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艾莉亞

聽見歌聲時,她正在死人的花園裡挖菜。進本站。

艾莉亞立時停止,不動如石,突然忘了手中那三根小蘿蔔。血戲班還是盧斯·波頓的人?她恐懼得發抖。這不公平,就在我們終於找到三叉戟河,就在我們認爲自己差不多安全了的時候,這不公平。

只是……血戲子爲什麼要唱歌?

歌聲從東邊一個矮坡後傳來,在河面飄蕩。“去海鷗鎮看美少女喲,嗨喲,嗨喲……”

艾莉亞站起身,胡蘿蔔在手中搖晃。唱歌的人似乎正沿河邊小路走來。從表情看得出,拔白菜的熱派也聽見了。當然,詹德利在燒燬農舍的陰影裡睡覺,毫無反應。

“用利劍偷取甜甜一吻喲,嗨喲,嗨喲……”河流輕柔的水聲中,夾着木豎琴的彈奏。

“你聽見沒?”熱派抱着一堆白菜,嘶啞地低聲詢問,“有人過來了。”

“把詹德利叫醒,”艾莉亞吩咐他,“搖搖肩膀就好,不要大張旗鼓,弄出聲響。”詹德利容易喚醒,不像熱派,非得又踢又吼。

“我拿她做情人,一起睡在樹蔭底喲,嗨喲,嗨喲……”歌聲越來越嘹亮。

熱派不由得手一鬆,白菜“噌”一聲輕響,落在地上。“我們得躲起來。”

躲到哪裡去呢?燒燬殆盡的農舍和野草瘋長的花園醒目地矗立在三叉戟河邊,河畔還有幾棵柳樹,以及蘆葦叢生的爛泥淺灘,除此之外,全是討厭的開闊地。我就知道我們不該離開樹林,她心想。但他們好餓,從赫倫堡偷出來的麪包與奶酪六天前就在森林裡吃光了,因此花園的誘·惑實在太大。“把詹德利和馬帶到農舍背後,”她下定決心。那堵牆還沒完全垮塌,說不定能藏住兩個男孩和三匹馬——假如馬兒不叫,歌手也不往這邊走的話。

“你呢?”

“我躲樹下面好了。他可能就一個人,敢來惹我的話,我殺了他。快走!”

熱派聽話離開,艾莉亞扔下胡蘿蔔,從背後拔出偷來的劍。她把劍鞘綁在背上,因爲它是給成年男子打的,與她尺寸不合,佩在腰間的話,會撞到地面。它實在太重了,每次拿起這笨傢伙,她便會想念“縫衣針”。好歹它可以殺人,這就夠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那棵長在小路拐彎處的老柳樹邊,單膝跪在青草和泥土中,以搖曳的柳枝作爲掩護。遠古諸神啊,她祈禱,歌手則繼續逼近,樹的神,請保護我,隱藏我,讓他過去,讓他過去……一匹馬嘶叫起來,歌聲嘎然而止。他聽見了,她對此不抱幻想,但或許就一個人,就算不是,說不定他們怕我們就跟我們怕他們一樣呢。

“聽見了嗎?”一個男人說,“我敢打賭,那堵牆後面有東西。”

“沒錯,”另一個更深沉的聲音回答,“射手,你認爲那裡有什麼?”

原來是兩個人,艾莉亞咬緊嘴脣。由於柳樹的關係,她看不見對方,只能聽見聲音。

“一頭熊吧。”第三個聲音參加進來,或者這就是第一個人?

“熊身上肉多,”那個深沉的聲音說,“特別在秋天,會有許多脂肪,烤的話很好吃。”

“也可能是狼或獅子呢。”

“你指四條腿的?兩條腿的?”

“四條腿跟兩條腿的都是一丘之貉,不是嗎?”

“那可不一樣,四條腿的才能吃。射手,該你上場嘍。”

“沒問題,射幾箭到牆後面,管他啥東西都會跑出來,等着瞧吧。”

“如果後面是個正派人呢?如果後面是個懷抱嬰兒的可憐女子呢?”

“正派人應該出來跟我們見面,只有歹徒纔會偷偷摸摸地藏起來。”

“對,正是如此。那就去吧,射手,放箭。”

聽罷此言,艾莉亞跳將起來。“站住!”她亮出長劍。原來是三個人,她看清楚了,只有三個人。西利歐一人對付三個綽綽有餘,而她還有熱派和詹德利做伴呢。可惜他們是男孩,對方卻是成年人。

三人皆爲徒步,身上泥斑點點,風塵僕僕。她認出那個唱歌的,因爲他抱着一把木豎琴,好像母親抱着孩子。他個子小,年紀約莫五十歲,嘴巴大,鼻子尖,棕色的頭髮十分稀疏,褪色的綠衣服上到處用舊皮革打着補丁。他腰間別了一圈飛刀,背後懸一把伐木工的斧頭。

站他旁邊的人比他高出一尺,外貌像個兵。鑲釘皮革劍帶上掛一把長劍和一把匕首,襯衫縫了排排交疊的鐵環,頭戴一頂錐形黑鐵半盔。他牙齒很黃,還有一把濃密的黃褐鬍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身帶兜帽的亮黃斗篷。它又厚又沉,沾了青草和鮮血,下沿已被磨損,右肩用鹿皮打個補丁。這頂大斗篷穿在大個子身上,使他看上去象只黃色巨鳥。

