道：“我一直以爲蘇十九是個面嫩心冷的老妖怪，沒想到倒是個硬漢子。”
鬱藍卻知道真相，蘇十九是真的無所謂，他現在感官越來越失靈，痛覺也不怎麼管用，對方砍手砍腳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拔掉一層死皮一樣。這個時候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便開口問道：“那文雕夜到底是男是女？”
現在外面開口的依然是鹿茗幽那溫柔的女聲，她想起之前敖斷骨他們前去剿匪遇到對方時，對自己描述的明明是個高大的男人。
“可能是縮骨功加上易容術，”陳折戟答道，“我見過他，是個男人。”還是當年大延皇帝宴請四方，文雕夜作爲燕北諸盟的盟主前來赴約。那個眼神陰鷙的男人，陳折戟對他的感覺非常不好。
陳折戟看到文雕夜的第一眼便厭惡他，文雕夜也是這樣。
兩人皆以爲這只是單純的氣場不和，但是如果有第三者知道，必定會告訴他們，原因很簡單，因爲他們太像了。冰冷睥睨的氣勢，和滿身難以洗去的血腥氣，那是浴血而生纔會伴隨於身的特殊氣質。
所謂王不見王。
“爲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呢？”文雕夜輕聲勸道，明明是溫和的嗓音，卻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蘇先生，我給你最後的時間考慮，若是
你還想不開，別怪我不客氣。”頓了一下，他道，“不如去那山洞裡呆一晚上……等明早醒來，你是鹿茗幽，我纔是蘇十九。”
“你想易容成我的樣子？”蘇十九有些意外地道。
“陳折戟那個老狐狸早就開始懷疑鹿茗幽了，我不如順水推舟，告訴他們鹿茗幽心懷不軌，被我毒啞嚇瘋送過去，”文雕夜用溫文爾雅的語氣說出了令人膽寒的陰謀。“你說好不好？”
“太惡毒了！”鬱藍握緊拳頭低聲恨恨地道。
如果文雕夜易容成蘇十九的模樣捆來行爲怪異的“鹿茗幽”，鬱藍毫不意外結果，肯定是他們信以爲真，然後對鹿茗幽各種拷問，得不到答案便會走極端的路子……這樣的結果，如果事後發現真相，鬱藍恐怕自己要後悔終生！
但是這時候蘇十九卻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他問：“陳折戟？你說的是大延那個鬼面將軍陳折戟？是說鬱藍身邊的侍衛陳七尋麼？原來這纔是他的身份？他倒是隱瞞得夠深……”
文雕夜冷笑一聲，道：“沒想到蘇大先生和鬱夫人看起來關係那麼好，卻還是有不能坦白的事呢。”
鬱藍聽到這一句心裡一噎，心想她不是不想說，是覺得沒什麼必要，陳折戟的真實身份其實並不重要不是嗎，他現在已經不是將軍，只是自己身邊的戀人而已……
“如果她身邊的是陳折戟，那大延國裡的那個是誰？”蘇十九卻還在思索，“聽說那位將軍現在依然是囂張跋扈，跟儲君可是槓上了。”
“行了，”文雕夜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他在大延的棋子自然會告訴他一切，他沒有時間給蘇十九慢慢科普，“蘇大先生不是好奇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馬上跟你示範一下。”
這是要動手了。
鬱藍渾身都緊張起來，她進入高級戒備狀態，和陳折戟心有靈犀地互相遮掩着，準備在文雕夜不注意的時候展開偷襲。
敵在明我在暗，加上夫妻檔雙劍合璧，事情的發展非常順利。
文雕夜扯下裙裝，只留下內衫，渾身骨骼格拉格拉作響，恢復了成年男人的模樣。不過他沒有完全恢復好的時候，鬱藍出手了。
淬了毒的飛刀朝文雕夜面目直撲過去，等他閃避過並朝鬱藍的方向反擊的時候，陳折戟拔出背後長劍劈了過去。文雕夜猝不及防，就這麼被直直砍中右臂，削掉一大片皮肉。
