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永遠不見你
二十三、永遠不見你
雲霧層層疊疊，遮擋住前方的萬丈懸崖。♀青蔥碧綠的黃山鬆長在巖縫裡，昂揚向上。球狀風化的花崗岩石塊隨處可見。山裡的空氣清新至極。站在蓮花峰頂，俯視整個黃山，宛如一塊冰冷的翡翠，那雲霧則是翡翠上的淡淡水澤。
我學着電影裡大聲對着山谷喊着：“i’mthekingoftheworld.”
他笑，“郭喬喬，你能不能淑女點。”
我只撇撇嘴。
排雲亭那處的欄杆山，掛着無數的情人鎖。有的情侶還特意去路邊買了鎖，扣上。雙雙攜手將那鑰匙扔進山谷裡。驀地有些羨慕他們的幸福。
郭子旻竟不知何時，從包裡去了一方鎖來，獨自走到那欄杆處扣上。示意我幫他把鑰匙扔出去。我心裡難受之極，他扣的和郭韻的情人鎖，爲何要我扔鑰匙。不過爲了不讓他看穿我對他的心思，我還是拼盡全力將那鑰匙扔了出去。扔出的還有我那可憐的希望。
中午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就是一臉的焦急，墨眉緊擰着，似乎是有急事。
“怎麼了？”
“郭韻她闌尾炎，需要緊急切除，但她要我身邊，才肯動手術。”
“哦，那你趕緊回去吧。”我強壓下心頭，翻滾而來的苦澀。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還想去西遞走走，你先回去。”心裡卻在說着，你若將我一人丟在這裡，郭子旻，我此生都不要再見到你。
“和我一起回去。”他捏着我的手腕，一臉認真道。
我猛地掙脫他道：“不要。”憑什麼我要對他言聽計從？憑什麼我郭喬喬要因爲他喜歡的姑娘放棄自己的旅行？我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拒絕了他。♀
我聽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喬喬，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要不是你半路殺出，我本來就打算一個人來的。趕緊回去照顧她吧，女孩子都是要照顧的。”
“郭喬喬，你也是女孩子，在這山裡呆着不安全，和我一起下山再說。”
“我不……”擡頭看他，凝着我，眼裡的情緒有些難以捉摸，我忽然心軟了，輕呼了口氣道：“好……”
下山的索道，排了兩個多小時，這期間，我幾乎沒怎麼和他說話。我知，下山後，他就要走了，我的夢也要醒來。一開始的生氣，全化作濃濃的不捨，我討厭對他那些糾纏不清的情感……那些每每我要放棄他時，突然冒出來的所謂希望；以及那短暫的希望破滅後的孤獨與苦澀。
下山的索道，纔是真正的過山車，人說心理突然收到的刺激和心動的感覺是很接近的，郭子旻他，此刻會不會有一絲心動？我看着他的側臉，心裡一片酸脹的疼。
索道司機突然的剎車，我一下沒扶穩當，往前踉蹌着，他長手一撈，捲了我入懷，臉經不住一陣火辣。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扶着我，站好。”
“哦。好。”我愣怔着，只是，這個懷抱，要還給郭韻了。
再次回到屯溪後，他坐車直接去了機場。
臨行前，他問：“郭喬喬，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嗎？”他的眼裡似有期待，但那只是我的猜想罷了，他郭子旻，怎麼會對我有所期待？
“先不回，祝你一路順風。”說完，我轉身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怕我一回頭，眼淚就會不爭氣的往下掉，我那點心思就露陷了……直到他坐的那車走遠了，我纔回頭，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大膽的哭了出來。
我一點也不想讓他回去，可卻沒有留下他的理由。郭韻她不願做手術，疼死她就是了。她可以在他那裡任性，因爲她是正牌的女友，而我，卻要在這裡裝什麼大度，我厭惡這樣的僞裝。郭子旻，最好，我們此生都不要再見。
西遞的一切簡直美翻了。粉牆黛瓦，綠樹紅花，碧水繞人家，渾然天成的一幅水墨畫。我那頗爲受傷的小心肝，沉浸在這如詩的江南水鄉里，也恢復了許多。拍了許多的照片，只是，這次，連他的背影也不見了蹤跡……
倘若是以前，我們之間的分別，我還會努力再努力，爲了能跟上他的步伐，也能隔着萬水千山遠遠地看上他一眼，如今，不是不能不努力，但我清楚的知道，無論我多努力，他也看不到。