三人中最後一位是個青年,和他手上的長弓一樣纖瘦,但個頭沒長弓那麼高。紅頭髮,雀斑臉,穿鑲釘戰甲、高筒皮靴和無指皮手套,背一個箭囊。他用的箭裝着灰色鵝毛,其中六支如一道小柵欄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三個男人瞪着她手執長劍,站在小道中央。歌手懶洋洋地撥一下琴絃。“小子,”他說,“快把劍放下,這不是孩子家的玩具。再說,你衝過來之前,安蓋能射穿你三次。”

“纔怪!”艾莉亞道,“而且我是女生。”

“是嘛?”歌手鞠了一躬,“請原諒。”

“你們沿着小路繼續走,往前面走,你繼續唱歌,好讓我知道你已經走了。走開,別來惹我們,我就不殺你。”

雀斑臉的弓箭手哈哈大笑,“檸檬,她說不殺我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檸檬道,他就是那聲音低沉的大個子士兵。

“孩子,”歌手說,“把劍放下,我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還給你吃東西。這一帶不僅有狼,有獅子,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喲,小女孩可不應該獨自遊蕩。”

“她並非獨自一人。”詹德利騎馬衝出農舍牆壁,熱派跟在後面,牽了她的馬。詹德利身着鍊甲衫,長劍在手,雄赳赳氣昂昂,看上去幾乎就是個成年壯漢。熱派看上去還是熱派。“照她說的做,別來惹我們,”詹德利警告。

“兩個,三個,”歌手數道,“所有人都在這兒?你們還有馬,好可愛的馬,從哪兒偷的呀?”

“這是我們的馬。”艾莉亞審視着他們。歌手用談話來分她的心,但最危險的是弓箭手。若他敢從地上拔箭……

“你倆是不是正派人,願不願把名字告訴我們呢?”歌手問兩個男孩。

“我叫熱派,”熱派立即回答。

“取得好哇,”對方微笑,“我不是每天都能碰上這麼好名字的孩子。你那兩位朋友叫什麼,羊排和乳鴿?”

詹德利坐在馬上,皺起眉頭。“我憑什麼把名字告訴你?你自己也沒報上姓名。”

“是麼?那好,我乃七泉地方的湯姆,人稱七絃湯姆和七神湯姆。這大個子癡漢,黃板牙的,叫檸檬,檸檬斗篷的簡稱。你知道,檸檬是黃的,味道也很酸,和他的脾氣差不多。那邊的年輕小夥兒是安蓋,我們叫他射手。”

“你到底是誰?”檸檬用艾莉亞剛纔聽過的低沉嗓音問。

她可不會輕易透露真名。“願意的話,叫乳鴿也行,”她說,“我無所謂。”

大個子咧嘴一笑。“拿劍的乳鴿,”他道,“希奇,真希奇。”

“我叫大牛,”詹德利邊說邊擋到艾莉亞前面。大牛至少比羊排好聽。

七絃湯姆撥出一個愉快的音符,“熱派、乳鴿和大牛,你們是從波頓大人的廚房裡逃跑的嗎?”

“你怎知道?”艾莉亞有些不知所措。

“小傢伙,你分明戴着他的紋章。”

她居然忘了,她在羊毛斗篷下仍舊穿着侍酒的制服,胸口縫有恐怖堡的剝皮人。“我不是小傢伙!”

“不對嗎?”檸檬說,“你就是個臭屁小孩。”

“我比以前長大了。而且我不是孩子。”孩子不會殺人,可我會。

“我懂了,乳鴿,你不是尋常小孩,而是波頓家的崽。”

“根本不對。”熱派根本不知道閉嘴。“事實上,他到赫倫堡之前我們就在那兒了。”

“這麼說,你們是小獅子,對吧?”湯姆道。

“也不對,我們就是我們自己,不是誰的人。你們呢?”

射手安蓋說:“我們是國王的人。”

艾莉亞皺起眉頭,“哪個國王?”

“勞勃國王,”黃斗篷的檸檬道。

“那老酒鬼?”詹德利輕蔑地說,“他被野豬殺了,大家都知道。”

“是啊,孩子,”七絃湯姆道,“真令人遺憾。”他彈出一個哀傷的音符。

艾莉亞不相信對方是國王的人。瞧他們穿得破破爛爛,活象一羣土匪,甚至連馬都沒有。國王的人應該有馬纔對。

熱派聽了卻很激動。“我們要去奔流城咧,”他說,“騎馬得走多少天,你們知道嗎?”

艾莉亞差點想殺了他,“安靜!否則我拿石頭塞你的苯嘴巴。”

“奔流城在上游,很遠,”湯姆道,“遠得會餓穿你們的肚皮。出發以前,想不想吃頓熱騰騰的飯菜呢?前面不遠處有家客棧,是我朋友開的。我說,咱們還是化干戈爲玉帛,敬幾杯酒,吃幾塊麪包吧。”

“一家客棧?”想到熱騰騰的飯菜,艾莉亞的肚子打起咕嚕來,但她不信任湯姆。並非說話和氣的就是朋友。“前面不遠處?”

“往上游走兩裡地,”湯姆說,“頂多一里格。”

詹德利看上去跟她一樣懷疑。“你說的‘朋友’是什麼意思?”他謹慎地問。

“朋友就是朋友。沒聽過這個詞嗎?”檸檬道。

“店家叫沙瑪,”湯姆插嘴,“舌尖眼厲,但我向你保證,她心腸好,而且最喜歡小女孩。”

“我不是小女孩,”她氣憤地說,“那兒還有誰?不止一個人吧?”