看清文雕夜的面容時，鬱藍覺得有些眼熟，不等她細細想，一個身影已經跳入腦海--
是他！當初從萬昂川那邊回來遇到的商隊裡，有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她當時還差點起了結交之心！想想時間和地點，說不定敖斷骨他們遇到的商隊其實是同一批，說不定文雕夜的出現其實遠遠不是偶然！
這人心思之深，實在可怖！
不過心思再深沉，計謀再精妙，在絕對的力量之前也都成了渣渣。陳折戟發現自己跟這個文雕夜的武力值居然相差無幾，但是己方這邊有鬱藍這個助力，他們贏得很痛快。
“鬱藍！”蘇十九看到兩人，眼睛微微亮起來，“是你們！”
鬱藍擡眼便看到蘇十九胸膛一道深深的傷口，幾乎深可見骨，血已經凝固結痂，卻是明顯未經過任何包紮，還有手臂上明顯的傷痕……蘇十九雖然活的很久，但外形終究是個十來歲的少年，鬱藍看着他這模樣，遮不住地心疼。
而文雕夜則被陳折戟制服，點了穴丟在那裡。
“蘇先生，”鬱藍走過去，解掉他身上的繩子，“我給你找點藥。”
“不用藥，”蘇十九擺擺手，“我挺得過。主要是這片森林只有毒草沒有藥草，找也找不到。”
鬱藍聽了這話，眼含怨毒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文雕夜，轉而問道：“這個人，該怎麼辦？”
“堂堂一個燕北諸盟的盟主，總不能這樣直接把人殺了吧？”蘇十九淡淡道，聲音裡帶上了些譏諷，“不如破財免災。”
鬱藍明白蘇十九的意思，文雕夜的目的他們已經知曉，現在只需要用他能付出的東西來換取性命……只是她卻不想就這麼放過這個滿腦袋都是算計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一轉，道：“這位文盟主，之前一直扮作女子，那姿態實在雍容大方，鬱藍我可是一點也沒發現呢。”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陳折戟已經猜到她想做什麼了，露出個若有所思的笑容，看向受制於人的文雕夜，眼神裡多了一分同爲男人的憐憫。
“既然你做女人做得這麼像，”鬱藍眼睛從他寬肩窄腰的高大身材上劃下來，“不如直接滿足你的願望？”
“這是不是有點過分……”蘇十九悚然一驚。
鬱藍撇撇嘴，道：“我只削掉他那麼一小塊兒肉，人家剛剛說要砍了你四肢跟五官呢，蘇先生你居然還心疼他？”
“什麼心疼，”蘇十九被她的用詞弄得哭笑不得，最終道，“這種折辱實在沒什麼必要。”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拆開掏出一個瓶子，遞給鬱藍，“把這個瓶子裡的蟲子，給他吃下去。”
“這是什麼？”鬱藍接過來好奇地問。
“是蠱，只要有這個東西在，不怕他以後不聽話。”蘇十九語氣輕鬆地說着。
陳折戟挑挑眉，道：“媳婦，人家這個方法可比你的方便有效多了。”
鬱藍笑道：“你怎麼不說我比人家少吃了這麼多年的飯呢？”
隨口說完這句話，她便打開那蓋子，陳折戟幫着她掰開文雕夜的嘴巴，將那尚自不停揮舞着細長六足的黑色蟲子放了進去。
可憐文雕夜一世英名，被陳折戟治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兩人還稱得上勢均力敵，在此之前他扮作鹿茗幽，還可以說一直將兩人玩弄於鼓掌之中，誰知道這次，形勢大逆轉，他的自尊是徹徹底底被踩在了腳下。
“這蠱不難解，但是對應的母蠱天下只有一隻，就在我這裡。”蘇十九對文雕夜道，“我不會太爲難盟主你，只要你做到三件事，我就把母蠱給你。”不理會對方的表情，蘇十九徑直道，“第一，燕北諸盟內管轄的港口全部對我海城開放，並實行免稅和治外法權。”
免稅權？治外法權？聽得文雕夜一愣一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