黃山回來。宿舍的桌上多了只粉紅豬的杯子。寫着：“親愛的，加油！”我將那杯子收拾好，我和徐琳還是姐妹，只是，那之後的多年，誰還能窺見我的秘密？從許久前開始，我何時不在加油。只是加油，那人看不到，努力又有何用？
他因了省中提前招生的提前錄取，早於同齡的我們結束了初中生涯。那天，他與衆人匆匆道別，下午就要走。我縱有萬般不捨，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他的。
道別會上，他和大家說，他在省中等我們。我看着他往我這邊笑笑，但只一眼，就下臺出了教室。我想追出去和他單獨道個別。同桌說，有姑娘在和他表白呢，讓我等等。午睡時間，我卻怎麼也睡不着，頭頂的電扇扇着一股子熱風，混合着男生身上的汗味，我腦子裡都是他在講臺上衝我頗有深意的笑。
心在胸膛裡拼命的跳動着，像有隻手緊緊的捏住了一般。我有話要對他說，我還沒有告訴他，我也要努力去省中的，還有我喜歡他。
靜悄悄的教室裡，大家睡得都很沉，我躡手躡腳出去。爲了不叫別人發現，我從人煙稀少的西側樓梯下了樓。
一路的長廊走到盡頭，我依舊沒有見到他。忽的聽到樓梯口的聲音，是他，只是還有一個女生的聲音。那便是衆人口中的黃琪。他們一步步從樓上走下來，有說有笑的。我連忙躲到閣樓的陰影裡去，不叫他們看見我。
她忽的頓了步子說：“郭子旻，我喜歡你。”
“你是個好姑娘，只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郭子旻喜歡的人是誰？
“是誰？”
“你不認識。我從小就喜歡她，以後也會一直喜歡下去。”我和他從小不認識，他嘴裡的她完全排除了我……心裡澀澀的疼。我一激動碰翻了打掃衛生的阿姨放在牆角的拖把，那拖把撞上旁邊鋁製的桶，一陣巨響。我趕緊學了聲貓叫，幸好他們沒發現。
等了許久，樓道里安靜了，他們走了。我才從那樓梯的閣樓裡出來，躡手躡腳，一擡頭卻看到了他長身玉立在光影裡，腳邊是他褐色的行李箱，手裡拿着些資料。
“你剛纔一直在偷聽我說話？”他將我拽到他面前。
“沒，沒有。”我拽着衣角，一片驚慌。原本準備的表白的話，全被他剛剛回答黃琪的話給逼了回去。
“郭喬喬，你是不是也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他墨眸裡蓄着水。
“沒有，怎麼可能有呢，呵呵，你誤會了。你當天下的姑娘都喜歡你郭子旻嗎？”
“那你解釋下，你爲什麼大中午不睡覺，跑到這裡來。”
“呵呵，我是出來上廁所的。不小心撞到你們了，這不是怕大家尷尬嘛！”
“呵，可是我有話對你說。”
“哦，”反正不是我想聽的關於表白的話，我呆呆的應了他一聲。
“還有兩個月要中考了，好好看書。”
“我知道。那個……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去廁所了。”
“郭喬喬，我期盼着你能來省中。”
“一定借你吉言，在省中等着迎接姑娘吧。別忘了到時候將你們班的帥哥聯繫方式收拾好……”我說完一溜煙跑去廁所。
但我只是跑到廁所又飛快的跑了回來，看着他拉了行李箱，一步一步往學校大門走去。眼裡憋了許久的一泡眼淚，鼓了又鼓，還是一下掉了出來。那些話，我終是無法告訴他了。
那之後的兩個月，我每天都起來的極早，背單詞、背語法、背古詩句，一遍又一遍的做數理化。每次累到幾點，想想他的那句“我期盼着你能到省中來”，就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我是那種平日裡極爲懶散的人，從不努力認真的做一件事，那段時間的自己卻像是上了發條一般。我想念他，無比的想念他，我要見到他。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將對他思念，記在我那日記裡，從他離開時，我的日記裡終於，第一次，出現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那個人。
中考前，他給全班同學都寄了一張明信片。大抵都是讓大家考試加油什麼的，別緊張什麼的。
給我的那張明信片，他洋洋灑灑的寫了一行字，“郭喬喬，省中帥哥特別多，聯繫方式已經收集齊了。等你。”
那兩個字，在我看來，竟像是情話一般。而我，終是，沒有讓他白等的。
初中的班主任，一臉驚訝的看着我說，平日你看你瘋瘋癲癲，沒個正形的，想不到你竟考上了省中。我想說，老師，你早上五點鐘的時候，怎麼不來教室看看我？