“還有沙瑪的丈夫,以及一個被收養的孤兒。他們不會傷害你。到時候有麥酒——如果你能喝——有面包,也許還有一點肉。”湯姆瞥瞥農舍,“外加你從老佩特的花園裡偷的菜。”

“我纔不偷東西,”艾莉亞說。

“那你是老佩特的女兒嘍?他妹妹?他老婆?得了,乳鴿,老佩特是我親手埋的,就埋在你躲的那棵柳樹下,你跟他長得可不像。”他又撥出一個憂傷的音符。“過去這一年來,我們埋了許多好人,但並不想埋你,我以這把豎琴的名義發誓。射手,露一手。”

射手的動作比艾莉亞想象的快得多。飛箭從她腦袋邊呼嘯而過,離耳朵只有一寸,插進柳樹樹幹。她還沒回過神來,對方已搭上第二支,引弓待發。她本以爲自己能做到西利歐口中的“迅如蛇”和“柔如絲”,現在才明白實在差得遠。箭只在身後如蜜蜂一樣“嗡嗡”作響,抖動不休。“你沒射中,”她說。

“你這樣想就更蠢了,”安蓋道,“我指哪兒射哪兒。”

“說的好,”檸檬斗篷贊同。

射手離她足有十幾步遠。我們沒機會,艾莉亞心想,要是我有他那把弓,並像他一樣會用箭就好了。她怏怏地放低沉重的長劍,劍尖觸到地面。“去瞧瞧這家客棧也罷,”她勉強讓步,企圖用言語隱藏心中的疑慮,“但你們得走前面,我們騎馬跟在後,好看着你們。”

七絃湯姆深深一鞠躬,“前面,後面,都沒關係。來吧,孩子們,讓我們帶路。安蓋,把箭拔起來,在這兒派不上用場了。”

艾莉亞收劍入鞘,走到小路對面去見朋友們。他們繼續跟三個陌生人保持距離。“熱派,把白菜拿上,”她邊說邊翻身上馬,“還有我的胡蘿蔔。”

這回他沒爭辯。出發之後,兩個男孩照她吩咐的那樣緩緩騎馬,離三個步行者十餘步,沿着印滿車轍的路往前走。但過不多久,他們又不知不覺地趕了上去。七絃湯姆走得很慢,邊行邊彈木豎琴。“你們會唱什麼歌?”他問,“和我一起來,好麼?檸檬根本不入調,而這長弓小子只會他們邊疆地的民謠,一首得有一百句那麼長。”

“咱邊疆地的歌纔是真正的歌咧,”安蓋溫和地表示。

“笨蛋才唱歌,”艾莉亞道,“唱歌是製造噪聲。瞧,我們很遠就聽到了,可以來殺你們。”

湯姆的微笑表明他不以爲然,“好漢子寧願哼着歌奔赴黃泉。”

“狼或獅子都逃不過我們的眼光,”檸檬大咧咧地說,“因爲這是我們的森林。”

“但你們就沒發現我們,”詹德利道。

“噢,孩子,別那麼肯定,”湯姆說,“有的人說的少,做得多。”

熱派在馬鞍上挪了一下。“我知道一首關於熊的歌,”他說,“會一點點。”

湯姆的手指滑過琴絃,“那我們一起來吧,熱派小子。”他昂頭唱道,“這隻狗熊,狗熊,狗熊!全身黑棕,罩着毛絨……”

熱派神氣活現地加入,甚至在馬鞍上依着節奏輕輕搖晃。艾莉亞吃驚地瞪着他:他竟有副好嗓子,唱得也好。除了烤麪包,她本以爲他做不好任何事。

走不多遠,有條小溪注入三叉戟河,當他們涉水穿越時,歌聲驚起蘆葦叢中一隻鴨子。安蓋原地站定,彎弓搭箭,將它射了下來。鳥兒落在岸邊的淺灘。檸檬脫下黃斗篷,淌入及膝深的水中去取,邊走邊抱怨。“沙瑪的地窖裡會不會有真檸檬?”安蓋問湯姆,他們看檸檬濺起層層水花,粗口詛咒。“多恩的女孩曾用檸檬給我煮鴨子咧,”射手渴望地說。

過了小溪,湯姆和熱派繼續唱歌,鴨子則被檸檬掛在皮帶。唱着唱着,似乎路途也變得不那麼遙遠,客棧很快出現在眼前。它聳立在三叉戟河的拐彎處,河流由此轉向南方。艾莉亞懷疑地斜睨它。這不像歹徒的巢穴,她不得不承認,上層刷成白色,石板房頂,煙囪裡輕煙嫋嫋升起。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幾分親切。馬廄和其他建築環繞在周圍,後面有座涼亭,還有些蘋果樹和一個小花園。這家客棧甚至帶着伸向河中的碼頭,以及……

“詹德利,”她急切地低喚,“他們有船耶。剩下的路我們坐船,肯定比騎馬快。”

他似乎很懷疑,“你駕過船嗎?”

“升起帆,”她說,“風就會帶你走了。”

“假如風向不對呢?”

“還有槳呀。”

“逆着水劃?”詹德利皺起眉頭,“那豈不很慢?如果船翻了,掉進水裡怎麼辦?再說了,那不是我們的船,是這家客棧的船。”

我們可以取走它,艾莉亞心想,但她咬緊嘴脣,什麼也沒說。他們在馬廄前下馬,雖然看不見別的牲畜,可是畜欄裡有新鮮糞便。“得留一個人看馬,”她警惕地說。

這話被湯姆聽到了,“沒必要吧,乳鴿,快進來吃東西,它們沒事的。”

“我留下,”詹德利道,毫不理會歌手。“你們吃完再來替我。”

艾莉亞點點頭,轉身去追熱派和檸檬。長劍仍插在背上的劍鞘裡,而她一隻手始終沒有離開從盧斯·波頓那兒偷來的匕首,以防萬一。

門邊鐵柱上掛着一張招牌,畫了某位下跪的老國王。進去是大堂,一個又高又醜、下巴多瘤的女人叉腰站着,朝她怒目而視,“別站在那兒,小子,”她扯起嗓門喊,“你好象是女的?管你是什麼,反正別堵我的門。要麼進來,要麼出去。檸檬,地板的事老孃跟你說過幾百遍了?你渾身是泥!”

“我們打下一隻鴨子。”檸檬像舉白旗般把它舉起來。

女人一把抓過,“安蓋射下一隻鴨子。快把靴子脫掉,你聾了還是傻了?”她轉身叫道,“老公!上來,臭小子們回來了。老公!”

從地窖裡咕噥着走上來一個男人,身穿沾有污漬的圍裙。他比那女人矮一頭,臉胖胖的,鬆垮的黃皮膚上看得到皰疹的痕跡。“來了來了,老婆,別叫喚。到底什麼事啊?”

“把它掛起來,”她邊說邊把鴨子塞給他。

安蓋蹭蹭腳。“我們以爲能吃它咧,沙瑪,如果你有檸檬的話,可以煮着吃。”

“檸檬?我上哪兒去弄檸檬?你把這裡當多恩嗎,長雀斑的傻瓜?你爲什麼不跳上檸檬樹爲我們摘一籮筐,外加可口的橄欖和石榴呢?”她朝他晃晃手指。“老孃沒有檸檬,你實在想吃的話,可以把鴨子跟檸檬的斗篷一起煮,但得先掛上幾天。這頓要麼吃兔子,要麼就別吃。餓的話,叉上就烤;不急呢,就用麥酒和洋蔥燉。”

聽她這麼說,艾莉亞流下口水。“我們沒錢,但帶了些蘿蔔和白菜,可以跟你換。”

“是嗎?它們在哪兒?”

“熱派,把白菜給她,”艾莉亞道。他照辦了,儘管行動小心翼翼,彷彿當她是羅爾傑、尖牙或者瓦格·赫特。

那女人仔細看了看蔬菜,又仔細打量男孩。“熱派在哪兒?”

“在這兒。我,我就叫熱派。她是……呃……乳鴿。”

“老孃屋檐下你們得換個名兒,菜和人可不能混在一起。老公!”

丈夫剛想溜出去,被她一叫,趕緊回來。“鴨子掛好了,還有什麼事,老婆?”

“洗菜!”她命令,“我去弄飯,你們都給我坐着別動,讓我家小子來張羅喝的。”她順着長鼻子看看艾莉亞和熱派。“我不給孩子提供麥酒,但果酒喝光了,又沒奶牛可以擠奶,河水嚐起來都是戰爭的味道。順流飄下那麼多死人,我給你一杯滿是死蒼蠅的湯,你會喝嗎?”

“阿利會,”熱派道,“我是說,乳鴿會。”

“檸檬也會,”安蓋不懷好意地笑笑。

“你少管檸檬,”沙瑪道,“大家都喝麥酒。”她急驚風一樣地掃向廚房。

安蓋和七絃湯姆挑了靠近壁爐的桌子坐下,檸檬找地方掛他的黃色大斗篷。熱派“撲通”一聲坐到門邊板凳,艾莉亞擠到他旁邊。

湯姆卸下豎琴。“有家孤獨客棧在林間小路上喲,”他唱道,曲調奏得緩慢,以配合歌詞。“店家的老婆象蛤蟆一樣難看……”

“換首歌,否則就吃不到兔子了,”檸檬警告他,“你知道她什麼德性。”

艾莉亞傾身靠近熱派。“你會駕船嗎?”她問。他還不及回答,只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矮胖男孩端着幾杯麥酒出現。熱派虔誠地雙手接住,啜了一口,露出艾莉亞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麥酒耶,”他輕聲嘆道,“還有兔子。”

“嗷,爲陛下乾杯!”射手安蓋舉起杯子,興高采烈地喊,“七神保佑國王!”

“噢,孩子,別那麼肯定,”湯姆說,“有的人說的少,做得多。”

熱派在馬鞍上挪了一下。“我知道一首關於熊的歌,”他說,“會一點點。”

湯姆的手指滑過琴絃,“那我們一起來吧,熱派小子。”他昂頭唱道,“這隻狗熊,狗熊,狗熊!全身黑棕,罩着毛絨……”

熱派神氣活現地加入,甚至在馬鞍上依着節奏輕輕搖晃。艾莉亞吃驚地瞪着他:他竟有副好嗓子,唱得也好。除了烤麪包,她本以爲他做不好任何事。

走不多遠,有條小溪注入三叉戟河,當他們涉水穿越時,歌聲驚起蘆葦叢中一隻鴨子。安蓋原地站定,彎弓搭箭,將它射了下來。鳥兒落在岸邊的淺灘。檸檬脫下黃斗篷,淌入及膝深的水中去取,邊走邊抱怨。“沙瑪的地窖裡會不會有真檸檬?”安蓋問湯姆,他們看檸檬濺起層層水花,粗口詛咒。“多恩的女孩曾用檸檬給我煮鴨子咧,”射手渴望地說。

過了小溪,湯姆和熱派繼續唱歌,鴨子則被檸檬掛在皮帶。唱着唱着,似乎路途也變得不那麼遙遠,客棧很快出現在眼前。它聳立在三叉戟河的拐彎處,河流由此轉向南方。艾莉亞懷疑地斜睨它。這不像歹徒的巢穴,她不得不承認,上層刷成白色,石板房頂,煙囪裡輕煙嫋嫋升起。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幾分親切。馬廄和其他建築環繞在周圍,後面有座涼亭,還有些蘋果樹和一個小花園。這家客棧甚至帶着伸向河中的碼頭,以及……

“詹德利,”她急切地低喚,“他們有船耶。剩下的路我們坐船,肯定比騎馬快。”

他似乎很懷疑,“你駕過船嗎?”

“升起帆,”她說,“風就會帶你走了。”

“假如風向不對呢?”

“還有槳呀。”

“逆着水劃?”詹德利皺起眉頭,“那豈不很慢?如果船翻了,掉進水裡怎麼辦?再說了,那不是我們的船,是這家客棧的船。”

我們可以取走它,艾莉亞心想,但她咬緊嘴脣,什麼也沒說。他們在馬廄前下馬,雖然看不見別的牲畜,可是畜欄裡有新鮮糞便。“得留一個人看馬,”她警惕地說。

這話被湯姆聽到了,“沒必要吧,乳鴿,快進來吃東西,它們沒事的。”

“我留下,”詹德利道,毫不理會歌手。“你們吃完再來替我。”

艾莉亞點點頭,轉身去追熱派和檸檬。長劍仍插在背上的劍鞘裡,而她一隻手始終沒有離開從盧斯·波頓那兒偷來的匕首,以防萬一。

門邊鐵柱上掛着一張招牌,畫了某位下跪的老國王。進去是大堂,一個又高又醜、下巴多瘤的女人叉腰站着,朝她怒目而視,“別站在那兒,小子,”她扯起嗓門喊,“你好象是女的?管你是什麼,反正別堵我的門。要麼進來,要麼出去。檸檬,地板的事老孃跟你說過幾百遍了?你渾身是泥!”

“我們打下一隻鴨子。”檸檬像舉白旗般把它舉起來。

女人一把抓過,“安蓋射下一隻鴨子。快把靴子脫掉,你聾了還是傻了?”她轉身叫道,“老公!上來,臭小子們回來了。老公!”

從地窖裡咕噥着走上來一個男人,身穿沾有污漬的圍裙。他比那女人矮一頭,臉胖胖的,鬆垮的黃皮膚上看得到皰疹的痕跡。“來了來了,老婆,別叫喚。到底什麼事啊?”

“把它掛起來,”她邊說邊把鴨子塞給他。

安蓋蹭蹭腳。“我們以爲能吃它咧,沙瑪,如果你有檸檬的話,可以煮着吃。”

“檸檬?我上哪兒去弄檸檬?你把這裡當多恩嗎,長雀斑的傻瓜?你爲什麼不跳上檸檬樹爲我們摘一籮筐,外加可口的橄欖和石榴呢?”她朝他晃晃手指。“老孃沒有檸檬,你實在想吃的話,可以把鴨子跟檸檬的斗篷一起煮,但得先掛上幾天。這頓要麼吃兔子,要麼就別吃。餓的話,叉上就烤;不急呢,就用麥酒和洋蔥燉。”

聽她這麼說,艾莉亞流下口水。“我們沒錢,但帶了些蘿蔔和白菜,可以跟你換。”

“是嗎?它們在哪兒?”

“熱派,把白菜給她,”艾莉亞道。他照辦了,儘管行動小心翼翼,彷彿當她是羅爾傑、尖牙或者瓦格·赫特。

那女人仔細看了看蔬菜,又仔細打量男孩。“熱派在哪兒?”

“在這兒。我,我就叫熱派。她是……呃……乳鴿。”

“老孃屋檐下你們得換個名兒,菜和人可不能混在一起。老公!”

丈夫剛想溜出去,被她一叫,趕緊回來。“鴨子掛好了,還有什麼事,老婆?”

“洗菜!”她命令,“我去弄飯,你們都給我坐着別動,讓我家小子來張羅喝的。”她順着長鼻子看看艾莉亞和熱派。“我不給孩子提供麥酒,但果酒喝光了,又沒奶牛可以擠奶,河水嚐起來都是戰爭的味道。順流飄下那麼多死人,我給你一杯滿是死蒼蠅的湯,你會喝嗎?”

“阿利會,”熱派道,“我是說,乳鴿會。”

“檸檬也會,”安蓋不懷好意地笑笑。

“你少管檸檬,”沙瑪道,“大家都喝麥酒。”她急驚風一樣地掃向廚房。

安蓋和七絃湯姆挑了靠近壁爐的桌子坐下,檸檬找地方掛他的黃色大斗篷。熱派“撲通”一聲坐到門邊板凳,艾莉亞擠到他旁邊。

湯姆卸下豎琴。“有家孤獨客棧在林間小路上喲,”他唱道,曲調奏得緩慢,以配合歌詞。“店家的老婆象蛤蟆一樣難看……”

“換首歌,否則就吃不到兔子了,”檸檬警告他,“你知道她什麼德性。”

艾莉亞傾身靠近熱派。“你會駕船嗎?”她問。他還不及回答,只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矮胖男孩端着幾杯麥酒出現。熱派虔誠地雙手接住,啜了一口,露出艾莉亞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麥酒耶,”他輕聲嘆道,“還有兔子。”

“嗷,爲陛下乾杯!”射手安蓋舉起杯子,興高采烈地喊,“七神保佑國王!”

“保佑所有的國王,”檸檬斗篷咕噥着。他喝了一口,用手背抹去嘴邊的泡沫。

老闆娘的丈夫急匆匆地從前門趕來,圍裙裡兜了一大堆洗好的蔬菜。“馬廄裡有馬!”他宣佈,當他們還不知道一樣。

“是啊,”湯姆邊說邊放下木豎琴,“比你送出去的三匹要好。”

那丈夫惱怒地將蔬菜扔到桌子上。“不是送,是賣的!賣了個好價錢,還搞到一艘小船。不管怎麼說,把馬弄回來是你們這幫傢伙的責任。”

我就知道他們是土匪,艾莉亞邊聽邊想。她伸手到桌子底下,摸摸匕首柄,確認它還在。敢來打劫的話,我會讓他們後悔的。

“根本沒人往這邊過,”檸檬說。

“呃,我明明叫他們朝這邊走。你們一定喝醉了,要麼就是睡過頭。”

“我們?喝醉了?”湯姆深吸一大口麥酒,“從來不會。”

“你們可以自己幹,”檸檬告訴老闆娘的丈夫。

“憑什麼,憑這孩子?我再說一遍,我家老婆子當時去羊腸鎮幫芬穆生崽了,多半就是你們這幫傢伙讓那可憐的女孩懷上的。”他酸溜溜地看了湯姆一眼。“看什麼?就是你!我敢打賭,是你用那把豎琴,彈些個悲傷曲子,好讓可憐的芬穆脫衣服。”

“如果唱歌彈琴能使姑娘脫下衣服,感受溫暖明媚的陽光,這難道是歌手的錯嗎?”湯姆反問。“此外,她看上的是安蓋。‘我能摸摸你的弓嗎?’我聽她問,‘噢噢噢,它又滑又硬,拉一拉成不成?’”

那丈夫哼了一聲,“是你還是安蓋,都沒差,反正跟我一樣該爲丟馬負責。我說,他們有三個,我一個怎麼對付得了三個?”

“三個?”檸檬嗤之以鼻,“一個是女人,一個戴鐵鏈,你自己說的。”

那丈夫扮個鬼臉,“大個子女人,穿得象男子。而那戴鐵鏈的……我討厭他的眼睛。”

喝酒的安蓋笑道:“我不喜歡誰的眼睛,就射穿它。”

艾莉亞憶起擦過耳邊那支箭,忽然很想拜他爲師。

那丈夫卻不爲所動,“長輩說話時安靜點!喝酒就是,管住舌頭,否則我讓我家老婆子給你一勺子。”

“哈,老大爺,怕大嫂的該是你吧。好啦,至少喝酒不要你教。”他邊說邊嚥下一大口,以茲證明。

艾莉亞也喝了一大口。這些天來,他們一直喝溪水和坑洞裡的水,還有混濁的三叉戟河水,而今麥酒就象以前父親在特殊場合才準她啜飲一杯的葡萄酒般可口。廚房飄出的香氣讓她垂涎欲滴,她強迫自己思考那艘小船。駕船比偷船難。只等他們睡着……

小男孩拿着幾大輪麪包出現。艾莉亞忙不迭地扯下一大塊,咬將下去。又粗又硬,不好吃,底部還烤焦了。

熱派嚐了一口,做個鬼臉。“這麪包太糟糕,”他說,“不僅烤糊了,裡面還是硬的。”

“蘸點肉湯會好一點,”檸檬道。

“見鬼,纔不會咧,”安蓋說,“蘸點水只能保你的牙不被嘣掉。”

“媽的,小子,你要麼吃了它,要麼繼續餓肚子,”那丈夫道,“我他媽看起來像麪包師嗎?你來就能做好啦?”

“我當然行,”熱派說,“這很容易。你捏麪糰捏得過頭了,所以嚼起來才這麼硬。”他又喝下一口麥酒,開始大談特談麪包、餡餅和烘餅——這些他最鍾愛的東西。艾莉亞翻翻白眼。

湯姆坐到她對面。“乳鴿,”他說,“阿利,不管你真名叫什麼,這個給你。”他將一片骯髒的羊皮紙放在他們之間的木桌面上。

她懷疑地看看它。“這是什麼?”

“三枚金龍幣。用來買馬。”

艾莉亞警覺起來,“那是我們的馬。”

“你們偷的馬,對吧?沒什麼好羞恥的,孩子,可恨的戰爭讓正派人變成了盜賊。”湯姆敲敲摺疊好的羊皮紙。“我們出的是高價,說實話,那三匹馬不值這麼多。”

熱派抓起羊皮紙,打開來看。“沒有金幣,”他大聲抱怨,“只有幾個字。”

“是的,”湯姆說,“對此我很抱歉。但戰爭結束之後,我們便會兌現,我是國王的人,以國王的名義向你擔保。”

艾莉亞推開桌子,站起身來,“你們不是國王的人,你們是強盜!”

“等哪天你碰到真正的強盜,就會發現之間的區別。他們決不會付錢補償,即便欠條也不給。孩子,我們要馬不是爲自己,而是爲國家,爲了來去方便,好及時趕去打仗。爲國王打仗。你要拒絕國王嗎?”

他們一齊看着她;射手安蓋,大個子檸檬,還有那面如菜色、眼神遊移的丈夫。甚至站在廚房門口的沙瑪也斜睨着。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會搶走我們的馬,她意識到,只好走着去奔流城,除非……“我們不要紙,”艾莉亞拍掉熱派手中那張羊皮紙,“我們要外面那條船,還要你們教怎麼用。”

七絃湯姆瞪了她一會兒,然後他那張大嘴彷彿突然憋不住,大笑失聲。安蓋也笑,大家都在笑,檸檬斗篷,沙瑪,那個丈夫,甚至伺候的男孩……他從木桶後走出來,胳膊夾着一把十字弓。艾莉亞想朝他們尖叫,她強迫自己微笑……

“有騎兵!”詹德利的尖叫中充滿警惕,他踢門闖進來。“有騎兵!”他喘着氣道,“沿着河邊小路過來,有十幾個。”

熱派一躍而起,打翻酒杯,但湯姆等人泰然自若。“把頂好的麥酒灑在老孃地板上可不對,”沙瑪說,“乖乖坐下,小子,兔子肉來了。還有你,女孩兒,不管有過什麼遭遇,都已經結束,已經過去了。你現在跟國王的人在一起,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

艾莉亞惟一的反應就是伸手過肩去拔劍,剛拔出一半,手腕就被檸檬扣住。“夠了!你想幹嘛!”他扭她的胳膊,直到她鬆手。他的指頭堅硬而佈滿老繭,十分有力。來了!艾莉亞心想,又來了!我又要回到湖邊的倉庫,又要見到奇斯威克、甜嘴拉夫和魔山。他們要偷走我的劍,讓我變回老鼠!她左手握住酒杯,朝檸檬的臉砸去。麥酒涌出來,濺入他的眼睛,接着是鼻子斷裂聲和噴射的鮮血。他吼叫着雙手去捂,她則獲得了自由。“大家快跑!”她一邊尖叫,一邊飛箭般跑開。

檸檬立即趕上,他的長腿一步當她三步。雖然她又扭又踢,卻依舊被他輕鬆提離地面,在空中掙扎搖晃。血從他臉上流下來。

“停下,你這小笨蛋,”他邊喊邊晃她,“快停下!”詹德利要過來幫她,但七絃湯姆掏出匕首擋在前面。

要逃來不及了。外面傳來馬嘶和人聲,片刻之後,一個泰洛西人昂首闊步地走進門來。他比檸檬更高大,濃密的大鬍子末端是亮綠色,新長出來的卻是灰色。後面跟着兩名十字弓兵,扶一個傷員,然後是其他人……

艾莉亞沒見過如此衣杉襤褸的隊伍,但他們手中的長劍、戰斧和弓箭很精良。有兩人進門時好奇地瞥了她幾眼,但沒有說話。一個戴生鏽半盔的獨眼人嗅嗅空氣,咧嘴微笑,一個滿頭僵硬黃髮的弓箭手大叫着要麥酒。隊伍末尾是一個戴獅冠盔的長矛兵,一個跛腿老人,一個布拉佛斯僱傭兵和……

“哈爾溫?”艾莉亞輕聲道。是他!真的是他!透過鬍子和糾結的頭髮,她看見胡倫兒子的臉,他從前常牽她的小馬在院裡走動,常跟瓊恩和羅柏一起練習長槍衝刺,在宴會上他酒量驚人。而今他雖瘦了,卻變得強壯,還留起了以前從未留過的鬍子。真的是他——她父親的人!“哈爾溫!”她掙扎着向前去,試圖掙脫檸檬鐵一般的抓握。“是我啊,”她喊,“哈爾溫,是我,你不認識我了嗎,不認識了嗎?”淚水涌出來,她發現自己像嬰兒一樣哭泣,又變回從前那個苯女孩。“哈爾溫,是我啊!”

哈爾溫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衣服上的剝皮人。“你認識我?”他懷疑地皺起眉頭,“剝皮人紋章……伺候水蛭大人的小廝怎會認識我?”

一時她不知如何回答。她有過那麼多名字,她真的還是艾莉亞·史塔克嗎?“我是女生,”她抽泣着,“我是波頓大人的侍酒,但他要把我交給山羊,所以我跟詹德利和熱派一起逃了。你一定認識我的!我小時候,你牽過我的小馬。”

他瞪大眼睛。“諸神在上,”他的聲音噎住了,“搗蛋鬼艾莉亞?檸檬,快把她放開。”

“這傢伙打斷了我的鼻子。”檸檬隨手把她扔在地上。“七層地獄,她究竟是什麼人?”

“她是首相之女。”哈爾溫單膝跪下。“臨冬城的艾莉亞·史塔克。”

第二十九章 戴弗斯(四)第二十一章 布蕾妮第六十五章 艾莉亞序章 六形人(瓦拉米爾)第六十章 提利昂第五十章 提利昂第七十三章 丹妮莉絲第一章 序章第三十五章 凱特琳第四十三章 丹妮莉絲(七)第二十八章 詹姆第二章 先知第十五章 凱特琳第六十四章 瓊恩第五十五章 丹妮莉絲第六十三章 維克塔利昂(二)第四十六章 凱特琳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十一)第六十一章 珊莎第十八章 瑟曦第五章 布蕾妮第六十章 被拒絕的求婚者(昆汀三)第六十二章 提利昂第四十三章 戴佛斯第六十章 提利昂第二十六章 布蕾妮第六十二章 提利昂第三十一章 艾德第六章 瓊恩第六十章 被拒絕的求婚者(昆汀三)第三十四章 布蘭(三)第二十九章 戴弗斯(四)第五十九章 被拋棄的騎士(巴利斯坦二)第六十七章 布蘭第四十七章 布蘭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十章 布蕾妮第五十三章 瓊恩第二十八章 珊莎第三十九章 詹姆第三十三章 山姆威爾第六章 商人的隨從(昆汀一)第十三章 艾德第十七章 瓊恩(四)第二十七章 山姆威爾第九章 布蘭第四十八章 瓊恩第二十一章 艾德第六十七章 黜王者(巴利斯坦三)第三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六十五章 艾莉亞第七十八章 山姆威爾第十九章 鐵船長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九章 戴佛斯(一)第四十九章 瓊恩第一章 提利昂(一)第六十二章 詹姆第七十八章 山姆威爾第四章 提利昂第二十三章 艾莉亞第四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二十四章 阿蓮第四十四章 瓊恩(九)第十一章 珊莎第三十五章 凱特琳第二十九章 艾莉亞第一章 序幕第二十九章 布蘭第十一章 珊莎第二十一章 瓊恩(五)第十九章 鐵船長第三十章 珊莎第二十二章 布蘭第一章 序章第三十四章 布蘭(三)第四十三章 艾莉亞第五十九章 珊莎第十二章 丹妮莉絲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十一)第三十一章 梅麗珊卓第七十一章 瓊恩第二十五章 風馳團(昆汀二)第十二章 席恩第二十章 瓊恩第五十九章 珊莎第三十二章 提利昂第六十五章 艾莉亞第五十六章 布蘭第六十六章 艾莉亞第三十七章 詹姆第二十七章 艾莉亞第三章 艾莉亞第十九章 提利昂第三十章 掠奪者第二十二章 擁女王者第二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十六章 丹妮莉絲(三)第六十一章 獅鷲的重生(格里夫/瓊恩克林頓)
第二十九章 戴弗斯(四)第二十一章 布蕾妮第六十五章 艾莉亞序章 六形人(瓦拉米爾)第六十章 提利昂第五十章 提利昂第七十三章 丹妮莉絲第一章 序章第三十五章 凱特琳第四十三章 丹妮莉絲(七)第二十八章 詹姆第二章 先知第十五章 凱特琳第六十四章 瓊恩第五十五章 丹妮莉絲第六十三章 維克塔利昂(二)第四十六章 凱特琳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十一)第六十一章 珊莎第十八章 瑟曦第五章 布蕾妮第六十章 被拒絕的求婚者(昆汀三)第六十二章 提利昂第四十三章 戴佛斯第六十章 提利昂第二十六章 布蕾妮第六十二章 提利昂第三十一章 艾德第六章 瓊恩第六十章 被拒絕的求婚者(昆汀三)第三十四章 布蘭(三)第二十九章 戴弗斯(四)第五十九章 被拋棄的騎士(巴利斯坦二)第六十七章 布蘭第四十七章 布蘭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十章 布蕾妮第五十三章 瓊恩第二十八章 珊莎第三十九章 詹姆第三十三章 山姆威爾第六章 商人的隨從(昆汀一)第十三章 艾德第十七章 瓊恩(四)第二十七章 山姆威爾第九章 布蘭第四十八章 瓊恩第二十一章 艾德第六十七章 黜王者(巴利斯坦三)第三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六十五章 艾莉亞第七十八章 山姆威爾第十九章 鐵船長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九章 戴佛斯(一)第四十九章 瓊恩第一章 提利昂(一)第六十二章 詹姆第七十八章 山姆威爾第四章 提利昂第二十三章 艾莉亞第四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二十四章 阿蓮第四十四章 瓊恩(九)第十一章 珊莎第三十五章 凱特琳第二十九章 艾莉亞第一章 序幕第二十九章 布蘭第十一章 珊莎第二十一章 瓊恩(五)第十九章 鐵船長第三十章 珊莎第二十二章 布蘭第一章 序章第三十四章 布蘭(三)第四十三章 艾莉亞第五十九章 珊莎第十二章 丹妮莉絲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十一)第三十一章 梅麗珊卓第七十一章 瓊恩第二十五章 風馳團(昆汀二)第十二章 席恩第二十章 瓊恩第五十九章 珊莎第三十二章 提利昂第六十五章 艾莉亞第五十六章 布蘭第六十六章 艾莉亞第三十七章 詹姆第二十七章 艾莉亞第三章 艾莉亞第十九章 提利昂第三十章 掠奪者第二十二章 擁女王者第二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十六章 丹妮莉絲(三)第六十一章 獅鷲的重生(格里夫/瓊恩克林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